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崢嶸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一愣。
回過神來的時候,江眠又把頭低了下去,似乎剛才那種眼神只是一個錯覺,咬著牙說道,“對,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撞傷的我,你給我錢,天經地義!不給我錢,我就在醫院鬧了。”
傅崢嶸像是看珍稀一樣看向,“你鬧?你去破嚨試試!”這江城的人聽你的還是聽老子的?
陳盡聽見聲音從外面推門進來,一把開了傅崢嶸。看著江眠雙眼通紅的樣子,就知道委屈了,結結道,“不,不哭。過,過倆月,就,就好……”
“過兩個月?我怎麼死都不知道!”
江眠笑出眼淚來,“你給我錢啊!還是你幫我抵命啊!”
陳盡沒說話,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傅崢嶸看著江眠這樣的表,心裡能夠猜到他們看樣子也是有麻煩在,可他不是什麼聖母,並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於是乾脆直接起,看了眼江眠道,“既然你自己願意這樣,我也不強迫你。兩萬塊我賠你,你明天從醫院搬出去,我不會再幫你一分住院錢。”
江眠猛地抬頭愣愣地看著傅崢嶸。
傅崢嶸嘲弄地笑道,“怎麼?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我已經懶得管你死活了,小姑娘,下次在葷場抓到你,jc叔叔可不會再開恩了。”
江眠的臉煞得一白,傅崢嶸這話字字都著心窩子,疼的不得了。
傅崢嶸站起來,一米八八的個子高大而又拔,男人瞇起那雙眼睛的時候,渾上下就跟著充滿了戾氣,他說,“銀行卡,開戶人資訊。”
江眠咬著牙說,“你……明天過來帶現金就可以。”
“一手錢一手走人咯?”傅崢嶸咧笑道,“可別到時候我給了你錢,又轉過頭來訛我。”
江眠眼睛都紅了,“我說話算話。”
傅崢嶸笑了兩聲,“坑蒙拐騙無惡不作還說自己說話算話呢。”
一邊笑一邊走出去,背後江眠死死抓著病床的床單,陳盡看見傅崢嶸走遠了,才小聲開口道,“你……你的。”
“閉。”
江眠眼中的眼淚已經開始打轉了,可是在努力憋住,憋住自己不出來。
陳盡說,“兩……兩萬塊,還錢,跟,跟治,只,只能選,選一個。”
江眠說,“拿去還錢吧,就當這我是為了還錢被打斷的。”
“那,那那也,也得治啊……”陳盡著急了,“要,要不,先,先把治,治好了……”
“閉呀!!”
江眠眼淚一下子落下來了,衝著陳盡喊道,“馬四爺懷疑我半年了,這半年沒再給過我一分流水錢!你還真想你家裡兩個小的被抓去賣了啊!”
陳盡也跟著紅了眼睛,“我,我就,就不要你,你這麼,委,委屈!”
他越是著急,說話越是不完整。
江眠說,“我不委屈。”
陳盡沒聲音了,只是紅著眼看。
江眠說,“我一點都不委屈。陳盡,我告訴你,換別人爹媽欠高利貸被追債,我都不會多看一眼,可那是你爹媽,救過我一條命的爹媽,我不委屈。”
“今天這條要是斷了,也算是我還清楚當年的恩了。”
陳盡一個大男人居然都開始哽咽了,“眠兒,我,我寧可,我,我爹媽,從,從沒,沒救過你……”
江眠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明天傅崢嶸把兩萬塊錢拿來了,你就連著我們剩下的三萬湊一起,五萬整拿去還錢。先別把我斷的訊息散佈出去,白巖河邊的白眼狼都盯了大半年了。”
陳盡肩膀在哆嗦。
江眠說,“你拿過去還了,跟他們說,剩下十萬塊,下個月肯定還出。他們要再敢上門欺負你弟你妹,告訴他們,江四小姐還沒死呢!馬四爺再懷疑我,他們還是得喊我一聲四小姐!”
第二天傅崢嶸過來了,當著江眠的面將一袋彈好的紙鈔放在的病床邊。
男人瞇著眼在笑,眉目嘲諷,“你數一數驗一驗,看看jc叔叔有沒有坑你。”
江眠接住他夾槍帶棒的話,臉一白,讓陳盡將這袋錢拿走。
傅崢嶸看著陳盡拎著一袋錢,順說了一句,“小心點看好,別半路被人訛走。”
江眠忍著痛冷笑,“你說話不怪氣是不是會死?”
傅崢嶸一看也跟著笑了,“我還能更加怪氣呢。”
江眠沒說話,隨後男人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看著,“什麼時候搬走?”
江眠放在病床上的手指無意識攥,對著傅崢嶸道,“陳盡把錢還了就搬走。”
傅崢嶸挑眉,“那要是他明天才還呢。”
江眠終於低吼出聲,“他現在就去還了!我不會再多坑你一天醫藥費!”
