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越中醫院非常忙。

越中的風俗，過年是不住院的，如果從除夕住到初一，就意味著住了兩年院，非常不討彩。

所以到了除夕這一天，除非是重病號，一般的病人都會選擇出院回家，要麼過完年再來，所以這一天車來人往，非常熱鬧。

王興平和馮麗抱著還沒滿月的小嬰兒，心緒不寧地出院回家了。

因為醫生認為自己兒子得了一種什麼染缺陷病，所以哭聲才會像貓一樣，喵喵喵的。

此為王興平還花了大價錢檢測了一個什麼21染，結果是正常的，但醫生說不排除有其他染異常可能。

盡管王興平上罵罵咧咧，覺得是醫生在坑他們的錢，但心他還是很惶恐的。

王興平在住院期間，一直在各個病房串門，就是想聽聽其他剛出生小嬰兒的哭聲是什麼樣子的。

聽到的都是哇~~哇~~~的聲音，只有他的小孩哭起來是喵~~喵~~~

這種貓聲甭說外人了，就連他這個親爹聽了都瘆得慌。

做為親媽，馮麗嚇得連喂N都不敢。

好家伙，這喂著喂著，突然喵喵幾聲，馮麗覺得自己也像一頭茸茸的貓媽媽。

關鍵是貓在越中的風俗中可不是什麼吉祥，代表得往往是森森，間的意思。誰家里半夜貓，往往代表著這家人要倒霉了。

就在這愁云布中，王興平和馮麗到家了。

越中人出行在九十年代還是以坐船為主，小船剛靠岸邊，王家人已經在河邊放起了鞭炮，王家爺爺和一大群親戚鄰居都等著了。

“快快快，我乖孫回來啦！”

“恭喜王家姆媽，盼了這麼多年終于盼來了金孫！”

王家這邊歡天喜地，王興平和馮麗兩人也只能強歡笑抱著孩子下船了。

一下船，王家親戚們都圍了上來，一把抱過大孫子，樂得都合不攏了。

“啊喲，這孩子多可呀，瞧這圓滾滾的……”

“就是，鼻子這麼大，以后是個有福氣的喲……”

“額頭好大啊，大頭大頭，頭大當……”

“哈哈哈……”

王家人高高興興，王興平和馮麗卻更發愁了，因為醫生可說了，這小孩有點腦積水，這頭可不就大了嘛。

王興平也只能自我安，自己都花了幾萬塊錢了，查出來沒病，那就一定沒病。

全家人高高興興回到自己家中，把小嬰兒放到床上，所有人都圍著在瞧熱鬧。

外面這時候放起了沖天炮，這是過年時候家家戶戶都會放的，比小鞭炮喜慶多了，聲音也更響。

嘭~~叭~~~

巨大的聲響一下子把睡中的小嬰兒給吵醒了，小家伙扭了兩下，然后放聲大哭起來：

喵~~喵~~喵~~~

圍觀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腦子都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怎麼形容。

圍著的一個小孩子突然高喊起來：“哇，小弟弟哭起來好像一只小貓呀。”

這下把圍著人的八卦之心給點燃了：

“你們聽，真的像貓……”

“怎麼這麼奇怪的，我活了60多歲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

“這，這，這會不會是貓妖轉世投胎的？”

這話一出，本來圍在小床邊的人都嚇得紛紛后退一步，有小孩想靠近還被家長一把拉開。

“王家姆媽，伱快來，你孫子這哭聲不對。”

王爺爺和王本來在招待客人，聽到有人喊趕過來：“我家寶寶怎麼了？”

“你聽，你們自己聽聽……”

“喵~~喵~~~”

王手里拿著的一碗桂圓子羹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發出輕脆的聲音。

老太太一把抱起孫子，再三確認，只見自己大孫子漲紅了臉，一直在不停哭著：喵~~喵~~~

一時老兩口呆若木。

王興平一看親戚和鄰居們的表不對就曉得闖禍了，于是趕趕人：

“大家都回家去，過幾天我們辦滿月酒大家再來，現在我老婆和孩子都要休息了，走吧走吧！”

