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鼻頭都有點酸,我以為我坐牢的這五年,沒有人會記得我。本該記得我的程千綰不在了,應該不會再有人想到我了才對。
可是我沒想到謝京會憑著這些蛛馬跡,朝著我的方向,那麼努力地奔向我。
就像是記憶中那個傻笑的臭小子一般,那麼拼命那麼辛苦地在尋找我。
我以為他都已經不想再和我這個姐姐繼續有聯絡了,可是沒想到,他還會記得我。
我衝著黎憫笑了笑,“總算有人記得我。”起碼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黎憫說,“是啊,五年,一直都有人在記得你。”
他這句話裡包含著什麼樣的意思,我不想去明白。我將頭埋進兩之間,肩膀抖著,我說,“黎憫……我總算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一直都覺得我已經是這個社會多出來的人,隔空了五年,大家都已經習慣沒有我去過日子了,我突然間回來,誰也不需要我……”
他從座位上離開,來到我面前,將手按在我頭上,用力了。黎憫的人是冷的,哪怕他在嘗試著傳遞給我溫度的時候,也還是冷的,他溫暖不了我。可是很多時候,他在我邊,我就有一種安心的覺。
就如同冷的陪伴,就像當初我問黎憫,你為什麼要養蛇。
黎憫說,那種冰冷可怕的東西,很能帶給人安全。
我那個時候想,黎憫原來也會缺安全。事實上大家都缺安全,能一個人過活,那該活得有多讓人心疼。
我第二天又陪著黎憫起床去公司上班了,下過大雨的早晨空氣很清新,風中還帶著一些溼漉漉的泥土清香,就如同一場暴雨洗刷了所有罪惡的痕跡,重新開始的還是令人期待的明天。
我陪他到公司的時候,照例是背後一堆人嘰嘰歪歪,有的在揣測我的份,有的在試圖挑撥我和黎憫的關係,我在獨立辦公室坐下,套頭就看見黎憫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進去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瘦削細長的影看起來還有那麼點霸道總裁的味道。
下午的時候,人事部的人過來我這裡,說我傳過來的檔案出了問題,大概是要找我的麻煩,一堆人站在我辦公室門口。
我看了眼那個檔案,隨後查了一下上面的記錄,發現不是我這裡傳出去的。
於是我抓著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看向他們,“不是我這裡出的問題。”
“不是你在這裡還能是哪裡?”
人事部的部長是個大波浪卷的人,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覺得我的姿態頗為囂張,指著我,“大家都那麼認認真真在上班,只有你現在上班時間居然還嗑瓜子!”
我說,“那我該做的本分事也做了,我沒做的,你別想髒水潑到我頭上來。”
人事部部長氣得說話哆嗦,“你是覺得有黎給你撐腰特別了不起對嗎?”
我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沒覺得有黎撐腰有多了不起。”
人事部的部長氣花了臉,妝都跟著花了,我皺了皺眉,現在已經沒有了五年前的耐心,直接把我的電腦螢幕轉了過去,“你過來查。要是這份檔案是我這裡發出去的,那我承擔後果。但是這不是我這邊整理傳送的,就說明跟我無關。”
“誰知道你是不是刪除記錄了啊!”
我明白了,這是直接想讓我背黑鍋背到死。
看著所有人竊竊私語的表,我說,“那要不,我辭職,你滿意嗎?”
人事部部長反應一愣。
我說,“你不是想趕我走嗎?我辭職?你意下如何?”
“你……”往後退了幾步,“你說得像是我你一樣!”
我聳聳肩,“你看,要證據,你又不信,非得說我刪了。那我承擔責任辭職吧,你又覺得我是裝作被,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我推開,黎憫正抓著車鑰匙走過來,我看了一下牆上的鐘,媽呀,時間過得這麼快,又到了吃午飯的點了。
他撥開人群來找我,“怎麼回事?”
我一臉無辜,“人事部部長栽贓嫁禍。”
乾淨利落直截了當的告狀方式。
人事部的部長臉都黑了,眼眶微紅看著黎憫,“黎,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呢……”
“那難道是我栽贓嫁禍給你?”
我指指自己,隨後煩躁地了眉心,“你們這些小把戲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看著都覺得low。記錄這種事找技部恢復一下電腦就都可以看見的。到時候要是我上面都沒傳送過那丟的是你的面子,這種低階的手段就別拿出來了好嗎?”
我都懶得去管你們。
黎憫沒管這件事,就是抓著車鑰匙對我說,“走,吃飯去。”
一幫人看著他無視了人事部部長,直接領著我揚長而出,只是半個小時後,就傳來了人事部部長被炒掉的訊息。
我一邊吃牛排一邊給黎憫鼓掌,“黎霸氣!”
