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卿的意思是,朕應該即刻下旨,令靖南侯祖大壽領兵過江,一舉拿下阮氏政權?"
沉默半晌,大明天子淡然的聲音於暖閣悠悠響起,其炯炯有神的眸子在前每一位朝臣的臉上掠過。
"陛下,老臣曾聽聞,阮氏之主在切斷與後黎朝的聯係之後,儼然以一國之君自居,對外自稱廣南國君,實乃逾越大罪,等同謀逆!"看了看旁同僚之後,閣首輔方從哲便是起回稟。
如若大軍在安南進展不利,兒郎士氣萎靡也就罷了,他們自是不會"執迷不悟",但偏偏靖南侯與鎮南將軍在安南國屢戰屢勝,已是占領了大半個安南國,此時班師回朝,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吶。
聞聲,案牘後的朱由校輕輕點頭,但卻沒有多餘的表示,隻是微微瞇著眼睛,好似在思考著什麽。
依著"後世"的記載,南方阮主與後黎朝鄭主的鬥爭足足持續了七十餘年的時間,直到在"康麻子"的調停之下,雙方才不不願的止戈。
但在這個過程中,後黎朝鄭主一直扮演著進攻的角,反倒是阮氏政權隻能依著左江天險固守,縱使打退了鄭主的軍隊,卻也無力他顧。
僅從這一點考慮,阮主的軍隊似乎遠遠無法與後黎朝大軍相提並論,遑論是百戰百勝的大明兵?
"陛下,"兵部尚書王在晉在猶豫片刻之後,也是緩緩起拱手回稟:"安南阮氏狼子野心,縱使一時臣服,也不過礙於朝廷威勢,驟然撤軍怕是有些突兀。"
相比較幾年前的"憂外患",如今的大明可謂是兵強馬壯,更有倭國白銀源源不斷的流國,緩解日益張的財政力。
此等況之下,朝廷完全有能力支撐大軍繼續在安南作戰,甚至再從國籌措十萬軍馬,也不是難事。
但若是朝廷半途而廢,任由阮氏政權在南方"茍延殘",隻怕隨著時間的流逝,安南各地也會陸續發起義,重現永樂年間的舊事。
"陛下,王本兵所言甚是。"閣首輔方從哲難得有和兵部尚書意見統一的時候,此時趕忙起,為其站臺。
現如今禍雲貴兩省的"奢安之"已被徹底平定,鎮南將軍魯欽雖是領兵出征安南,但雲南有黔國公府坐鎮,餘下土司也不敢趁機犯上作,西南局勢可謂一片大好。
如此況下,朝廷完全可以放心令靖南侯祖大壽領兵繼續在安南攻城掠地,為朝廷擴大戰果。
至於在軍報中被靖南侯重點提及的,由曆任阮氏之主耗時十餘年,在左江延安修築的"堡寨",並沒有被太多朝臣放在心上。
畢竟有大明貫通整個九邊重鎮的"長城"在,滿打滿算不過十餘裏的"堡寨"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暖閣的不朝臣便是麵狐疑之,向上首天子的眼神也是變得曖昧起來。
天子是不是早就知曉阮主於左江沿岸修築了大量防工事,這才令在京師坐鎮多年的神機營隨同出征?
"既如此,便傳令四川巡朱燮元,貴州巡王三善,廣西巡丁魁楚,孫鼎相各自選拔吏員,由麾下標營攜帶火護送,趕赴安南戰場。"沒讓群臣等待太久,朱由校冷凝的聲音便再度響起。
所謂標營,便是軍中將領的"親兵",通常由軍中銳之士組,人數通常在千五百人上下。
如今朝廷在安南屯兵近十萬,又俘虜了數量不菲的叛軍,在兵力上應當沒有問題,最為急切的問題反倒是出榜安民,治理地方。
雖說朝廷近些年在朱由校的乾綱獨斷之下,員"缺額"的況得到了明顯的改善,但短時間之,朝廷定然無法籌措出多餘的員,趕赴千裏之外的安南,治理地方。
如此一來,朱由校隻能將目放到那些經驗富,卻始終沒有""的吏員上。
"陛下,此舉.."見朱由校又一次舊事重提,次輔劉鴻訓便是眉頭鎖,下意識的想要出聲阻攔。
畢竟,大明朝開國兩百餘年,除卻太祖在位時期,因為員缺的緣故,曾短暫破例以"吏"為之外,但凡員任命,必須通過科舉考試。
天子此等舉,實在是有些過於駭人聽聞了,這才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謂是取消了天下所有讀書人的特權。
"難道次輔希我大明功虧一簣,重現永樂年間的舊事?!"未等劉鴻訓將話說完,朱由校便是有些不滿的將其打斷。
聽得此話,殿中眾臣也不由得將回想起兩百餘年前的那一樁樁陳年舊事。
彼時的大明正值巔峰,在太宗皇帝的一聲令下,浩浩的兵們同樣是輕而易舉的攻克了安南大軍,並在其舊址設立"趾布政司"。
但也許是此前從無恢複"舊土"的經驗,麵對著驟然並大明的趾布政司,縱然是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短時間犯了難,不知該如何治理。
後來經由群臣討論,太祖皇帝最終命令遠征安南的大軍留守,並在朝中選拔能臣,全權治理趾布政司。
但對於細枝末節的吏,也許是為了釋放善意,太宗皇帝卻是默許安南國自行選拔,這也導致了不當地的富紳豪商搖一變,為掌管民生的員。
如此一來,便為日後安南百姓的民埋下了伏筆,畢竟在這些百姓心目中,這些終日欺他們的員,乃是由大明任命的。
"老臣不敢.."見朱由校將話說的如此嚴重,次輔劉鴻訓自是不敢繼續"據理力爭",隻得悻悻搖頭。
"那就這麽辦。"威勢已的朱由校不給群臣任何爭辯的時間,當即便是不容置疑的朝著旁的司禮監秉筆吩咐道。
此前幾年,他便不止一次的想要"以吏為",卻一直遭到群臣反對,如今終是被其尋到了一個突破口。
待到群臣結伴走出皇城之後,走在人群首位的閣首輔和次輔劉鴻訓突然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後巍峨的宮城,默默歎道:"世道變了.."
餘下的朝臣聞言皆是默默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