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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隨著年紀愈發老邁,周尚景的行事風格也愈發的低調忍,好似已經磨平了棱角、失去了鋒芒,他的野心與他的力已經一同消退了,任何事都是不爭不搶,面對德慶皇帝的咄咄人、以及趙俊臣的迅速崛起,也經常是不為所、毫無反應,
但實際上,周尚景固然是年紀老邁了、力不濟了,但他的野心與鋒芒卻是從未有過任何衰減,甚至還有愈發高漲之勢,只不過周尚景把這些鋒芒與野心皆是徹底藏了起來。
而這一次,利用南京局勢的種種變化,周尚景更是圖謀極大、野心,
阻擋朱和堅的上位、維持大明江山的長治久安,固然是周尚景的大局為重與主要任務,但也只是目標之一罷了!
與此同時,隨著“聯合船行”的出現,宋家與糧幫的走私生意收益大減,讓“周黨”之財力也迅速出現了枯竭跡象,若是這般況持續下去,“周黨”極有可能將會逐漸衰敗,所以周尚景必須尋到解決之策;
除此之外,隨著“趙黨”勢力愈發壯大,各項改革政策或多或皆是搖了明朝縉紳階層的利益據,而“周黨”本質上就是縉紳階層的利益代言人,雙方遲早會展開一場不死不休的決戰,所以周尚景就需要提前員江南境的縉紳階層,再次穩固“周黨”對于縉紳階層的領導地位,而不能任由趙俊臣利用“聯合船行”以及霍正源所負責的遠洋計劃,逐漸分化與削弱縉紳階層,進而是在雙方決戰之前就把“周黨”釜底薪。
再然后,“周黨”本還存在一個重大憂,那就是周尚景的接班人、吏部尚書宋啟文至今還沒有升閣,德慶皇帝一直在拖延此事,原因也是不言自明,就是想要拖到周尚景因為緣故而致仕退位之后,宋啟文限于自地位的不足,再也無法如臂使指的統率“周黨”,而“周黨”對于閣決策的影響力也將會大幅減弱,所以周尚景就必須想辦法創造一個機會,迫使德慶皇帝同意宋啟文的閣之事;
這些目標,不僅是林林總總、紛繁復雜,而且落實之際也皆是難度極大、阻礙重重。
但周尚景則是想要利用南京局勢,同時實現全部目標,畢其功于一役!
而南京局勢發展至今,雖然變故無數、波折頻頻,但大致方向依然沒有離周尚景的掌控,南京城的各方勢力與各家權貴也依然沒有跳出周尚景的棋盤,所以周尚景依然是有竹。
在周尚景的計劃之中,于今天晌午之前,所有事皆將是塵埃落定,而“周黨”也一定會是最終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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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和堅自然是不明白周尚景的圖謀遠大,因為周尚景這段時間以來的稱病不出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他,誤以為周尚景本沒有余力顧及其它,只是全心全意的針對自己,所以朱和堅在全力防范周尚景之余,也就逐漸忽視了某些更為關鍵的事。
這個時候,朱和堅更是心中惱至極、對周尚景愈發忌憚不已。
他刻意出時間來見周尚景,原本是為了試探周尚景的真實意圖,結果不僅是沒有任何收獲,反而是讓周尚景綿里藏針的訓斥與威脅了一番,最后還到周尚景的誤導、決策之際嚴重失誤,簡直是被周尚景玩弄于掌之間。
這樣一來,朱和堅自然是恨極了周尚景,但周尚景的權勢太大、資歷太深、威太高,朱和堅即便是心中再恨,表面上也完全不敢展現出來。
最終,朱和堅沉默片刻后,也轉頭向呂德再次吩咐道:“關于南京學子的事,就依照我剛才的吩咐來辦,一切就拜托于呂公子了!”