王爺爺也反應過來了：“對對對，不好意思，我們過幾天請喝酒，今天我們累了！”

鄰居們假裝很配合走了，但走之前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那個小嬰兒。

剛剛還熱鬧的王家堂屋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只剩下小嬰兒喵喵喵的哭聲。

王爺爺低聲音問道：“兒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嬰兒因為是早產，所以出生后一直待在新生兒重癥監護室里，所以這是老頭老太太第一次抱孫子，自然對醫院發生的事不知。

之前王興平回家拿錢也只說是治病，并沒有說貓聲的事。

聽到父親的問話，馮麗一下子捂著臉哭了出來，王興平也是一臉晦氣地罵道：

“醫生說是一種病，說他是染出了問題，可是查了一次也沒有查出來。”

老太太這時候也是大哭起來：“天吶，我們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生出個妖怪出來啊？？？”

王家生了個貓妖，這事迅速在當地傳開了。

先是一個村知道了，接著擴散到了全鄉，然后就是全縣，這轟效應不亞于是誰家考了個清華大學。

過年了嘛，本來就是不用工作，專業八卦的節日。

于是王家所在的富強村就了全縣人民的焦點，富強村村民們第一次知道自家原來還有那麼多親戚。

這些親戚除了來富強村做客，都會特意去王家門前轉轉。

甚至不好事者還著王家的大門、墻去聽聽那個傳說中“貓妖”的喊聲。

王家也已經了一團，富強村周邊有名的神婆、道士都請遍了，甚至連香爐峰的得道高僧也請來看過。

可無論灑香水、拋糯米、跳大神、請菩薩、燒紙錢等等等等，通通沒用，小嬰兒還是喵喵喵哭個不停。

全家人都束手無冊，王和馮麗每天都是以淚洗面。

王爺爺氣悶得一直在煙，最后把煙頭一扔，從屋里拿出一個鐵盒子：

“兒子，這是咱家最后的錢了，一共5000塊錢，你帶著寶寶再去越中醫院瞧瞧病吧，是人是妖總得有個說法不是。”

如果陳棋在場，一定會說一句：國家規定建國后不許，所以肯定不是妖怪。

“行，聽爹的，我明天就帶著寶寶去人民醫院瞧瞧病。”

馮麗了眼淚：“人民醫院不是在搬家嘛，明天是初五，他們估計還沒上班呢。”

王爺爺氣急：“不上班就讓他們上班，看看咱家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王家屋外，麻麻全都是來瞧八卦的鄉里鄉親，連賣瓜子花生的小商販都有不了，旅游景點的節奏……

醫生生們肯不肯加班？

如果你是普通冒或者吃壞肚子來看病，那醫生肯定不愿加班的，搬家都忙死了，有病去急診。

但“貓”小嬰兒的到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越中生植中心的醫生們快速就位，就連陳棋也被吸引來了。

這種疑難雜癥治好了，那就意味著一篇又一篇國際論文產生了。

診療室里，陳棋和丁調云教授親自在給小寶寶做檢。

陳棋拿著一個小手電，對著小嬰兒的瞳孔進行照試驗，一閃一閃。

“怎麼樣，有什麼新發現？”丁教授忍不住問道。

“你們幾個都過來”，陳棋指著旁邊圍觀的醫生：

“你們仔細看小寶寶的對反。”

說完陳棋拿著手電對著另外一側的眼睛一照，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

小醫生虞珊珊驚呼道：“瞳孔沒有小，這小孩兒存在著視力障礙啊。”

陳棋嘆口氣：“隨著小孩慢慢長大，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會出現，比如發育遲緩、智力低下，要麼是個多癥，要麼是個自閉癥。另外除了視力障礙外，聽力也會慢慢失去。

再嚴重一點，還會出現張降低、反復呼吸道染、髖關節位、脊柱側彎等等，總之是活不能理，而且，很有小孩能活到年的，也就是說這孩子養不大。”

