這次爭議,杭真確實是對事不對人。以前看彪眼行事,如今自己主持正府全面工作,考慮問題的角度和立場完全迥異。于公于私,他都不愿事態鬧大,保持當前穩定和諧的局面,否則市里追究下來,方晟固然要負主要責任,自己這個臨時當家的撥正也將到影響。
杭真接著說:“按合同約定,未履行義務是可以不付款,但考慮不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還有社會影響,我建議先付百分之二十至二十五左右款項,然后縣里監督使用,確保將農民工工資發放到位。”
方晟反問道:“難道兩家單位現在一無所有,墊付工資的錢都拿不出來”
莊彬接了一句:“這裹挾民意,正府就范,鄉鎮這種無賴太多了”
杭真一滯,沒再說話。
陳冒俊干咳一聲,慢騰騰道:“我說兩句。首先,工程糾紛應當平等協商理,不能扣大帽子園藝綠化項目,景區辦是委托方,宏泰和旭園是施工方,啟明星是審計方,三者的法律地位一律平等,現在發生糾紛怎麼辦三方會談,以理服人,以事實說話,不能擺出老大的姿態,指責你怎麼樣,指責他怎麼樣,把自置于道德致高點,這種做法何以服眾其次肖主席說得對,再審計結論尚未出來,方常委就給人家定了,依據從何而來還怎麼解決問題退一步說就算再審計報告證明施工方有問題,就一子打死,一分錢不付還得坐到談判桌前協商解決嘛,對不對最后就是再審計本,依我看也有可商榷之,同行冤家呀,省城、梧湘幾家事務所本來就鉚足勁要黃海事務所一頭,如今審計啟明星已審過的項目,當然錙銖必較,蛋里面挑骨頭,他們的核減率越高,越說明啟明星不盡責,非但對施工方不利,對啟明星也有失公平,依我看再審計只能當作參考,不能作為付款依據”
方晟全神貫注收發短信,似乎沒聽他發言。
陳冒俊見了氣往上沖,惡狠狠補充一句:“個別同志提拔太快,尾翹上天,都不把老同志放在眼里了”
莊彬針鋒相對:“個別老同志也要注意自形象,手別得太長,陳毅同志有句詩,莫手,手必被捉”
陳冒俊一拍桌子:“姓莊的,你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什麼意思”
莊彬輕蔑地說:“你承認自己是個別老同志”
“青云鎮是鐵板一塊是吧我”
陳冒俊正待反擊,韓書記不悅阻止道:
“都說兩句關于園藝綠化項目,還有誰要發表看法”
付連天舉手:“我有話要說。園藝綠化項目產生的爭議,其實只是小事,兩個標段加起來不到兩百萬,與沿海觀帶一期投資幾十億相比算什麼我想說的是,隨著前期工程不斷完工,后期新工程陸續開工,以及二期、三期建設,總投資將達到百億甚至更多,作為黃海領導班子,我們關注的重點是什麼”
他說的高度和角度都很新穎,常委們被吸引住了,目不轉睛看著他。
“從技和經驗上講,無庸諱言,省城、梧湘施工質量和水平肯定勝過黃海本地企業,別說施工人員整素質,就是機械設備都比不過人家,但是,作為黃海領導層難道眼睜睜看著上百億的蛋糕被外來企業瓜分若不抓住難得機遇扶持本地企業,今后拿什麼走出去,加到更宏偉的沿海經濟帶建設浪我覺得從這個角度出發,縣里要出臺相應扶持政策,適當傾斜和照顧本地企業,讓他們在競爭中發展,在發展中做大做強,將來能與外來企業真正地一決高低”
侯宮升態度曖昧地說了句:“付常委的話值得深思。”
“犧牲質量來扶持本地企業”方部長不以為然搖搖頭。
凡鎮宇則從紀委的監督職能來分析問題:“如何區分以權謀私和政策扶持恐怕更容易出子,不如統一質量標準。”
付常委反相譏:“照你們的說法,本地企業只有坐在家里等死”
很發言的房書記溫和地反駁:“那倒未必。黃海棉紡廠、吳又鋼繩廠就憑借創新意識和技優勢,產品在國市場占據絕對份額,還打國際市場。做企業倘若抱著弱者心態,指正府出臺政策扶持,永遠無法為強者。”
“個案說明不了問題。”付常委拉長臉道。
眼看形僵局,方晟再度開口,卻講的與當前話題無關的事:
“剛剛接到消息,站在商業大廈樓頂那位討薪民工的份已查明,名
張小鋒,無業游民,從未參與園藝綠化工程施工,據代昨晚有人給了三百塊錢,要他以民工份站到商業大廈樓頂討薪,吸引公眾注意,并許諾事發之后再給兩百;另外連續兩天在正府大門外討薪的民工及家屬也有報酬,有人答應站滿一天發兩百,拉一個人加再獎五十”
