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個一直在運作的陪聊機人。
前幾天Mary帶我去天使一號賣酒,一週結一次錢,今天正好是週五,他們會把錢算給我,我拎著包從教室裡出去,打算找地方吃個晚飯就提早去天使一號。
結果走到一半,徐聞堵住了我。
我衝他笑了笑,“徐爺有事嗎?”
徐聞依舊抱著一隻籃球,另一隻手著腰,白淨的臉上掛滿了笑意,“祝貪,晚上能不能和我去酒吧玩?”
“……哪裡?”
“天使一號。”
“沒空。”我轉就走,媽的,怎麼會這麼狗,徐聞居然要去天使一號?
“喂喂,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徐聞邁了幾步跟上我邊,“我們好歹也……認識了有一陣子了吧?”
我看了他一眼,“你是打算追我?”
徐聞愣了愣,“額……嗯?大概是的。”
我衝他相當標準地鞠了個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下輩子投胎再說吧。”
“……”徐聞著自己鼻子,笑得有些尷尬,更多的是無奈,“我這兒還沒開始告白就被拒絕了?”
我聳聳肩,看了周圍一圈,果然又在某個暗的角落看到了那個眼鏡妹,跟背後靈似的躲在那裡,鏡片後面眼睛犀利萬分地盯著我。
我深呼吸一口氣,“我不想被你弄死。”
“那我多無辜啊。”徐聞又笑了,“因為就給我打零分。”
我想了想,於是直白開口,“我不是什麼好人。”
“……你是有神份藏在學院的特工臥底?”徐聞一臉很興趣的樣子。
我放棄了和他通的慾。
“我不是你所看到的,這樣,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我重新清了清嗓子,對著徐聞道,“我和你平時也不,稍微自負一點說,你大概是因為我的皮囊才對我有興趣,但是徐爺,你的厚我擔待不起。”
“抱歉,我只有好看的皮囊。”
徐聞著下看我半晌,吐一句,“你和外面的妖豔賤貨不一樣。”
這霸道總裁的臺詞令我幾作嘔,“可惜了,我就是外面那種妖豔賤貨。”
隨後我先他一步離開,走之前衝他瞇著眼笑了笑,“徐公子,晚上要是去天使一號的話記得喊我一聲,我在那賣酒,徐爺記得來幫我出點業績啊,晚上開五瓶軒V送一位小姐姐陪酒喲我這裡的妹妹一個比一個能喝,你晚上記得帶點小弟一起來。”
徐聞表僵在臉上,我有些痛快地欣賞完他這幅樣子,隨後轉朝著學校大門走去。
Mary照常在後門著煙等我,煙霧繚繞下濃妝的臉都有些模糊,我到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站在後門的樣子,Mary材很好,側面看過去前凸後翹,臉蛋也,當初我去酒吧的時候,Mary就是到找我茬的人。
如今我和隔著煙霧對視,說,“你來了。”
我道,“嗯,今天會結算錢吧?”
Mary笑了一聲,“你出去了怎麼比沒出去前還惦記錢?”
我也笑,“沒錢我可活不下去。”
Mary把菸頭丟在地上,上上下下看我一眼,隨後道,“會算你的錢,我今天要早點走陪全哥,晚上估計不能和你一塊。”
“你怎麼還在陪全哥。”
“你以為?”Mary衝著我冷笑,“也就你一個攀上了黎的大,我要是你,就趕抱住了不撒手,哪天被踹了都沒地方哭去。”
這話前陣子謝茵也跟我說過,我攥了攥拳頭,沒說話,只是看著Mary,“你想過要離開酒吧嗎?”
Mary畫著大煙燻妝的丹眼眨了眨,隨後角勾起悉的譏諷來,“你以為你算徹底離開酒吧了?祝貪,這人吶,就是最貪心的,一旦嘗過點甜頭,就再也離不開了。”
我心口一刺,聽得繼續道,“你瞧瞧你,名牌大學A大的大學生,學的還是行政管理,實習期間上哪兒賺不到錢?可你還是選擇了回來賣酒,祝貪,這說明了什麼,你知道嗎?”
我渾一,下意識不想去聽說話。
可是Mary才沒有那麼善良,從來就喜歡和我作對,於是瞇著眼看著我這副好笑的樣子,勾著道,“這說明,你已經吃過這甜頭了,你也喜歡上這裡頭的滋味了。能用臉用子去換快速而又大量的錢財,你就兒不會去想別的方式。”
“當小姐是不是很暢快啊?破罐子破摔的滋味是不是很徹底?你雖然現在只是賣酒不是陪睡,但是倘若拋掉了最後一點對這類酒工作的恥心的話,和子也的確沒什麼區別了,比如我。”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Mary彷彿用盡了力氣。
我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手指都在哆嗦,可我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Mary盯著我半晌,眼神跟針一樣紮在我上,沒說話,徑自從後門裡走進去,我看著離去時妖嬈的背影,大腦一陣陣發疼。
我和們一樣嗎……?不,我和們不一樣!!