看到朱和堅終究是沒有機會扭轉局面,呂德表嚴肅的輕輕點頭,抬眼窺視了一眼朱和堅與周尚景二人之后,很快就轉離開了。
而朱和堅支走了呂德之后,卻依然不打算離開,依舊纏著周尚景不斷閑聊,話里話外既有暗示、也有試探。
只可惜,周尚景已經給了朱和堅最后一次機會,看到朱和堅還是頑冥不靈之后,也就不再回應朱和堅的任何暗示與試探,只是言笑晏晏的打著太極,看向朱和堅的眼神也不再有任何緒波,既無敵視、也無戒備。
但這種無比平靜的目,反而是讓朱和堅愈發的如芒在背。
就這樣,雙方沒話找話的強行閑聊了大約一炷香時間之后,呂德則是去而復返,再次進了這間小書房,向朱和堅與周尚景二人稟報了最新消息。
經過呂德的勸說之后,終于說服了那些趕來夫子廟的南京學子們,讓他們接了朱和堅的提議,選出八十人作為代表進夫子廟旁觀見證,而絕大多數南京學子則是只能留在夫子廟外等待結果。
當然,就如預料一般,留在夫子廟外的那些南京學子雖然勉強同意了此事,但皆是大為不滿,很容易就會到別有用心之人的挑撥與利用。
與此同時,呂德還稟報了另外一項消息——就在朱和堅與周尚景二人閑聊期間,隨著縉紳勢力與皇莊勢力的公開辯論即將開始,邀前來旁觀見證的南京各界賢達,也已經陸續趕到了夫子廟。
南京徐家家主徐敬先、太子太師王保仁、南京貢院掌院何廉、棲霞寺住持道源大師、“聯合船行”南京大掌柜錢萊……
這些觀眾,皆是份貴重、舉足輕重,朱和堅自然不敢怠慢,必須親自現相迎,也顧不上繼續試探周尚景了,當即就要起離開,還邀請周尚景一同前往辯論現場、迎接眾位貴賓。
而周尚景眼看這場辯論即將開始,也就同意了朱和堅的提議,在朱和堅的攙扶之下離開了小書房,并肩走向了夫子廟的大殿方向。
當朱和堅與周尚景二人抵達大殿外之后,卻發現這里已是熱鬧非凡。
在朱和堅的安排之下,大殿外已經搭建起了四間遮棚,皆是呈長方形,相互間靠攏、相隔僅有半丈距離,總布局就像是一個“山”字,一間遮棚位于中央位置,到了另外三間遮棚的半包圍。
其中,中間位置的遮棚面積較小,部有兩排座椅分列左右,縉紳勢力與皇莊勢力所安排的出場代表,就將在這間遮棚進行公開辯論。
而外圍的三間遮棚,也同樣布置了大量桌椅,但所有桌椅皆是朝向中央,乃是南京各界賢達旁觀見證之際的落座之。
當朱和堅與周尚景二人趕到現場之后,自然是與南京各界賢達相互寒暄問候,好一陣客套。
好不容易結束了應酬,朱和堅就攙著周尚景落于最側的前排旁觀位置,周圍幾人皆是南京城份最為貴重的大人,太子太師王保仁就坐在周尚景的左手邊,而徐家家主徐敬先則是坐在周尚景的右手邊。
待周尚景落座之后,朱和堅又與周圍的眾位貴賓問候閑聊了幾句,但眼看著時間已經不早,他很快就告辭離開,轉進了中央的遮棚,準備親自主持這場公開辯論。
看著朱和堅快步離去的背影,周尚景依然是態度從容、神平靜,只是轉頭看向自己右手邊的徐敬先,問道:“徐家主,你對這場公開辯論有何看法?”
徐敬先雖然沒有朝廷公職,本人也沒有出眾才能,但他終究是徐家南京分支的現任家主,他的兄長乃是現任的魏國公徐遵先,但因為徐遵先德慶皇帝看重、多年以來一直留在京城中樞兼掌五軍都督府,所以南京城的徐家勢力就以徐敬先為主,即便是南京守備徐盛英也只是徐敬先的子侄輩。
所以,周尚景認為自己在正式行之前,應該再次確認一下徐敬先的態度。
徐敬先完繼承了徐家的低調家風,他本人雖然沒有兄長徐遵先、侄兒徐盛英一般的能力手段,卻是極有自知之明、也深諳藏拙之道,向來不會展現自己的真實想法,對于周尚景這種老謀深算的權臣,也一向是敬而遠之。
此時,聽到周尚景的詢問之后,徐敬先的態度依然是模棱兩可,微笑道:“沒有任何看法!我雖然是徐家家主,但一向只管族的事,至于徐家以外的各種是非,一向是盡數由侄兒盛英置!他遲早要繼承魏國公的,所以我也不會仗著輩分干涉他的判斷!”
聽到徐敬先的這般說法,周尚景滿意點頭。
只要徐家依然沒有明確立場,周尚景就再無更多顧忌了。
另一邊,王保仁看到周尚景沒有理會自己之后,卻是忍不住眉頭一皺,話道:“依我看,這一場公開辯論,縉紳那邊恐怕是麻煩不小!”
周尚景終于轉頭看向王保仁,問道:“王太師何出此言?”
王保仁抬手一指中央遮棚的雙方出場代表,冷笑道:“周首輔何必明知故問?你看縉紳那邊安排的出場辯論之人,一個個皆是當世大儒,看似是名氣大、地位高,但實際上……所謂‘江南大儒’,究竟是怎樣的況,周首輔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隨后,王保仁話鋒一轉,又提醒道:“對了,周首輔是否還記得你我二人昨天凌晨的那場打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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