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培梁剛將自行車放到家門口，還沒來得及下鎖就聽到屋里面有人在大聲說話。

鎖好車，拎起文件袋，陶培梁快步走進家里，一進門就看到有幾個男人正在圍著自己妻子杜雅芳大聲說話。

“嬸，今年收不好，咱家糧食了公糧也沒剩下多了，都是地不呀，所以我想向你借點錢，明年多買點化，這樣產量就能提高，明年侄兒給嬸和叔多送幾袋米來……”

說話的是陶培梁大哥的兒子，他是大侄兒陶有財。

“就是，嬸兒，我家三個孩子，這都冬天了現在連件棉襖都沒有，尤其是小的，你侄媳婦N水不夠，得那是哇哇直哭呀，我這當爹的心疼得來，嬸你能不能借我500塊錢，我買點裳，買點……”

這個說話的是陶培梁二哥家的兒子，他是二侄子陶有慶。

“嬸，我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泥子能掙多錢？我準備跟人一起去南方做生意，這不是手頭嘛，嬸你借我5000塊，你放心，等我發了，我加倍還你，再好好孝順你和咱三叔。”

說話的是陶培梁弟弟家的兒子，老五陶有幸。

除了這三人圍著杜雅芳外，堂屋里，還有兩個老年人坐在主座上，一邊著煙一邊喝著茶，毫不見外，眼珠子還在屋里擺設上轉來轉去。

仿佛他們不是客人，反而是主人一樣。

這是陶培梁的兩個堂兄弟，陶培功、陶培辰。

杜雅芳坐在房門口一個小凳子上，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的腳尖，啥話也沒有，把三個侄兒給急得那是團團轉，嬸嬸地喊個不停。

聽到門口有聲響，所有人都回過頭來。

杜雅芳一看丈夫回來了，輕輕松了一口氣，快速站起來接過丈夫的公文袋，然后一閃閃進了屋，顯得輕車路。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又來了，有財你們也來了？”

陶培梁一邊笑呵呵打招呼，一邊拿起熱水壺準備續水。

“叔，你回來了？”三個年輕人還算有禮貌。

陶培功依舊坐在堂屋的主位上著煙，毫沒有主人來了讓座的自覺，反而有些不喜地說道：

“老三呀，什麼又來了，上次我們過來還是上個月呢，這都一個月沒過來了。”

陶培辰則不耐煩說道：“趕讓你老婆做飯，我們趕了半天路早就了，多弄幾個菜，聽到沒？”

陶培梁看著這幾個農村親戚，一個個穿得破破爛爛，但臉上卻好似大爺似的，心中有些不喜，于是臉平淡問道：

“大哥二哥，你們這次進城來我家又是什麼事？”

陶培功斜了一眼自己這個當醫生的三弟，滿心不在乎說道：

“老三呀，我可是聽說了，早些天，雅芳的幾個娘家侄兒在你家里是又吃又喝又拿，住了好幾天才回家去，聽說走之前還問你們借了不錢？

這可不行啊，他們杜家是杜家，我們可是陶家，哪有叔叔的錢不給侄兒花，反而送給外姓花的道理？所以這次我跟你二哥來城里，就這事要好好說道說道。”

陶培梁雖然老實，但心里跟明鏡似的，已經猜到了自家兄弟和侄子過來的目的。

杜雅芳躲在屋，聽到自己的叔伯在指責把錢都給了娘家侄子，委屈得眼淚直掉。

但又沒理由出去反駁，因為娘家侄子的確來借過錢，還借走了不。

陶培梁的三個侄子也適時站了出來：

“對呀三叔，你的錢就是咱們陶家的錢，哪里得到杜家的人來拿？”

“就是，三叔，你瞅瞅我們哥幾個，你看我們穿的，我們有鄉下過得可都是苦日子，你有錢怎麼也得想著我們幾個侄兒呀。”

“對呀對呀三叔，以后你上山，那可是得靠我們幾個侄兒抬上去的，外人可沒資格抬你。”

陶培梁心中不喜更甚了，他才50歲，這幾個侄兒就想著要把他送上山埋了？

但知識分子嘛都是老B，講究一個喜怒不形于，所以陶培梁轉向自家主位上的兩個哥哥問道：

“大哥二哥，那你們要說道說道，那到底怎麼個說道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上個月我才借給你們1000塊錢，這些年你們從我這里拿走的錢也不了，我可從沒見到過回頭錢。”

陶培功聽了就不高興了：

“自家人，借點錢怎麼了？你怎麼老是把錢掛在上？這真是越有錢越小氣。行了行了，我的意思呢，你跟雅芳結婚這麼多年了也沒個一兒半，這事可大大不妙。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按祖上的規矩你連埋進祖墳的資格都沒有，我想你也不希自己老了以后做個孤魂野鬼吧？所以我們合計了一下，你從幾個侄子那里過繼一個，怎麼樣？”