我渾渾噩噩活了那麼久……為什麼還要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謝茵也好,杜老六也好,他們都只是濺在我子上的泥而已!
我不要做這世俗的塵埃,我要……我要做雲上之人!我要當回兩年前的祝家大小姐!
我深呼吸一口氣,從後門進去,來到換間,Mary介紹我認識的主管對著我笑瞇瞇道,“祝貪,你這幾天很搶手啊,週末還有桌客人點名了要帶你一塊玩呢,小費有這個數。”
他張開五手指,眼神晦,我卻一下子就看懂了。
這是要我陪睡。
我笑了一聲,“抱歉啊劉叔,我今天上完班就不來了,週末的客人幫我推了吧。”
“誒誒?祝貪?幹得好好的怎麼就不來了?我今天結算工資的時候給你加提怎麼樣?祝貪?”
不去理他,我換上的服就走出後臺,八公分的高跟鞋一寸一寸,像是踩在冰層上一般細長作響。
太落山,送走最後一抹夕,彎月高掛於夜幕之上,零碎地散著幾顆星星,遠看過去一片寂寥。
路燈亮起,無聲刺破夜空,而人間一號卻不似這般寂靜沉默,燈紅酒綠了一片,電子音樂聲紛雜纏繞在人的耳邊,MC拿著話筒在臺上一邊放歌一邊高聲吼,平日裡的信男善此時此刻纏一片,互相喂酒,抱著親吻,阿貓阿狗阿怪阿神,怪陸離。
若是地府裡有惡鬼,怕是也會覺得這一片聲風月像極了人間煉獄。
而我是活在人間煉獄裡的天地客,世俗者。
Mary今天把那套黑小短借給我穿,後面是鏤空的,出一大片背部,底也堪堪到了大部,正好遮住,可是又彷彿隨時隨地會走,我換上了安全才覺得安心了點,深呼吸一口氣走向舞池卡座。
“祝貪姐,舞池卡F13客人要開酒。”
這陣子認識的一個小妹妹喊了我一聲,我應下來,隨後踩著高跟上前,找到F13的位置,擺出練的微笑來,結果看見卡座上的男人時,笑意登時就僵在了角。
祝懷大概也是愣了,摟姑娘的手都跟著頓了,邊照舊坐著他那群朋友,不過黎憫不在。
他看見我一瞬間,錯愕的緒從他眸子裡劃過。
“祝貪?”
他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我僵在那裡,他就又重複喊了一遍。
我頓時倒一口冷氣,一涼意從頭到腳漫開來,下一秒,我就想轉走。
“站住!”
他的聲音穿過巨響的dj打碟聲,不差分毫地落我耳朵。
我腳步一頓,沒有轉過去,眼眶已是通紅。
到底要被他看見幾次我這副難堪的模樣呢?
最怕就是又在這種場合再次相遇,我應該衝他擺出一副什麼樣的笑臉才好呢?
我深呼吸一口氣,憋回眼裡的淚,衝著祝懷笑道,“祝公子,需要開什麼酒?”
祝懷愣在那裡,隨後他便將那些緒回眼底,對我直白道,“你業績要多?”
我笑了,“祝公子問我業績,是要幫我開滿酒嗎?可惜了,我明天就不做了。”
祝懷死死盯著我,“祝貪,你為什麼又來賣酒了。”
我笑著將頭髮到耳朵後面,在他邊坐下了,姿態看似從容,事實上,我手都在哆嗦,“當然是這個人賣不出去了,就只能改個法子賣酒了。”
他眼底劃過一寒意,白皙俊朗的臉上寫滿了寒,“祝貪,你非要這樣嗎?”
我輕輕搭在他肩上,笑得就像個陪酒的小姐,虛偽,又貪婪,“我還差五萬塊的債要還,祝公子既然如此大發慈悲,不如幫我一把如何?”
他看我許久,半晌笑了,揮手喊來了旁邊的服務員,吩咐了一聲下去,服務員直接瞪大了眼睛,“二十……二十萬……?祝……”
我依舊繃著笑臉,心口卻因震驚和痛苦錯一片。
祝懷沉沉的眸子深深地注視著我,“……這二十萬是補償你的,從今以後,需要用的到錢的地方,儘管跟我開口。”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眼淚順著臉落下來,祝懷的臉在我視野裡也被淚水暈染得有些模糊不清,我說,“祝懷,你補償我?補償我什麼?補償我這兩年生不如死的人生嗎?”
積重難返,積重難返,已經破爛至摔碎的人生你如何還我,如何還我?
“祝貪!”
祝懷喊了我一聲,眉皺著,“你何必要用這種被辜負的口吻和我說話?”
我抹了一把眼淚,強忍著聲線的抖道,“是啊,我何必啊,你做什麼對我來說都是罪有應得。你瞧,這報應不是來了嗎,祝大?”
