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做夢都沒有想到,裴長意竟會端著藥碗站在面前。
修長的手指執著那白瓷勺,裡頭棕黑的藥,聞著便是一深深的苦味。
他已將勺子遞到了自己邊,難道是要喂喝藥?
一時之間都分不清眼前是真實的,還是真的燒糊塗了。
徐月手接過了勺子和碗,“多謝世子爺幫我拿過來。方才太燙了,此刻放涼了,剛好。”
蹙著眉頭,將這一整碗藥一口喝完。
苦的順著嚨慢慢往下,裡嚨口心裡都是苦的。
他難道沒有事做嗎?竟站在這看著自己喝藥?
徐月口悶悶的,覺頭更暈了。
正在生悶氣,眼前突然多出一個青瓷盤,上面放了幾顆棗。
裴長意神微斂,將的所有反應盡收眼底,見到那棗時,徐月眸子一亮。
這麼大的人了,竟還像個孩子似的,吃藥怕苦。
徐月手捻起一顆棗,角似笑非笑,“我小的時候總怕吃藥,我娘就會給我備兩顆棗。”
“平日裡,很難吃到的。”
將那棗放口中,用力咬了兩口,“其實本不知道,太甜了,我其實不吃。”
裴長意那雙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雙眸,漸漸開始消融。
他心頭漫過一明顯的心痛,他能想象得到徐月在徐家過得並不順遂,卻未曾想過,竟這般吃苦。
垂在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拳,裴長意眸中閃過一抹厲,他絕不會再讓吃苦。
看著徐月依舊是平靜的模樣,他心頭一。既能將自己最的往事說出口,是不是意味著,對自己並非一般?
徐月一口一口嚼著棗,眼眶裡噙著淚水。
不知是因為太想念母親,還是因為病得太難,此刻意識模模糊糊。
本不知道,不知不覺,將自己心中的話說出了口。
裴長意正要開口,就聽門口又響起了林翠兒的聲音,“哥哥。”
“翠兒,你今日太胡鬧了。”裴長意轉,蹙了眉頭,“夜深了,跑來跑去做什麼?”
林翠兒眸子裡含著淚,“此刻哥哥你就在裡面,也不讓我進來嗎?有什麼天大的東西,我還能當著你的面看?”
裴長意無奈,“不是怕你看。”
他從小就不怕林翠兒撒潑,獨怕哭哭啼啼去煩林秀娥。
林翠兒理直氣壯,“既然不怕我看,為什麼不讓我進來?我沒有胡鬧,我是有正經事來的。”
“正經事?”裴長意角下,努力抑制著口洶湧而上的氣,“難不這個點了,你是來練字的?”
“我不是來練字的。”林翠兒一腳便踏進了書房裡,手指向了徐月,“二姑娘病了,我得留在這照顧。”
似乎知道裴長意會說什麼,搶先開口道,“青蕪姑娘是在書房裡伺候哥哥的,哪能時時刻刻伺候二姑娘呢?”
“可我不一樣。那天晚上就因為我不在祠堂裡陪著二姑娘,才會生病的。”
“今晚,我定要在此陪著。”
裴長意一言未發,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波瀾不起,異常冰冷地上下打量片刻。
此刻的林翠兒好似變了一個人,說話有理有據,好像哪裡不對勁。
林翠兒站在裴長意麵前,強裝鎮定,心裡卻是不斷打鼓,攥著的手心不停地冒著汗。
剛剛是要走的,卻被裴長遠留下,眼下這些話,都是他教的。
見裴長意不說話,也沒阻止自己走進書房,林翠兒懸著的心落下,深深地鬆了口氣,
果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和裴長遠,竟然也能對付得了裴長意。
“今夜你留在此陪二姑娘,休要再胡鬧了。”裴長意眉眼疏冷,並未再多言。
擒故縱,想來這四個字,林翠兒是不會的。
他做哥哥的,不吝賜教。
但林翠兒有一句話說得也對,有在徐月邊,倒是能照顧。
孤男寡,自己也不適合一直留在書房裡看著。
見裴長意離開,林翠兒深深地舒了口氣,轉頭看向徐月,“二姑娘,你臉還是紅紅的,還是燒得難嗎?”
剛喝下去的藥,漸漸起了藥效,徐月緩緩恢復了意識,腦子終於可以思考了。
看清眼前人,有些驚喜,“翠兒,你來了。”
比起林翠兒來了,更欣喜的,是裴長意走了。
“對,今晚我陪著你。”林翠兒給徐月倒了杯熱茶,遞在手心裡,瞧著喝下。
突然想起來,從懷裡掏出一隻玉簪子,“二姑娘,你現在有神嗎?幫我出出主意吧。”
徐月喝完一整杯暖茶,舒暢多了,點了點頭,接過那玉簪。
看了不過兩眼,皺起了眉頭,“冰花芙蓉簪?你見過我嫡母了?”
林翠兒嚇了一跳,“怪不得哥哥總說你聰明,二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
徐月苦笑,揮了揮手中的簪子,“這簪子是我嫡母特意請人打造的,世間只有這一支。”
“算得上什麼料事如神,不過是我的記好一些。”
“原來如此。”林翠兒點了點頭,將今日發生之事說了一遍。
神苦惱,眼神始終落在這玉簪上,捨不得。
“二姑娘你說,這簪子這麼名貴,我是不是應該還給徐夫人?”
徐月纖細修長的手指細細挲冰花芙蓉簪,冰涼的從指尖傳到心底。
“你說我嫡母急匆匆地來,好像還帶了個外男?你想將簪子還給,長姐院子裡守衛森嚴,你進不去?”
徐月每問一句,林翠兒都認真點頭,神間盡是坦然。
這樣的話,也只有林翠兒這般子才敢坦然得說出口。若是換了旁人,但凡有些腦子,都該琢磨出這其中有些怪異,不敢妄言。
徐月沉思,“你瞧見的那個外男,是不是大約四五十歲的模樣,看著老實,揹著一個箱子?”
林翠兒眼神一亮,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就說二姑娘你神了!那人是誰?”
劉大夫。
徐月並未開口,腦子裡了一鍋粥,越想越迷糊。
長姐怎麼了?
為何許氏會著急進來瞧,還帶著最信任的劉大夫?
若是長姐病了,難道堂堂侯府不能直接為主母請個大夫,還要孃家帶個大夫過來瞧?
渾發冷,用披風裹住了自己,臉愈發難看。
林翠兒在旁邊的暖榻上幫徐月鋪了床,“二姑娘別多想了,快過來休息吧,你看起來不太好。”
手便將那冰花芙蓉簪收好,“這簪子不急,明日再說吧。”
見徐月點頭,林翠兒欣喜,或許是命中註定,這簪子就該是的。
這一夜徐月睡得並不安穩,夢到了小時候,母親哄著吃藥。
母親將抱在懷中,輕笑著,“我的小月兒,怕吃藥,吃棗。”
一眨眼,抱著的人,竟變了裴長意。
裴長意低頭喝了一口藥,口對口將藥渡進裡,齒相,他異常溫,“這樣喝,便不苦了。”
徐月從夢中驚醒,從榻上跳了起來。
怎麼又做了這樣的夢……
“太可怕了。”輕聲呢喃著,一抬眸,對上了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
“可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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