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福寧宮
建興元年進十月深秋,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籠罩了關中大地,帶著幾許寒冷之意,重檐鉤角的琉璃瓦上,似是覆蓋了一層細雨水。
殿中,軒窗暖閣之——
端容貴妃青梳就的云髻端莊華艷,麗人一襲天藍,纖腰高束,襯托得麗人窈窕靜姝,氣質出塵。
此刻麗人靜靜佇立在窗前,眺著軒窗之外的朦朧煙雨,晶然熠熠的眸怔怔出神。
端容貴妃芳心之中,不由涌起一憂慮之,或者說,是因為李瓚派人遞送過來的一張小紙條。
衛王離得京城,東風已至!
端容貴妃抬起青如瀑的螓首,春山如黛的修眉下,那雙熠熠而閃的妙目當中,不由涌起凝重之。
接下來,決斷的時候到了。
就在這時,一個嬤嬤進殿中,道:“娘娘,八皇子殿下回來了。”
端容貴妃聞聽此言,暫且下心頭的煩憂,出了寢殿,向著外間的殿宇而去。
說話之間,端容貴妃凝眸看向那穿著藩王蟒服的翩翩年郎,聲音中帶著幾許欣喜,說道:“澤兒,你回來了。”
陳澤已然十二三歲,其人眉目疏朗,形拔筆直,一如蒼松,臉上已經現出一抹英武之態。
李瓚當初正是因為看到陳澤這天日之表,龍章姿,這才心頭念,打算扶持陳澤登上皇位。
陳澤揚起小腦袋瓜子,白膩如玉的面容上滿是訝異,問道:“母妃,何故蹙眉深思?”
端容貴妃笑了笑,道:“母妃沒有深思什麼,就是想你父皇了。”
陳澤聞言,眸黯然幾許,道:“父皇駕崩都有一二年了。”
端容貴妃輕輕“嗯”了一聲,道:“澤兒,今個兒先生在學堂里教了什麼。”
自陸理被流放云南之后,皇宮的教習師傅,改由翰林院新的侍講學士接任,對陳澤的培養同樣遵循了宗室藩王的培養。
陳澤來到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來,輕聲說道:“回母妃,今個兒師父教了誡子書。”
端容貴妃笑了笑,朗聲說道:“《誡子書》,這是諸葛孔明給其子的書信,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陳澤道:“母妃平常也是這般教育我的。”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的修眉之下,眸溫煦地看向陳澤,聲說道:“是啊。”
只是,自家兒子將來要坐上那個位置,就不能再這般不爭了。
陳澤見自家母親怔怔出神,低聲說道:“母后,你這會兒在想什麼呢。”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柳眉之下,那雙嫵流波的眸,朗聲道:“也沒有想什麼。”
麗人說著,近得前去,手輕輕摟過陳澤的肩頭,喃喃道:“澤兒,你以后要做一個好皇帝。”
后面的話語幾乎輕不可察,但端容貴妃目怔怔出神,似在思量著什麼。
陳澤白凈如玉的面容上,似是涌起一抹詫異之,道:“母后,你剛剛在說什麼?”
端容貴妃玉容恬然,強自笑了笑,扳過陳澤的肩頭,說道:“沒說什麼,澤兒你這幾天要好好念書,等過幾天,母妃要考較你的功課的。”
陳澤“嗯”了一聲,心頭涌起一詫異。
母妃剛剛好像說到了皇帝?
他應該是聽錯了吧?
宮苑,坤寧宮
甄晴云髻秀麗、端,這會兒則是坐在鋪就著一張褥子的榻上,狹長、清冽的眸,波輕漾。
陳杰和茵茵兩姐弟,此刻坐在一方小幾之側,正在吃著水果,兩姐弟那張掌大的臉蛋兒,臉上笑意瑩瑩,分明是不亦樂乎。
這一對兒姐弟,兩個人正在說笑不停。
甄晴細秀如黛的柳眉之下,狹長、清冽的眸子涌起溫煦之芒,問道:“衛王已經出城了?”
“回太后娘娘,衛王已經出城了。”那開口道。
甄晴點了點頭,旋即,眸寒芒閃爍,又叮囑說道:“讓人盯著福寧宮方向。”
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后轉離去。
甄晴佇立在窗前,眺著福寧宮方向,那張白膩如雪的面容上,不由現出一抹慍怒之。
誰也不能搶兒子的皇位!
等著吧,這些人全部挑出來以后,正好一網打盡。
宋皇后所居的宮殿之中——
宋皇后一襲朱紅,形窈窕曼妙,靜靜佇立在窗前,云髻端麗秀,后一方鋪就著褥子的榻上。
宋皇后低聲說道:“衛王走了?”
后的,容微頓,看向宋皇后,聲說道:“娘娘,衛王已經出發了。”
宋皇后幽幽嘆了一口氣,道:“當真是…去福寧宮,請端容貴妃過來,一塊兒說說話。”
那訥訥應了一聲是,然后,轉離去。
宋皇后凝眸眺著窗外的風景,只見朦朧迷蒙的秋雨正自淅淅瀝瀝,籠罩了整個重檐鉤角的殿宇,流熠熠的琉璃瓦上似是漉漉的。
過了一會兒,去而復返,同時還有從福寧宮過來的端容貴妃。
宋皇后道:“妹妹,你這是過來了。”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的修眉挑了挑,眸溫煦,朗聲道:“是啊,姐姐,天氣涼了,多穿一件裳才是。”
宋皇后秀眉微蹙,聲音當中憂不減分毫,說道:“妹妹,子鈺去了太原,我這心里不落定,總覺得近些時日,京城會發生一些什麼事兒。”
端容貴妃心頭一,問道:“子鈺只是去賑災,姐姐有什麼不落定的?”
