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蓬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是神仙嗎，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和黑袍雖然有些法靈力，但也不足以讓我們開天眼，預知未來，要是我們有這個本事，還會當年扶持劉裕，變現在尾大不掉的勁敵？”

鳩羅什冷冷地說道：“你們的下注不止一方，這是你們的行事風格，就象在北方，你們扶持過拓跋硅，扶持過姚氏羌人，扶持過赫連，也暗中助過涼州諸勢力，比如呂你們也曾經結為盟友，后面是南涼北涼的禿發氏和沮渠氏，沒有你們的手筆，他們是鬧不起風浪的。”

斗蓬笑道：“不錯，這些援助，很多都是當年你我之間聯手做出的，你也出力不小，你恨極了呂滅你祖國，擄你到了中原，我當年不就是靠出手幫你復仇，才是我們合作的開始嗎？諸涼崛起，瓜分了呂的后涼地盤，讓他國破家亡，最后你去了后秦，為中原地區首屈一指的佛教大師，豈不是好過你在茲這小小一個城邦之地？”

鳩羅什嘆了口氣：“我還是懷念我的故鄉，懷念那個讓我能覺到祥和與安寧的茲，在中原，我的名氣是越來越大，信眾也是越來越多，但我也見識了無休止的戰爭與黑暗，尤其是跟你這樣的人合作，讓我良心不安。我每天都在問自己，我這樣下去，真的可以飛升佛，功德圓滿嗎？”

斗蓬笑道：“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個世，哪會有這麼多人想當你的徒子徒孫？就象現在的后秦，要不是出了個赫連，打得貴族子弟們不敢從軍上戰場，你的寺廟哪會有這樣多的貴族員子弟加，又哪來這麼多的香火錢？大和尚啊，凡事都有兩面，有好有壞，你不能只占便宜不吃虧。這個世，不完全是我們想要的，只能說當初選擇了一些人來扶持，資助，可后來發展到何種程度，并非完全由我們能決定。”

“就象天師道，孫恩起兵確實是用了我們給的很多資源，但他是我們能完全控制的嗎？他在三吳之地縱兵屠掠，殺得吳地赤地千里，民眾十存二三，這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嗎？所以我們后來不得不轉而讓劉牢之領兵，重新招劉裕為將，以扼制孫恩的瘋狂之舉，更是在孫恩戰敗之后讓盧循和徐道覆來接替他，這就是我們對于這個世界的做法，那就是在滿足我們所需要的犧牲和祭祀的前提下，盡可能地維持一個大的穩定。不然天下若是沒了人，對我們又有何好呢？”

鳩羅什咬了咬牙，沉聲道：“你是想說，只有你害的人越多，天下苦難的人越多，我的弟子才會更多，功德才會更大？”

斗蓬哈哈一笑，說道：“若不是當年天竺諸神之戰，也搞出孔雀王這樣屠戮天下的可怕君王，佛教又怎麼會深人心呢？凡事一兩面，我們中土的天神大仙們需要人間的犧牲和痛苦作為力量的來源，而你們佛家的發展壯大也得建立在眾生皆苦，看破紅塵，不人世的基礎上。從本質上來說，和我們有什麼區別呢？若是天下太平，人人生活滿，足食，又何必要信你們佛家呢？”

鳩羅什搖了搖頭：“天下太平就是人人心底平和，君王將相也不想為了所謂的功業而隨意地發戰爭的結果。現在佛法在中土還沒有徹底地發揚大，要人心向善，仍然是需要時間，但我絕不會同意，為了讓佛教壯大，就得跟你們一樣禍害人間，讓眾生苦難。如果我真的這樣想，就算我有再多的弟子，佛祖也絕不會饒恕我的。”

斗蓬微微一笑：“你看看，大和尚，一說到這個你就轉不過彎來，我又沒要你跟我們一樣開啟戰，你看，現在我不是在幫你平息戰，讓天下太平嘛。而從現在開始，發戰，讓天下不得安寧的，可不是我們天道盟，而是劉裕，赫連，拓跋嗣這些人間的帝王了。”

鳩羅什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所以，你是要我利用慧遠這樣的高僧，在晉國反對劉裕，讓劉裕的北伐計劃徹底破了產，不能實現？”

斗蓬的眼中冷芒一閃：“是的，天師道的失敗，證明了我在大晉部想要通過軍事方式推翻劉裕，不太可能了。眼下只有三條路能阻止他，一是讓他和世家高門翻臉反目，斷絕他從世家的莊園中收稅丁的能力，但有劉穆之和王妙音在，這點很難，尤其是在他擊敗天師道，威如日中天之后。”

鳩羅什冷冷地說道：“還是你沒抓住機會，沒讓天師道在建康功，才有了這樣的結果，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斗蓬沉聲道：“我不想再回憶以前的事，只談今后。這第二條路麼，就是想辦法挑起劉裕的北府軍集團部的矛盾，讓劉毅或者是其他的軍團主將，比如諸葛長民，比如檀韶這些沒那麼聽話的人，跟劉裕爭權，甚至是拉攏他的那些帥大將們，也一起來反對劉裕。這點上，恐怕需要陶淵明多想想辦法了，他也確實在為這個目標而布局，但老實說，我覺得希不大，因為劉裕恐怕經此一役后，也做好了讓老將們退出現役，出兵權，由年輕一輩的帥們接手的準備了。這次與天師道的戰役，王鎮惡已經取代了劉敬宣的指揮權，這就是明證。”

鳩羅什嘆了口氣：“劉毅是不太可能乖乖出軍隊的，但如果其他老將們都這樣做了，尤其是劉敬宣帶頭做，他就是孤立無援的，因為所有的帥們都會想著接手他的軍團，劉裕這回的平定天師道之戰沒有帶上劉毅，讓他寸功未立，只是沒追究之前他戰敗的責任，不升不降，這就是做好了讓別人取代劉毅的準備，我看不出劉毅還有什麼辦法保住自己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