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憫轉過來,彷彿這本就算不上一件事,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不斷搐的唐為,他說,“我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用的是祝貪那把蝴蝶刀。
尉嬴說,“你怎麼抓住他的?”
黎憫說,“我一直都在追蹤他,甚至快了傅崢嶸一步。”
被傅崢嶸抓住,唐為頂多坐牢而已,而這本不痛不。對他來說,需要更強烈的痛苦,更猛烈的代價,才能讓唐為生不如死。
黎憫垂眸,依舊是以往一副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樣子,去了眼角的。跡就被暈開在他眼睛下方,如同修羅一般,他轉了轉眼珠看向唐為,“你替虞晚眠辦了多事?”
唐為痛苦地扭曲了臉,裡發出無意義的咒罵。
黎憫笑著一腳踹向他的,兩粒門牙從他口中飛出,帶著跡飛濺而出,黎憫說,“我耐心有限。”
唐為說,“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黎憫笑得更開心了,像是打從心深愉悅一般,“死?這種奢侈的玩意兒對你來說怎麼配有呢?”
唐為的眸中出了驚恐和痛苦,破碎地說著話,“你……你不配……得到晚眠的!”
黎憫抬了抬眼皮,涼涼地說了一句,“啊,虞晚眠啊?”
隨後他衝著唐為笑了,“那種人,也就你喜歡罷了。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連我都覺得噁心。”
尉嬴說,“黎憫,你想拿這傢伙怎麼樣?”
黎憫說,“聽說你們家有祖傳的待人的法子?”
尉嬴說,“媽的,你為什麼把我們家描述得那麼奇怪。”
黎憫說,“這幾天把他帶去你們家的黑屋裡,他還不能死,虞晚眠那邊……”
他拉長了音調,慢悠悠地說,“我需要飛得再高點,然後摔下來的時候,就死得越慘。”
尉嬴說,“媽的,你真可怕,話說祝貪妹妹知道嗎?”
黎憫說,“不知道。”
尉嬴說,“你為做的事從來沒告訴過?”
黎憫轉頭看他,“為什麼要告訴?”
尉嬴愣了,“你不是嗎?”
黎憫竟然笑了,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一樣,“我只是而已。做這些事,是我在的驅使下做的,並不是取悅。”
“像你這樣連都如此冷靜的男人真是可怕。”
尉嬴說著。
黎憫仍是笑,“像你這樣永遠都不肯去的人也很可怕。”
“替祝貪減刑的人是你嗎?”
尉嬴沉默很久,問出了一個問題,“用神方面的問題來替減罪行,然後又花了大價錢買通法和醫護人員偽造的過去歷史,甚至……”
“讓在監獄裡有一個人獨立的房間。”
尉嬴說,“是你做的嗎?”
黎憫沒說話。
尉嬴又繼續說,“你既然已經有這麼大的本事了,為什麼不直接把救出來?”
黎憫抬頭看他,用一種相當好奇的語氣,“為什麼要救出來?”
“你不是……”嗎?
“是啊。”似乎料到了尉嬴沒說完的那句話之後是什麼臺詞,黎憫開口直接承認了,“我是啊,所以我才尊重的意願。”
黎憫說話的時候仰著下,依舊是那副玩世甚恭的態度,乾脆利落的下頜線連線著脖頸拉出一節優雅而又堅的弧度,他說,“我再瞭解不過了,所以我全。已經失去了求生,也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留念。
全想毀滅自己,全想陷牢籠,全想被人踐踏。”
“我是綁匪,是人質。需要痛苦的時候,我給就是了。”
那個時候,尉嬴在黎憫的眼裡看到了病態而又扭曲的深,但是那種深又超出了正常男的,沒有人可以如此輕鬆地說出這樣殘忍的話,可是他可以,且深得祝貪的心。
這種狠,深得我心。
尉嬴沉默好久,他才說,“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最祝貪的是祝懷,為了祝貪,祝懷等了兩年,天涯海角都要找回家,甚至和自己家裡人翻臉……”
那一刻的黎憫,臉上出了深且殘忍的表。如同一出華麗而又悲劇的落幕,他們之間腥而又強烈的羈絆,哪怕一個陷牢籠,一個遊走花叢,只要有一瞬間的想念,就可以分分鐘得到共鳴。
尉嬴聽見黎憫緩緩說著一句話,臉上毫無容,甚至連目都是冷的,語氣卻溫地像在告白——
“哪怕有千上萬的哥哥,把他們的全部都聚集在一起,也終究無法媲及我一個人的這份。”
尉嬴被黎憫震撼了,他盯著他許久,才將目收回來。
沉默很久後,兩人才恢復了正常的對話,隨後換了一下眼神,喚來下屬,將唐為的拖進一輛後到的卡車。他們上卡車的後箱,將自己的跑車都給司機開了回去。
集裝箱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唐為彷彿看見天堂的門在他面前就此合攏。
再也,沒有一束照進來。
******
我的判決下來了,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替我緩刑,將我的無期徒刑變了有期徒刑,且只剩下了五年。
那個時候我心裡是憾的,我想,我居然只能在這個地方待五年,真是……可惜。
我進監獄的時候,傅崢嶸過來看我,這位心懷正義的警又一次衝我道了個歉,他說,“對不起,妹妹。”
我沒說話,只是衝他笑笑,我說,這事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起碼,我還活著不是嗎?