杭真皺眉道:“這樣的話質就不一樣了,不是民工討薪,而是有組織的上訪行為”
劉華連忙說:“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拖欠工資是事實。”
方晟恍若未聞,繼續說:“兩樁事實說明什麼不是縣里是否出臺扶持政策的問題,而是本地企業彼此勾結,嚴重擾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企圖牟取暴利的問題不錯,表面看確實是小事,無非間距大點,幾棵樹,能相差多錢但外來企業沒這麼干人家嚴格按照合同履約,遵循訂好的契約來做,我們睜只眼閉只眼就是對外來企業不公平再者,宏泰和旭園可不是第一次采取低價中標然后以次充好的伎倆,單連接公路和觀大道就有五個標段,據我所知,縣里主持的直通森林公園縣道建設工程,他們中了七個標段,如果凡書記有興趣不妨查一查,里面水很深吶。”
凡鎮宇不聲道:“森林公園縣道綠化工程一共二十三個標段,兩家居然拿下七個,接近三分之一,很有意思。”
他雖為紀委書記,卻不便自行決定是否介,要等老大發話。
韓書記當即下達命令:“宏泰和旭園有名堂,鎮宇書記關心一下”
相當于直接命令紀委介調查了
劉華沒想到事態急轉而下,大驚失,倉惶地看了看陳冒俊。此時陳冒俊也如熱鍋上的螞蟻,知道此舉將導致嚴重后果,但劉華吃相太難看,做得也忒骨,被方晟抓到把柄直擊要害,他也無計可施,只能無力地補充一句:
“要注意保護本地企業熱,打擊面不宜太大。”
常委會結束不久,宏泰公司迅速遣散人員,銷毀財務資料,關閉門店,邱老板連滾帶爬來到旭園公司。
因為宏泰只租了臨街一間店面,所有工程檔案、卷宗和賬簿都存在旭園兩家公司實際控制人都是劉桂文,邱老板和江老板只是幌子而已。
江老板親自手,在后院挖了個坑,將一批批資料捧出來焚燒,兩間辦公室四臺碎紙機同時工作,工作人員穿梭往來忙個不停。
晚上七點多鐘,四五輛警車呼嘯而至,堵住旭園公司前后門,十多名警察沖進去,喝令“不準”“雙手放到腦后”,正在后院的邱江兩位老板立即從開的暗門溜到幽暗深遂的巷子里,名員工有作快的趁夜幕翻墻而逃,屋里的只得束手就擒。
此次出手的并非縣紀委,而是邱組長率領的專案組。
小李主持的大數據分析系統通過數據追索和合并,發現肖氏父子籌集九千萬現金收購遠方廠份時,由于時間倉促,又必須保持匿,防止被人民銀行反洗錢系統盯上,不得不借用大量企業賬戶,其中就有劉桂文實際控制的幾家建筑公司。
邱組長等人進一步查明,肖氏父子與劉氏父子控制的企業,以及陳建冬控制的華度集團之間存在千萬縷的聯系,不單是洗錢,有時相互拆借資金,有時合伙做更大的生意,甚至涉及到梧湘個別市領導。
實際上經過數年偵查,專案組已基本鎖定陳氏父子是洗錢集團在黃海的主要代理人
數年前陳建冬出面與方晟談判,為換取方晟離開趙堯堯,提出給一百萬現金外加縣城某局副局長位置,當時他這樣說“一百萬全部給現金,要是怕上面查,我還負責幫你洗得干干凈凈”
事后方晟轉述給白翎,引起專案組警覺。
“洗錢”這個詞盡管大家都聽說過,但真正懂的人,敢隨隨便便承諾把一百萬洗得干干凈凈,起碼說明他是行家。
以此為線索逆向搜索,專案組便確立了黃海以陳氏父子為核心的洗錢組織的存在,而且大數據分析表明,從外圍流黃海,和黃海流出的數目龐大的洗錢資金,無論流轉多次,做多手腳,總會從華度集團控制的賬戶上經過一次,這也是洗錢必須的“扎口”環節。
專案組之所以遲遲沒有出手,主要因為陳建冬藏最深,從賬面幾乎查不出破綻。
專案組在等機會,要麼不,一則要將盤踞黃海多年的陳、肖、劉三大利益集團一網打盡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竟是方晟強行打開偵查的突破口。
校外租房,住進去的第一天晚上就發現竟然是我的新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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