黎憫說,“為什麼連我公司裡都會有這種腦殘。”
我說,“腦殘哪兒都有,虞淵公司裡更多。”
黎憫樂了,“盛達財閥這兩年發展開始慢慢平穩下來了,沒有之前那麼強盛。”
我看了他一眼,“虞淵老了啊。”
“這是他同意虞晚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黎憫優雅地切著牛排,隨後將他盤子裡的牛排到我盤子裡,“這個也嚐嚐。”
我一邊吃一邊點頭,“因為你們家強大了嗎?”
“沒錯,畢竟虞淵是個商人。”
我說,“你就這麼跟虞晚眠在一起嗎?那我不是小三?”
黎憫略微疑地看著我,角微微上揚,“你也會有這種想法啊。”
我笑了,“為什麼不能有了?”
“一個禮拜後是虞晚眠的生日,邀請了我去,你說我要不要去?”
“這種無聊的問題為什麼來問我?”
我吃飽了,放下刀叉,隨後著下,“要不我也去吧。”
“你是存心想氣死嗎?”
“對的。”
我微微笑了笑,隨後喝了一口咖啡,站起子對著他笑笑,“不過我自己有辦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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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週末,黎憫的冒好了,不再千方百計拖著我讓我伺候他,我從他別墅裡出來,攔了輛車打的向別。
剛初秋的季節,空氣裡微微有些涼意,我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裡面是小背心,牛仔搭著黑小高跟,我拎著包來到咖啡館裡,隨後在服務員的領導下來到一張預定了的桌子前。
男人正雙手叉姿勢優雅地看著我。
我笑著挽著頭髮過去坐下,隨後喊了一聲,“虞總。”
虞淵意味深長看著我,緻的面容上寫滿了獵豹一般的掠奪——很明顯,我今天的穿著很對他的口味。
他說,“怎麼想到約我出來喝咖啡?”
我笑著,“怎麼,虞總大忙人,我約你喝個咖啡,也沒空嗎?”
虞淵點了單,隨後服務員將糕點和咖啡拿上來,他抿了一口看我,“五年前怎麼不約我喝個咖啡突然間消失了?”
我的笑容凝固了,隨後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去坐牢了。”
虞淵臉上的表也跟著僵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死死盯著我,手中抓著的杯子重重落下——男人原本良好的教養在這一刻被驚愕打破了,他說,“你說什麼?”
我努力剋制著自己聲音的平靜,我說,“我去坐牢了。五年前。”
“坐了五年的牢……?”
虞淵不可置信地問我,“為什麼……沒有一點風聲……?”
我衝他搖搖頭,我說,“有人幫我瞞了下來,並沒有讓全世界都知道。”
虞淵問我,“是黎憫嗎?”
我說,“是。”
隨後男人便不再說話,就是用那種複雜而又充滿了打量的目審視我,似乎是在觀察我這話裡的可信度,他說,“五年前你為什麼坐牢。”
我不做猶豫地口而出,“因為我殺人了。”
虞淵渾一震,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我有殺人的勇氣。
我著他的臉,終是沒有剋制住自己心裡上湧的氣,我說,“你知道我殺的是誰嗎?”
“是你寶貝兒最厲害的靠山的親弟弟……”
我念著那個五年來自己一直都不敢唸的名字,我說,“唐為的親弟弟,唐。”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唐真的是他的本名。
那個傻小子將自己真正的一切都在同我訴說著,沒有任何瞞。
而我,卻將他的信任辜負了,並且事後不痛不,毫無任何疚。
虞淵震驚地盯著我,一直都還沒從那種緒裡緩過來,“你在說什麼?”
“虞晚眠讓唐為來警告我不要接近黎憫,唐為就綁架了我最好的朋友,程千綰。”
手指上的銀戒指緩緩作疼,像是孫悟空的箍咒,束了我的和脈搏。
我說,“程千綰死了,在五年前。”
五年前,我二十歲,程千綰二十歲。
五年後,我二十五歲,程千綰二十歲。
的人生被永遠都停止在了五年前的二十歲,如花一般好而又絢爛的年紀。
我將手指攥拳頭,我說,“所以我殺了唐為的親弟弟,一點都沒留。並且為此,我心甘願去坐牢。”
虞淵看著我,喃喃道,“為什麼事會變這樣?”