從今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可以活得更加開開心心,更加滿足悠哉。
因為,沒有比那一天更糟糕的了,以後的痛苦在這面前都已經算不上事了。
我開始了在監獄裡的生活,我逐漸發現我在這裡地位相當高,甚至有的時候獄警見了我都會給我打招呼,還會有人給我帶吃的進來。
連我出去的散步的時間,都比別人長了一倍。
我潛意識裡再告訴我,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替我做著這些事,讓我能夠在監獄裡就像活的在度假一樣。殘忍而又快樂地消磨著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不想去想象那個人是誰,或者說,我不敢。
是誰又能怎麼樣呢?怎麼樣都已經無所謂了。
我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會花費一段時間的禱告上面——曾經我是不相信上帝的,可是現在我信了。
因為我缺一個活下去的信仰,若是沒有,我想我隨時隨地都可以自殺。所以我需要一個信仰來支撐我,來讓我有活下去的慾。
我選擇了上帝,我向他祈禱,若有報應,請它們快點來找我。若有劫難,請它們立刻在我上靈驗。
我不了這樣安穩度日的監獄生活,我需要痛苦。
我大概是個重度犯賤患者,一旦活在安穩裡,我便患得患失,我便小心翼翼,那不如一直活在煉獄中吧,好過驚慌失措,也就沒有放下戒備又失這一說——因為我一直活在折磨的路上。
有人路過我的時候,會找我談心,我有時候扮演一個差點遭強暴所以錯手殺人的可憐孩,會得到他們的眼淚和心疼;有時候裝作被拋棄因生恨的家庭主婦,他們便嘆息我又覺得我可憐。
我可以讓自己活得像個正常人,扮演著無數角,卻始終不肯告訴他們,我是誰。
這個監獄裡,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的編號。
我破碎殘缺的半邊靈魂,沒有人來補,我便守著剩下那些零星的自己過日子,就如同置蒼茫無垠的沙漠,絕而又安詳。
******
聽說外面的世界又發生了很大的新聞,時如梭,白雲蒼狗。一切都在天翻地覆,都在我所不存在的平行時空裡,發生著運轉著,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我在監獄裡不知道呆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出去的時候,祝懷站在外面,男人相比起之前了許多,氣質沉穩,冷漠而又優雅。
可他上前抱我的時候,卻還是瞬間化作了孩,彷彿那些經年累月的時間都不存在,倒退回最初的原點。他抖著將我擁懷裡。
他說,歡迎回家。
我心頭一片震,我想,回家,多麼罕見的一個詞語啊。
我說,“祝懷,我早就沒有家了。”
祝懷心疼地著我的臉,“不會的,祝貪。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他領我上車,幫我放好椅子後背,問我,“位置合適嗎,還要不要放低一點?”
我說,“這樣好。”
他將車開離原地,隨後駛上高架,我說,“祝懷,這幾年,你都沒結婚嗎?”
祝懷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他說,“我以為……你都忘了你在裡面呆了多久了呢。”
我說,“是啊……我都忘了呢。”
祝懷轉過臉來看我,他的眸裡帶了太多深沉的緒,“祝貪,不會再有下次了。”
“這一次,我有了保護你的力量了。”
看來這幾年祝懷將祝家發展的很好,他們都在越來越強大的路上,似乎只有我將自己束縛起來,困在原地,變一個繭。
這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我是繭。
我回到之前的別墅裡,祝懷將我幾年前沒帶走的服全都拿出來,並且一本正經地和我保證,“這次絕對不會有我媽出現了。”
我說,“怎麼了?”
祝懷的臉有點尷尬,“我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去外面旅遊回來後,像是魔怔了一樣,現在……住在神病院裡,接治療。”
我忽然間就想到祝懷的母親那副高貴優雅的樣子,這樣一個婦人,和發瘋失常本聯絡不到一起。
祝懷在我頭上了,“你有想過怎麼開始嗎?”
