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宴席，對顧輕舟而言是一場大考，通過了，在岳城站穩了腳跟，以后誰想趕回鄉下都難了。

督軍夫人想害出丑，心給安排了一出好戲，結果唱得彩，贏得了督軍的好，因禍得福。

想來，造化真真神奇。

“我運氣還不錯。”顧輕舟微笑。

只是，徹底和督軍夫人惡了。

吃過早膳，顧圭璋去海關衙門，臨走的時候瞧見了顧緗和秦箏箏，卻看也沒看一眼，徑直走了。

兩位姨太太不得幸災樂禍。

顧輕舟冷眼旁觀，上樓換了套月白斜襟老式衫，銀紅繡折枝海棠的百褶，復又緩慢下了樓梯。

將濃黑的頭發斜梳，半垂在前，編制了致的辮子，像個麗的牧羊；子很保守，覆蓋至腳面，行走間才出雙梁鞋微翹的鞋尖。

“太太，我出去一趟。”顧輕舟上前，對秦箏箏道。

秦箏箏憤怒抬眸，瞪著。滿心郁結，昨晚在教會醫院熬了一夜，沒什麼神，偏又不肯示弱，沒回房去睡覺。

“你要去哪里，又像上次一樣丟了？”秦箏箏不客氣，“回房去，姑娘家到跑，何統！”

顧輕舟卻不。

垂眸，纖濃羽睫在眼睛投下一片薄薄的影，將緒遮掩。

“我想去看看李媽的表妹，李媽告訴過我地址，說表妹不好，常掛念李媽，只怕此生見不著了。”顧輕舟慢吞吞，溫文爾雅的解釋著。

秦箏箏很煩躁，覺得顧輕舟像只蒼蠅，不把打發了，會喋喋不休，秦箏箏又不能拍死，只得先趕走，就揮揮手道：“你想去就去吧！”

不給顧輕舟錢，也不派傭人跟著。

三姨太蘇蘇明睿智，知曉顧輕舟得到了督軍府的重，以后的前途勝過這顧公館所有人，有意結顧輕舟，就拿出兩塊錢給顧輕舟：“這是給你坐車的，再買點補品去看看人家。是你娘的表妹，應該探的，畢竟你娘養大了你。”

然后，三姨太又喊了陳媽，讓陳媽陪同著顧輕舟出門。

顧輕舟笑道：“我見三小姐和四小姐去上學，也沒有傭人跟著，大抵現在不流行出門帶傭人的。”

時代變了，現在名媛出門是不流行帶傭人丫鬟的，們流行帶著男伴。

顧輕舟沒有男伴。

再三說，自己無需旁人陪同，會早去早回，三姨太才不再說什麼。

秦箏箏也不怕顧輕舟丟了。

丟了才好，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等顧輕舟走后，秦箏箏冷冷看了眼三姨太：“你倒是會做人。”

“太太過獎啦。”三姨太笑道。

秦箏箏知曉，昨晚顧圭璋是歇在三姨太房里，肯定將自己的丑事告訴了三姨太，秦箏箏臉上的冷意更甚：“你輕狂，別不知自己幾兩重！”

“是，太太教訓得是。”三姨太笑呵呵的，毫不怒。

秦箏箏反而氣了個倒仰，實在撐不住，回屋睡覺去了。

顧輕舟出門，直接往老城的平安西街去。

走到了平安街，問了個人：“平安西街的十二號，有戶姓何的中醫藥鋪，請問怎麼走？”

對方很認真給顧輕舟指路：“您從這里拐進去，第三家就是了，咱們這條街只有那一家藥鋪。”

順著路人的指引，顧輕舟踏一條老式的街道。

和顧公館不同，平安西街仍是老式的木板門面店鋪，矮矮的屋檐下，木制雕花窗欞也裝上了玻璃，新舊早已沒了明確的分界。

“何氏藥鋪”，顧輕舟抬頭念著這塊漢白玉做的牌匾，就知道自己到了地方。

這是一家中藥鋪子，如今生意慘淡，門面破舊。

“小姐抓藥呀？”一個四旬年紀的男人，短短的頭發，卻仍穿著前朝的長衫馬甲，布料半新不舊。

他是這家藥鋪的掌柜，何夢德，敦厚斯文。

“不，我找人。”顧輕舟眼眸平靜如水，給稚的臉龐添了幾分，更容易取信于人。

掌柜的細細打量顧輕舟，道：“小姐找誰呀？”

“我找慕三娘。”顧輕舟道。

何掌柜神一變，倏然冷漠道：“小姐來錯地方了，此沒有慕三娘。”

顧輕舟依舊是平靜的神態，眼睛大大的，過厚厚的濃劉海，打量了幾眼何掌柜，眸瀅瀅。

“你把這個給慕三娘，就知曉我是誰了。”顧輕舟道。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只玉鐲，放在柜臺上。

柜臺陳舊漆，多年未修繕。

中醫、中藥，真的到了末路嗎？顧輕舟有點難過。

何掌柜卻吃驚看著這只玉鐲，質地純粹，流轉著溫潤的澤，一看就很值錢。

他沉片刻，拿起了玉鐲，回到了后院。

顧輕舟略微等待，就見一個穿著布長襖的婦人，梳了低髻，一副前朝婦的裝扮，出來見顧輕舟。

“你是.......是我二哥的兒麼？”婦人看著顧輕舟，微微哆嗦，激問道。

這婦人就是慕三娘。

顧輕舟在鄉下，遇到一個躲避政敵的國醫圣手，他慕宗河。

慕宗河見顧輕舟從小聰慧，故而四歲起，就給顧輕舟啟蒙，教授中醫的脈案和針法。

顧輕舟是慕宗河的親傳子弟，算是慕家的繼承人。

慕家是北平族，得罪權貴之后家財散盡，慕宗河有個胞妹，嫁到了岳城，如今和丈夫開了家中醫藥鋪。

慕宗河讓顧輕舟到了岳城，先去拜訪他妹妹，看他們。以后若是從醫，可以從何氏藥鋪取藥，更加方便。

“三娘格溫，丈夫何夢德更是厚道人。我曾救過何夢德的命，又養大了三娘，你去了岳城之后，可以信任他們夫妻倆。”顧輕舟離開村子時，的中醫師父慕宗河如此代。

心念回轉，顧輕舟已經找到了師父的親人，心頭微熱。

“慕宗河是我的恩師，不是我的父親，他尚未娶親。”顧輕舟解釋。

慕三娘就拉住了顧輕舟的手，道：“好孩子，快告訴我，我二哥最近如何，我已經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了。”

哪怕不是父，能拿到這個鐲子，說明顧輕舟是慕宗河很重要的人，慕三娘迫不及待向打聽。

說著，慕三娘就把顧輕舟領到了后院。

剛踏后院，就見一個材高大的男子，穿著極其不合的短襖，正在搬藥材。他起間，顧輕舟看到了他的臉，微微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