不愧是有過之親的,這已經開始掛念著郎安危了。
麗人心頭再次不由想起兩人私相授的事來,當真是…夫婦,熱。
當日,那視覺沖擊,讓人心馳神搖的一幕,幾乎給端容貴妃心頭打上了思想鋼印。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那張清冷如玉的白膩臉蛋兒,漸漸蒙起一層憂,默然片刻,道:“京里的氣氛多有些不對。”
端容貴妃問道:“怎麼了?”
難道是姐姐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現在子鈺還在外面,姐姐縱是想要給那郎通風報信,也大抵是不能了。
端容貴妃低聲說道:“姐姐,咸寧在晉那邊兒也坐過月子了,讓抱著孩子過來吧。”
如果真的沖突起來,咸寧和的個孩子在皇宮當中,外面子鈺的同黨也能投鼠忌。
等到澤兒登基帝,將來再赦免子鈺吧。
想起那個蟒服青年,端容貴妃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宋皇后輕輕應了一聲,說道:“那我讓監去晉府上和說說,讓帶著孩子過來,一塊兒熱鬧熱鬧。”
端容貴妃聞聽此言,細秀彎彎的柳眉之下,那雙晶然熠熠的眸眸閃爍了下。
……
……
距離神京城六十里的道之上,但聽馬蹄之聲“噠噠”而響,而后是煙塵滾滾,一眼不到盡頭。
賈珩手持一若手指的馬韁繩,穿一襲黑紅緞面的蟒服,策馬而來,后錦府衛隨行而,一殺伐之氣無聲席卷四方,讓人心神栗。
騎軍浩浩,后煙塵滾滾,一眼不到頭兒。
賈珩默然片刻,沉聲道:“前面不遠就是渭南縣,諸府衛加快速度。”
只怕京城之中,李瓚等人已經坐不住了。
在他看來,大抵是李瓚等人率領兵馬進皇宮,然后迎立八皇子陳澤,再降旨一封,宣布他是王。
隨著賈珩率領錦府衛前往山西境,整個神京城中原本洶涌的洪流,迅速翻涌而起。
神京城,曹宅
朱墻高立的庭院當中,暮雨瀟瀟,視線蒼茫,雨水拍打在屋檐上,發出噼里啪啦之聲,而梧桐樹葉隨風搖曳不停。
曹變蛟此刻一襲侯爺穿就的蟒服袍,在布置軒敞的書房當中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落座著,手里正自拿著一封淡黃封皮的書信,高聳眉骨之下,目幽晦莫測,神變幻不定。
仆人行至近前,說道:“老爺,外面的人還等著回話呢。”
曹變蛟默然片刻,沉聲道:“你過去就說……書信我看過了。”
仆人聞聽此言,愣怔了下,也不多言,拱手應是,然后轉離去。
曹變蛟眉頭挑了挑,目送著仆人遠去,面容神變幻不定,最終長嘆了一口氣。
衛王,或許是對的吧?
這天下,終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也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衛王這些年為九州百姓,南征北戰,又主持崇平新政,可謂勞苦功高,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曹變蛟閉上眼眸,心頭卻已生出幾許決斷。
……
……
南安郡王府,后宅,水榭
一座重檐鉤角的涼亭之中,一個頭戴斗笠的老翁,此刻正在釣魚,其人頭發灰白,形佝僂,那張剛毅面容上,不由涌起陣陣思量之。
“老爺,外面自稱是李閣老的兒子求見老爺。”南安郡王府上的一個老管家近得前去,緩步來到嚴燁近前,蒼聲道。
“李閣老的兒子?”嚴燁轉過頭來,鬢角斑白的面容上見著幾許懶洋洋的神態,而耷拉的眼皮底下,目渾濁無比。
嚴燁放下手中的釣竿,說道:“李閣老的兒子,這時候他過來做什麼?”
說話之間,將斗笠摘了,起得來,一旁的仆人連忙撐傘隨行,而后來到前院花廳。
此刻,李瓚的兒子李懿,緩步起得來,看向嚴燁,拱手一禮,沉聲道:“見過王爺。”
嚴燁眸深沉,面微肅,擺了擺手,說道:“本王已經不是什麼王爺了。”
李懿道:“王爺,父親大人那邊兒說,只要王爺想,王爺仍然是王爺。”
嚴燁面一肅,蒼老眼眸之中不由涌著詫異之,問道:“哦?”
李懿倒也不多言,迅速起得來,說道:“這是父親大人的書信,還請南安王爺過目。”
說話之間,從袖籠當中取過一封書信,雙手恭謹地遞將過去。
嚴燁接過信封,垂眸拆閱而觀,蒼老面容之上不由現出一抹容之,原本耷拉的眼眸,一下子睜將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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