我也輕聲說著,“大概人的野心是無限的吧,你兒虞晚眠想要得到黎憫,已經想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甚至藉著別人的手來傷害我。只要不是做的,照樣還是那個乾乾淨淨的虞晚眠。”
“可是我不一樣……”
我拖長了音調,猛地看向虞淵,我說,“我不一樣,我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哪怕殺人,也是我自己親手殺了他,看著他死在我眼前。”
“虞晚眠的高明之在於可以讓男人為去死,而我學不會。”
我看向虞淵,眼裡帶著目驚心的恨,“所以我回來了,虞淵,有些賬,我需要和虞晚眠徹頭徹尾連本帶利的算清楚。”
我喝下服務員遞來的咖啡,隨後瞇著眼睛笑了,“我今天來不是來得到你的同意的,就是來知會你一聲,虞晚眠已經沒有容之了,虞淵,五年後的你,已經保不了了。”
因為,我可以連命都不要,只要死。
虞淵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我想,我的確是瘋了。
監獄裡的五年,我沉寂過,放棄過,自我毀滅過,到頭來我發現,我還是沒有辦戰勝心魔。
我還是想報仇,程千綰日日夜夜我的夢來,說,你這個傻子,怎麼就自己坐牢了呢。明明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你怎麼就讓自己進去了呢?
我備折磨,一直都等待著,有朝一日監獄的大門重新開啟的時候,我便以一種更劇烈的姿態席捲重來——
我從來都沒離去過,我心裡這份已經被腐蝕了的仇恨永遠都沒有淡下去過。
虞晚眠啊,不死,我如何安心?
虞淵看著我,他說,“祝貪,你什麼時候可以放下一切放過你自己呢?”
我笑著衝他搖搖頭,我說,“放過我自己?我不需要這種東西。我只知道,放過虞晚眠,就等於要我自己死。”
造的孽已經不比我,可還是這樣安心地活著,永遠不會到威脅一般活著。
多麼不公平啊,我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在虞淵耳邊緩緩丟下一句話,隨後便看到男人的瞳仁驟然了幾圈看著我,不可置信地說道,“你說什麼?”
那一刻,我在他眼裡看到的,除了錯愕,還有狂喜和掠奪。
我想,我又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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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晚眠的生日宴會辦的很大,畢竟有的人是看著虞淵的面子來的,再加上虞淵這幾年一直都沒有孩子,他們就把虞晚眠當做虞淵親生一般捧著。現在這位千金大小姐生日,怎麼有不來的道理?
我倒是在地下車庫的時候遇見又遇見了辛妲和尉嬴,他們兩人互相攙扶著,可是表卻都僵的過分。
辛妲看見我的時候,風萬種地朝我拋了個眼,“又見到了啊。”
我衝笑笑,“辛小姐好。”
“你好啊祝貪。”
尉嬴也在一邊跟我打打招呼,打完招呼他們兩個人自己對視的時候,又陷一種關係相當差的態度中,我不好意思尷尬地當電燈泡,於是踩著高跟鞋走開。
今天虞晚眠是主角,穿了一肩長,ElieSaab的最新款仙穿在上倒也相當有氣質,人如玉,材纖細。
今天大概特意了化妝師來幫化妝,妝容緻優,又鎮得住場,又有些溫婉大方,此時此刻正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麼一般,果然,在看見一個人影的時候,虞晚眠腳步有些急促,走上去,笑著喊了一聲,“親的!”
黎憫在人群中回眸,我也因著那聲喊聲抬起頭來,卻不料,黎憫和沒有對視,我卻和黎憫對視了。
穿越洶湧的人,掠過無數的人臉,就這樣直直地對上了。
虞晚眠已經跑到了他邊,手挽住他的胳膊,就像是一對親至極的人。而黎憫臉上冷漠地沒有一表,只是就這樣看了眼就把目收回來。
彼時我邊的男人也笑了一聲,他說,“生氣了?”
我搖搖頭,化著淡妝的臉上看不出一生氣的痕跡,反而笑得相當麗——這種虛偽的笑,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信手拈來。
我說,“沒有,只是沒想到虞晚眠會在這麼大的場合裡公開。”
虞淵不可置否,“看來黎憫的確是要做我的婿了。”
我笑了,“你看起來似乎高興的。”
虞淵摟著我的腰一,隨後說道,“不如你過來做他的繼母?”
我心中一愣,“你是在邀請我嫁你家嗎?”
虞淵的眸中深邃得讓我不到盡頭,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危險,男人笑著盯住我,眼中帶著暗,“你覺得呢?”
我輕笑一聲沒有給予回覆,路上見了虞淵的朋友,幾個人都在猜測我的份,我卻只是淡淡一笑不給出回答。
如果我告訴他們我是誰,他們大概都會大吃一驚。
祝貪啊,那個貪婪得不得了的人啊。
沒有人知道我消失了五年,也沒有人知道這五年裡我在經歷著多大的煎熬。
我只是這樣以一種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姿態再一次回來了,但是這種表象下,是一顆茍延殘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