旁邊的王興平和馮麗聽得都傻掉了，腦子里只有一句話：這孩子養不大。

丁調云看了一眼這對可憐的小夫妻，不甘心問道：

“陳院長，你現在能確定這小孩就是貓綜合癥？”

陳棋搖搖頭：“不確定，所以需要再次進行基因檢測，可是曰本專家還沒有到，南方基因公司的工程師也還在家過年，咱們雖然基因檢測設備已經安裝好了，可惜沒人會做呀。”

陳棋也不是萬能的，畢竟他前世不是基因工程專業的，實驗室里打打下手還可以，上手檢測就不會了。

畢竟這可是高科技玩意兒，一般人玩不轉。

丁調云這時候卻了說道：

“陳院長，你小瞧人了不是，我和曹玉辰、梁佳萌三人都在香江做過訪問學者，基因檢測我們三人是可以獨立完的。”

曹玉辰和梁佳萌兩位副教授也是重重點頭。

們三人都是海東醫科大學調過來的，雖然調到越中醫院課題組非常多，完全滿足了們對于學上的追求。

但有一點們很泄氣，那就是幾乎所有基因有關疾病都是陳院長親自發現，或者親自指導下完的結案。

這就讓幾位教授覺自己有點像廢，連地方醫院的醫生都比不上。

今天好不容易到陳棋院長不會的東西，們當然要表現了一下了。

陳棋聽了一拍手：“到底是海東醫大培養的教授啊，我這是撿到寶了，哈，行，那咱們自力更生，不求別人了。”

丁教授聽了也是呵呵一笑：“那咱們重點查哪對染？”

人類的細胞有23對染，包括22對常染和一對染。

男細胞染的組：22對常染+XY。細胞染的組：22對常染+XX。

每一對染異常都會導致一些疾病。

比如1號染就跟高歇病（缺乏脂肪分別酶而致黃疸或貧）、前列腺癌、青眼、老人癡智癥等病癥有關。

2號染跟先天抖、結腸癌、學習障礙、聽障或盲等病癥有關。

10號染突變會引發腺癌、前列腺癌、腦癌、I型糖尿病、神分裂癥和阿爾茨海默氏癥等等。

21號染異常就會引起先天愚型，江湖人稱唐寶寶。

所以是哪對染異常，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全部搞清楚別說論文了，你都可以出好幾本書了。

但你要查找病因，不可能這麼多染全部都查一遍，這不但費時費力，關鍵還是費錢啊。

越中醫院雖然賺錢厲害，但花錢也厲害，本不可能獨立完23對染的檢測工作，這沒有幾千萬金本下不來，還不包括研究者的勞務費。

陳棋托著下在回想，這“貓綜合癥”到底是哪對染出了問題？他只記得是個位數，而且還是個奇數（誰他前世學會議玩手機的）

畢竟這個病太罕見了，到2023年，全球也只發現200多例，絕大多數醫生一輩子都不到。

“這樣吧，你們三個人分別檢測第3、5、7三對染，爭取一周出結果。”

丁教授、曹副教授、梁副教授都是重重點頭：“放心吧院長，保證完任務。”

徐安琴主任等越中醫院的醫生們只能羨慕地看看了，玩高科技，那就真不是們的強項了。

王興平這時候弱弱說道：“陳院長，這，這得花多錢啊，我現在只有5000塊錢，是我家最好的家底了。”

5000塊錢對于1991年的華國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了，21寸的大彩電都可以買兩臺了。

但對于基因檢測工作，5000塊錢只能算是塞塞牙，因病返貧在醫保還沒有普及的年代，絕對不是一個笑話。

陳棋也有點為難，他就怕今天他敢免費，明天會有無數罕見病病人蜂擁而至，都要求免費治療，那小小越中醫院財務可就徹底拖垮了。

但如果陳棋個人出錢求助病人，就怕魯迅路77號門口又會跪滿全國病人，道德綁架他。

所以錢是肯定要收的，但怎麼收法就有講究了。

“王興平同志是吧，5000塊錢呢肯定是不夠的，不過我有一個建議，就是你簽字同意，你家的小寶寶將為我們的實驗對象，將來所有學果都屬于我們越中醫院獨家擁有。如果你能答應，我就5000塊錢給你做檢測了。”