傅崢嶸樂了,“以後要是有啥困難記得還是要找jc叔叔幫忙啊。”
江眠沒說話,低低垂著臉,的臉很,看著就跟未年似的。傅崢嶸都被這副無辜的面貌騙過去好幾次,上一次還以為是慘遭欺騙的學生,還拉住耐心地一通教育。
誰知道是個老手,變起臉來比他還要快。
傅崢嶸走了,過了幾個小時後陳盡回來,他帶著剩下多餘的幾千塊錢又幫江眠繳了四五天的住院費,剛好手,總歸要在醫院裡住幾天。
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
他來的時候,江眠一看他的臉,就知道肯定有事發生了,警覺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陳盡面有難,“錢,錢收下了,可,可是,他,他們下,下下個月,要,要十五萬。”
江眠要不是斷了就想拍著病床跳起來,怎麼一下子又多了五萬?
這是想幹什麼,把陳盡一家死嗎!
高利貸都這麼冷無嗎?也是啊,人家就是專門放高炮的,借一萬還十萬,晴不定,哪管你飲水冷暖。
陳盡吞吞吐吐道,“眠……眠兒,你,你別再幫,幫我爸了。我,我都,不,不想認,認這個爹。”
江眠死死盯著他,沒說話。
過了好久,陳盡抬頭的時候,才發現江眠眼睛都紅了,“他們下個月確定要十五萬?”
陳盡說,“你,你,你別管了!讓,讓我爸,去死吧!”
最後三個字去死吧陳盡念得用盡力氣,因為這對父母,他們吃盡了苦頭,連帶著不是親生的江眠都一併被拖下水。
江眠沒說話,垂下眼睛,幽幽道,“還是要試一試啊。把債還了吧,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管你父母死活了。陳深陳魚都接過來跟我們住,跟你爹媽斷絕關係。”
陳盡用力攥了手指,發現自己本說不出任何安江眠的話來,只能低低地應了一聲。
江眠倒在病床上,左手還掛著點滴,右手拿出手機來,點開了劉姐的微信。
說,劉姐,上回的客人能幫我再要一次嗎?
劉姐沒回復,過了一會再一看,對方已經把拉黑了。
拉黑了,能怎麼辦。自己也沒有許寧楚的聯絡方式,估計他那兒是斷了。
江眠想想也算了,要是真問許寧楚借錢,估計這人不但借了還會得寸進尺。
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麼來,最後在琢磨著要不趁著還沒好,正好去貨真價實地訛一趟。
說走就走,第二天江眠撥了個電話給陳盡,對他說,“快過來,我們去另一家醫院門口!”
江眠藉口上廁所,矇混過護士那關,一瘸一拐忍著疼在門口等陳盡,陳盡開著小電驢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花壇邊上了。
陳盡幫忙把抬上去,隨後說道,“你,你,你等了,多,多久啊。”
江眠說,“不多不,也就二十分鐘吧。”
陳盡說,“不,不,不好意思啊,堵,堵車。”
江眠樂了,“人家開四的堵呢,你電瓶車也堵啊。”
陳盡不樂意了,“你現在,連,連腳踏車,車都騎,騎不了,你還四,四。有,有電驢就,就不錯了。”
江眠說,“唉你快閉吧,我一想到我的大長斷了我就心疼。”
陳盡說,“你,你,你跟斷,斷臂維納納,納斯湊,湊一對。”
“斷,斷臂維納納,納斯,納納納納。”江眠學著他的結,“廢話,結還那麼多話,走,去中醫院!”
對面中醫院院長坐在辦公室裡打了個噴嚏,心說今天天氣正好明,怎麼就打噴嚏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有人推門進來悄悄說了一句,“院長,出事兒了。”
院長說,“怎麼回事?”
“門口撞著人了,還是一個剛打了石膏的小姑娘,可能又給斷了……”
“啊,醫院門口斷了?”
院長懵了,“那,那不是正好來我們骨科瞧瞧嗎?”
進來說話那個人了臉冷汗,開口道,“不是……撞人的是,秦,秦醫生!他說他是被訛錢的,現在人家患者躺地上哭鬧呢!”
哎呀!訛錢!還訛到了秦嶺面前!院長一邊空嘟囔這騙子還會挑人的,一邊心說惹怒了秦二世祖不知道要怎麼辦,趕跟著過去看狀況。
中醫院的門口,陳盡在結結地耗著沒天理喪人,江眠倒在地上,臉疼的煞白。天殺的,原來剛做完手再來一跤真的有這麼疼!早知道就等傷口稍微好點再來了!
秦嶺披著白大褂從輝騰上走下來,一手拎著盒飯一手抓著手機,風度翩翩,一看倒在地上的江眠就笑了,怒極反笑。
“眠兒,瓷這招你要玩多久?”
江眠一聽聲音,頓時渾冷汗。
秦嶺正笑著呢,看見兩人這副模樣,笑得更開心了。
“一年不見,你怎麼更可憐了。”他說,“你們還要多錢?嗯?再不滾我就報警了。”
院長跑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秦嶺站在那邊,秦嶺可是他們醫院的招牌啊,有錢活好長得帥,活好是指技,什麼技?當然是醫了!