陶培梁和屋的杜雅芳就覺得自己的口被扎了好幾刀，刀刀見，讓他們痛徹心扉。

本來沒有子就是這對夫妻的心頭痛，現在卻被自家兄弟赤果果給揭開了傷疤。

陶培梁坐在那兒，手得的，隨后又無力松開。

因為他被抓到了最大的肋，陶培梁想死后埋在祖墳，埋在父母邊，對南方宗族來說，死后不進祖墳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那你們準備讓誰過繼給我？”

大侄兒陶有財刷一下就站了起來，激喊道：“三叔，我，我愿意過繼給你。”

陶培梁有點吃驚：“有財，你可是老大，怎麼能過繼。”

陶有財無所謂說道：

“什麼老大老二的，過繼給三叔你，等你老了，你這工作名額就是我的了，我也能當回城里人，另外還有這房子，多好，嘿嘿。”

陶培梁心想，都說這大侄子傻，現在看來是一點都不傻，好分得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呀。

這時候二侄兒陶有慶卻不服氣了：

“有財哥，你可是長子長孫，怎麼能過繼給三叔呢，要過繼也是我過繼，反正我爸還有三個兒子，多我一個不多，我一個不，三叔，我愿意孝順你，當你的兒子。”

陶培梁心想這個二侄子可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狗敲寡婦門那是一個不，這樣的侄子與其說是當兒子，還不如說是當祖宗呢。

五侄兒陶有幸也不甘落后：

“三叔，你別聽他們瞎扯，幾個農民進城能干嘛，當掏糞工人呀？我可是正經初中畢業，見過世面。等我當了你兒子，你把錢給我，我保證能發大財，將來讓你天天坐桑塔納上下班，多有面兒？”

陶培梁輕哼了一聲，這個五侄兒也不是啥好人，外面狐朋狗友一大堆，天天囔著要發大財。

前年還問自己借了2000塊錢說要做生意，結果一轉頭就說虧了，又要借3000，幾乎就是把他這個三叔當銀行了。

陶培梁心目中，這三個侄兒沒一個是他看得上眼的。

還沒等陶培梁表態，三人大侄子卻打了一團：

“你放屁，你個土包子也想進城，你做夢！”

“我好歹還種了田，你呢，你除了吃喝嫖賭你還會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外面欠了多錢！”

“就是，你欠錢你還有理了，錢都喂狗了。”

“老子欠錢是做生意，你呢，陶有慶，你這錢都花在人肚子上了吧，勾搭多個人了你以為別人不知道？”

“我跟你拼了，你在三叔面前污蔑我！！！”

說著說著，三人直接扭一團打了起來。

為了爭奪一個當“繼子”的名額，這三兄弟也是什麼親也不講了。

乒乒乓乓，陶家傳出來的打斗聲迅速傳到了左鄰右舍，引得不鄰居都出來瞧熱鬧。

“喲，這陶家怎麼了？怎麼打過來了？”

“陶醫生可是老實人，打起來的是他的幾個侄子，聽說都想過繼給他當兒子，搶起來了。”

“嘖嘖嘖，造孽呀，這陶家的家底都快被這群窮親戚給掏空了，過繼兒子，這是連棺材本都不準備給陶醫生留下呀。”

“誰說不是呢，這不就是吃絕戶嘛。”

吃絕戶，封建社會的陋習。

意思是某家人在自己死后，無兒無，生前留的土地財產，會被村子里的鄉紳全部變賣，換銀子。

然后用這筆錢，在村里擺上流水席，宴請村落的每家每戶。

宴席多則持續幾個月，則也會吃上幾天，直到吃吃盡這家人的所有積蓄。

到后來就更過份了，如果家中的男主人去世之后，親戚紛紛上門，將死者家中值錢的品全部變賣，甚至桌子椅子都不會放過。

然后將家中妻全部趕走，讓他們回到娘家自己自生自滅。

這個理由就是兒是沒有財產繼承權的，妻子更是外姓，所以不能帶走一分錢財產，財產都是族人的。

陶培梁看到扭一團的侄子們，再看看被摔壞的碗盤凳子，氣得手都發抖了。

這還沒過繼呢就這樣，這要真過繼了還有好日子過？

陶培梁又不是傻子，讀過書的大學生眼自然不缺，他明白只要今天他收下繼子，明日就是被吸干趕出家門的結局。

此時此刻，陶培梁心中在絕對狂喊：我要有自己的孩子！

最近工作實在太忙，每天忙著看病，所以本沒有時間去思考節，所以寫出來的容并不是太滿意，希大家多多包含。昨天我買了一張巨大的鼠標墊放在我的辦公桌上，上面有幾個大字：早日退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