是啊,你又重新回來當你的祝家大了,而我走投無路再次跌回了塵埃。
“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祝懷的聲音在間滾了滾,還是落了出來,“你到底還有哪裡需要錢?”
“關你什麼事?”
我看到服務員拿來POS機,祝懷掏出卡從容刷下,並且把酒水單子記在了我的名下,我吸了吸鼻子站起來,語調轉至冰冷,“多謝祝大,苦戲我陪你演夠了,今天這筆二十萬算是你施捨捐給我的,我一定好好藏著。”
祝懷猛地一把拉住我,角的譏笑像是利刃刺得我眼睛生疼,頭頂一片絢爛的聚燈,五十旋轉著打在他臉上。兩年了,他依舊是我記憶裡那副樣子,小時候家裡人總說祝懷長這副臉就應該是以後當演員的料子,我深信不疑。
“到底是不是在演苦戲,你心裡最清楚。”
祝懷似乎是輕笑一聲,“祝貪,我想好好跟你談談,你既然不肯配合,就別怪我手段強。”
我瞇著眼看著他,總算回過神來,這個男人哪裡來的好說話?他不過是想把我的心翻出來重新煎熬一遍罷了。
我慘笑一聲,“放過我吧,祝懷。”
“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祝懷用力將我一把拽進他懷裡,在酒吧,周圍人早已見怪不怪,我有些抖,他卻用力將我按在他上。
祝懷的膛很溫暖開闊,兩年前我就知道,和黎憫那種冷漠全然不同。
可是是這一點點暖意,就足夠灼傷我,我像是了劇烈驚嚇一般在他懷裡掙扎,祝懷按住我後腦勺,強迫我與他對視,鼻尖互相到的一瞬,我到了他眼裡自己慘白的臉。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一掌打在了他臉上。
我渾劇烈抖著,膛上下起伏,眼眶通紅,周圍人以為我倆酒喝多了,畢竟在酒吧裡,不發酒瘋才像個異類。有的看著好戲,有的當做沒看見一般轉過臉去,我的聲音被淹沒在滔天的電子音樂裡,他的視線卻穿絢爛斑駁的舞燈直直投在我臉上。
我拔高聲音喊了一遍,“你到底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
祝懷捂著半邊臉,碎髮落下去笑了笑,像是無所謂的樣子,“祝貪,我們之間這筆賬,從來都算不清楚。”
我說,“那就不要再算清楚了。”
從我15歲那年牽著你的手把你鬆開在大街上開始,我們之間大概註定了要互相搏鬥。
我搶你的份,你搶我的面。
我到頭來,想握的,全都再次被你奪回手裡。
我沉默半晌,從他大上離開,我說,“我想過當你的好妹妹,祝懷。”
祝懷抬起頭來看我,男人偏了半邊臉,仰著下,堅的下頜線連著脖頸,束順著線條往下,又被他凸起的鎖骨托住,襯出微微的影。
他和黎憫一樣,他們都是人上之人,而我卻是作惡多端的那個小人。
祝懷說,“15歲你故意丟掉我,當了兩年祝家唯一的千金,17歲時我回來,18歲你回到謝茵邊後又被賣進酒吧,20歲,現在你20歲,祝貪,你短短20歲卻嚐盡了人心險惡的代價。”
我笑得樂不可支,“什麼人心險惡?”
“得一,故而貪千千萬。祝懷,你不是我,別拿著那些塵世間的大道理來規範我。”眼淚風乾後帶來些許涼意,臉上有些冰涼,可是我並不想手去了,我猜我現在表一定非常像個瘋癲的小。
謝茵給了我這張臉,這是這輩子幹得唯一一件對得起我的事,我傳了,所以我擁有了的貌,可是與此同時,我也擁有了的野心。
——在我還沒到20歲的時候,我對這個世界充滿征服和野心,我又貪婪,又不擇手段,被祝家收養做小兒後,我嚐到了甜頭,所以,我想做祝家唯一的小兒,而祝懷,就是我的絆腳石。
15歲那年,祝家去郊外旅遊,我領著他上街將他放風景區遊客高峰的地方,轉離開,從此祝家只剩下一個獨一無二的我。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場夢,做了兩年,我就醒了。
17歲的高中,祝懷轉學到了我學校,他重新被祝家認了回來,我終日惶恐不安兢兢戰戰,生怕祝懷去告訴別人我做的一切,於是沒日沒夜地討好他,迎合他,那時的祝懷看我的眼神比現在還要狠。
他說,“我恨你恨得不得你去死。”
他說,“你毀了我對你所有的激,哪怕你當年拿命救過我。”
最後他又說,“我不會揭穿你,我要你像條狗一樣膽心驚地在我影裡活一輩子,十三。”
他我十三,是我在被祝家領養前,福利院給我取的名字,說是名字,不過是個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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