王興平和馮麗才不管你什麼學不學呢，他們只要能省錢就行。

“行，我們聽陳院長的，那就拜托你們了。”

一周后，檢測結果出來了，小寶寶果然是第5對染出了問題，由此“貓綜合癥”正式確診。

王興平和馮麗聽到確診消息后，整個人都如五雷轟頂一樣。

“陳院長，我，我兒子能不能救？能不能治好？”

陳棋拿著報告有點憾：“目前沒有任何治療手段，頂多就是對癥理一下，比如心臟不好就治心臟，有什麼肺部疾病就理肺部問題，另外就是康復訓練，但目前國也沒有開展這個項目。”

其實陳棋想說，哪怕再過幾十年，貓綜合癥也是一個不治之癥，無藥可用。

馮麗則是抱著兒子，哭著問道：“陳院長，我兒子真的養不大嗎？”

陳棋只能實話實說：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哪怕活到年，生活質量也是很差的，但畢竟是一條生命，善待他吧。”

出結果的當天，王家人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過了大約半年，越中醫院“貓綜合癥”課題組想去回訪病人的時候，才知道小寶寶已經死了。

家長說是小孩子自然死亡，但鄰居們則表示是被爺爺扔到了河里淹死的，尸都沒拿回家……

陳棋聽說后久久不語，為這個剛來到人世的小寶寶到萬分的心痛。

但陳棋沒有責怪小孩家長的意思，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家有病人，家家都會有難念的經。

這里面涉及到一個重大的醫學倫理：

一個病人生患絕癥，沒有治愈的可能，那麼應不應該繼續治療？

不治，眼看著親人痛苦不己，自己良心上過不去，還會被外人罵是無無義狼心狗肺。

治，傾家產，賣房舉債，最后人財兩空，活著的人可能一輩子翻不了。

陳棋前世有一個大學同學，家里兩兄弟，老家陸地區的，經濟狀況并不好，父母供兩個大學生讀書掏空了家底。

兩兄弟比較爭氣，都在海東省讀的大學，畢業后留在了西湖市工作，工作還不錯。

隨后兩兄弟都順利找到了人，結婚，買房，在西湖市落了，當然也背了一屁的房貸車貸。

隨后孝順的兩兄弟把父母也接到了西湖市養老，本來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隨著老太太得了癌癥被打破了。

老太太在老家沒有醫保，所有治療費用全部要自費。

兄弟倆一齊出錢，掏空了家底只湊到了50萬，可這錢撐了沒幾個月就花完了。

接下來怎麼辦？治還是不治？

治下去的話醫藥費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肯定是兩兄弟所不能承的。

但同學父母堅持要治，并且提出讓兒子把房子賣了幫母親治病。

而陳棋同學的老婆卻不愿意賣房，為此原本幸福的小夫妻鬧翻了，妻子搬回娘家去住，走之前丟下一句話：

“如果要賣房子，那麼就離婚！”

陳棋的同學當時喝醉了酒，問陳棋，到底是治還是不治？

一邊是父母親，一邊是妻子，他到底應該選哪一個？

陳棋能怎麼回答？

最后陳棋的同學還是選擇了賣房給母親治病，妻子隨后正式跟他離婚，原本幸福的小家庭就此破碎。

同學哥哥家的況一模一樣，也是夫妻離婚，賣房賣車給母親治療。

兩年后，同學母親最終還是病膏肓撒手人間。

而陳棋的同學，以及同學的哥哥兩人直到陳棋重生前，一直沒有緩過勁來，兩兄弟租房為生，外面還欠了一屁債，生活本看不到任何希。

甚至同學的哥哥還因此得了抑郁癥，連工作都丟了……

如果是你，你是選擇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