我茫然地搖頭。
他說,“沒關係,你就住在這裡好了,祝家養你一個,綽綽有餘。”
我在祝懷的家裡住了一個禮拜,那期間祝懷給我買了很多東西,我不敢出門去,也不敢嘗試著去聯絡外面的世界。
我可以聯絡的程千綰已經不在了,我和這個世界節了。
我發現外面已經是一個新的世界,沒有了我,它們運轉的更好了,而我是被排除在時間之外的,大家都在變化,而只有我停留在原地。
我被殘忍地留在了凝固的時間裡,這幾年,不斷地倒退著,倒退著,倒退回原點。
祝懷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緒,對我說,“你真的不要出去玩嗎?”
我沒說話,只是坐在那裡。
監獄裡的生活大概磨了我對這個世界的嚮往。
我覺得我在哪,都如同在牢籠裡。
後來我搖搖頭,我說,“我大概已經失去了和這個社會的聯絡了。”
祝懷堅定地看著我,他說,“你還有我們。”
我們這個詞背後包含了誰,我甚至都不敢去細想。
時從我邊淌過,放緩了步伐停下來看我,卻並不將我帶走,而是將我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在想,為什麼那麼多從監獄裡放出來的人,又會回到監獄裡去。
因為他們在裡面的時間是靜止的,而外面卻是流的,他們被教化了馴養了,出來的時候便發現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經和自己的認知裡的世界不一樣了。
他們和世界節了,悲哀而又可憐地被留在了一個過去的時間點,沒有人來更新,也沒有人來提醒,在幾年後甚至幾十年后里,他們應該怎麼做。
我覺得我現在也是這樣的況,我的心臟特別麻木,我甚至懷疑它還會不會跳。
晚上的時候祝懷說要帶我去吃火鍋,順路帶我去見以前的朋友。
我忽然間就想到了,“以前”這個詞,是多麼的殘忍啊。
但我沒說別的,我應了下來,祝懷挑了一會要帶我去哪家吃,最終決定去一家相當有名的私人火鍋店,去那裡都要排隊,祝懷打了電話,託他一個小東朋友幫忙定個位置,這才解決了排隊問題。
晚上六點,我坐上祝懷的車,隨後他發車子,緩緩開向目的地。
夜風吹過我耳邊的時候,有一種曾經我也坐在誰的車子裡這樣在夜裡陪他狂奔一般的錯覺。
當時那個開車的人是誰呢?我已經記不起來了,或者說,我的本能地在讓我別去記起來。
到達飯店的時候,我才意識過來,原來那個朋友就是福臻,這幾年福臻開了飯店,生意做得相當大,這傢俬人火鍋只是他一個好而已,他看見我下來的時候,上來就狠狠抱住我。
我心想,小福子,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變。
高大英俊的男人竟然紅了鼻子,他說,“你竟然知道出獄後第一頓……來我這吃!你個小沒良心的!”
我衝他笑笑,我說,“福臻,我不小了,我也老了。”我記得很清楚,我今年25了。5年前我衝不顧一切,5年後我麻木疲憊萬分。
一句話,福臻竟然怔怔地看著我,隨後喃喃道,“是啊……老了,可是你一直是我心裡的祝貪妹妹啊。”
不如新,人不如故。
福臻愣了好一會才會神,抓著我進店裡的包廂,背後祝懷在喊,“你這個混蛋!放開老子妹妹!”
“臭不要臉的妹控!”福臻扭過臉喊了一聲,“連自家兄弟都防啊!”
祝懷大喊,“就他媽因為是自家兄弟才防!”
我一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裡面的人都愣住了。
衛闕衝我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喲!好久不見啊祝貪。”
一句好久不見,讓我頓時想哭出來。
好久不見,原來你們都還在。
尉嬴衝我挑挑眉,“我怎麼覺得你進去出來後更加漂亮了呢?”
福臻臉拉了老長,“你什麼意思啊!意思是咱祝貪妹妹進去前不好看嗎!”
傅暮終在一邊笑,“尉嬴這意思明顯是覺得祝貪現在氣質比以前了。”
福臻衝他看過去,“就你會說話。”
衛闕衝我張開雙臂,“老相好見面,不來抱抱嗎。”
我笑著淚糊了眼,上去撲進他懷裡,我說,“好久不見。”
衛闕滿意地深呼吸一口氣,吻了吻我的髮香,他說,“五年了啊,祝貪。”
我笑著說,“是的,你有沒有為我守如玉?”
旁邊福臻怪,“守如玉?怎麼可能。我們衛公子不要太花心,自從你一進去,他就開始換伴。”
我抬頭看衛闕,注意到了他堅毅而又幹脆利落的下頜線,我說,“你就這麼對待我?”
衛闕說,“你不懂,之深痛之切。”
“痛之切原來就是換伴……”一邊傅暮終聲音拉得老長,“當初不讓我祝貪,結果自己發展了祝貪的幕之賓……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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