江眠說,“我也想滾,可我現在滾不了!我剛打的石膏估計斷了,你報警啊,jc能幫我重新手還是怎麼的?”
秦嶺說,“可不是斷了嗎,我估計裡面的鋼釘都鬆了,你繼續躺著,再躺下去就截肢等死吧,你沒救了。”
江眠沒說話。
這種場合遇見秦嶺,已經可以說是相當的孽緣了。
畢竟,以前江眠喜歡秦嶺的時候,秦嶺把當做蒼蠅,不得這輩子變啞不再來煩。
可是看見現在江眠以這種低劣的姿態再一次進到自己視野裡的時候,秦嶺口湧起一怒意,不知道是為什麼,於是就這麼看著躺在地上的江眠,還有那條打著石膏的。
院長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秦嶺一臉暴怒,“愣著幹什麼!把扶進來!”
靠,這臭小子居然敢對本院長大吼大!
然而院長還是一下子就過去搭了把手,把江眠扛上擔架,隨後一群人又風風火火回到醫院裡。
秦嶺一邊戴口罩一邊笑,一張臉白皙俊朗,可惜那眼神太冷,盯著江眠,又嘲諷又譏誚,“拿東西過來。把石膏切了,重打!”
“不!”
江眠剛喊了一聲,聲音又低了下來,喃喃著,“疼……”
“不疼你怎麼長記,嗯?”
秦嶺冷笑,“怎麼斷的,錢被人打了嗎?”
江眠臉一白,站在一邊的陳盡就衝上來,剛想開口說話,酒杯秦嶺犀利的眼神給止住了,“閉,江眠一張夠聒噪了,我還不想聽和一個結唱二人轉!”
陳盡臉一陣青一陣白,江眠忍著疼說,“你看不慣我可以,你在陳盡上發脾氣,他可沒對不起你!”
秦嶺說,“你還明白自己對不起我?”
江眠笑了,“可不是嗎!秦大爺,我喜歡你就是最大的對不起你!”
秦嶺心裡狠狠一,可是他剋制自己去忽略那種覺,隨後問了一句,“怎麼回事,看著前兩天剛摔的吧?”
江眠沒說話。
秦嶺拍著辦公桌,“說話!”
江眠低下頭去,“被車子了。”
“被車子了?怕是活該吧。”秦嶺一聽,臉上又出了慣有的嘲諷,“又去坑哪個富家子弟了呀?”
江眠說,“傅崢嶸。”
聽到這個名字,秦嶺的手一頓。
他像是不相信,重複問了一遍,“誰?”
“傅崢嶸!”江眠終於大吼出聲,“你們的傅家大!傅崢嶸!行了吧!”
原來是滄海他哥哥傅崢嶸……秦嶺眼神暗了下來,手在江眠上摁了摁,“這邊疼嗎?”
江眠皺著眉,“還行,有點酸脹。”
秦嶺說,“可惜了,看來鋼釘沒鬆,給你手那個人應該厲害的。”
江眠抬頭看天花板,不讓眼淚掉下來,“啊是吧,傅崢嶸喊的醫生應該都厲害的。”
秦嶺說,“收起你那點對男人的主意,別讓你的臉變得更賤。”
江眠眼睛紅了,猛地轉過頭,盯住秦嶺,可是說話的時候,又失去了力氣,只是這樣喃喃著,“我賤嗎?”
秦嶺說話聲音一頓,抬頭看著江眠,那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賤啊。”
猶豫過後,秦嶺依舊笑得淡漠嘲諷,江眠心一疼。
好了,反正一年前就已經快疼得麻木了,沒關係,多大點事呢……
看見江眠這幅表,秦嶺沒說話,只是眼神更冷了,隨後了張單子給陳盡,“去給付錢。”
“多……多錢啊?”
秦嶺冷笑一聲,“不關你事兒,江眠的錢我來負責。”
這句話無疑更像是重重一刀剜在江眠心口,疼得臉都白了,對著秦嶺說,“你沒必要……”
“閉。”
秦嶺嘲諷地看著,“為了防止你再去傅崢嶸那裡犯賤,我有必要幫他解決一個麻煩。”
江眠手指死死攥拳頭,陳盡去付錢的時候醫生告知已經簽在秦嶺名字寫下面了,於是直接拿了一些消炎藥就過來。
當天下午江眠吊著住進了秦嶺所在的中醫院裡,臉不是很好,上的石膏已經重新打過了,就這麼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紅。
陳盡站在一邊,不知道說什麼,正好這個時候,傅崢嶸從門口走進來。
江眠一看見他,就想排被子裡,“你是來找我的嗎?”
傅崢嶸樂了,“獨立病房裡還有別人嗎?”
江眠哆嗦得更厲害了,“你是來抓我的嗎?”
傅崢嶸眸裡有輕嘲,“可惜了,不是。”
江眠這才把頭探出來,“那……那你來幹什麼?”
傅崢嶸笑了笑,“你新找的下家打電話給我了,我就順路過來看看你。”
夜色濃鬱得猶如墨潑般沉重,黑壓壓的將整個漢陽市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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