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與其餘三市不同,它只在子夜開行,日出前散行。
行上所賣多為市面上找不到的東西,或者說是市面上不允許流通的東西,譬如苗蠱或者厭勝鬼道之。
也因為此,阡陌巷裡空了許多宅院。
畢竟誰也不願意正睡覺的時候忽然有隻蠱蟲跑過來同榻而眠。
巷子里,但凡有些存銀的住戶都搬走了,剩下的全是落破戶,只能湊合著在這裡過日子。
久而久之,阡陌巷了大齊皇城裡唯一一貧民窟。
子時過,阡陌巷裡出來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人幾乎都披著黑斗笠,手裡提著古怪的盒子蹲守在固定位置,等待買主……
倏然,墨蒼穹有一抹黑影劃過,悄然落阡陌巷尾一座廢棄的民宅。
宅院里枯枝野草遍地,垂死的老槐樹下有口荒廢已久的水井。
那抹黑影繞過水井,直接走到老槐樹旁邊,抬手時找準位置叩住樹皮,輕輕一撕。
樹皮掀開的一刻,裡面暗格赫然呈現。
黑人影自懷裡取出一張摺疊玉燕形狀的件擱到暗格上方。
倏地,暗格里傳出低沉的轟隆聲,件消失。
看著已是空空如也的暗格,妖月眸如水。
他若想頭尾的活著就不會回到皇城,既然回來,就不能頭尾的活著!
諜路在自己手裡,若不用豈不浪費。
更重要的是,也是他對獨孤艷不得不佩服的一點,即便為諜路一員,他們本不知道自己在為誰搜集消息。
這就是獨孤艷高明之。
一條消息萬兩黃金,發出任務的人會在拿到消息后把銀票放在暗閣,下面的人自然知道怎麼分。
但與諜路中的那些人不同,妖月手裡有諜路所有員名單。
所以妃一案發之後,很多諜路中人『無緣無故』被叩上『妃餘孽』的帽子死於非命,他們其實真的很冤。
眼前這棵老槐樹,是妖月唯一留下來的諜路,也剛好派上了用場。
妖月漠聲盯著老槐樹許久后,遁離。
夜,更深。
阡陌巷這間廢棄舊屋的宅院里,又站了一人。
同一棵老槐樹,站著的卻不是妖月。
而是天歌。
自那日從四海商盟離開之後,天歌左思右想,都覺得不該讓溫玉一個人扛下夜叉門的事。
倘若殺死孫夜叉的人另有企圖,那麼算計的或許不僅僅是南無館跟逍遙王,很有可能將四海商盟也算計在。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必須搶在殺死孫夜叉的兇手再有作之前,查出那人真。
除了諜路,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在天歌看來,白澤突然遭難,這個世上掌握諜路完整名單的人就只剩下自己。
之前諜路中有些人因『妃餘孽』遭難,但天歌一直以為那是北冥淵牽連無辜所致,從未想過諜路本出了問題。
重啟諜路雖然冒險,但於而言勢在必行。
此刻站在老槐樹前,天歌重複著剛剛妖月的作,將摺疊玉燕形狀的件擱到暗格上方。
同樣低沉的轟隆聲,暗格上的件已然消失……
蘇狐又從狼窩裡逃出來了。
不過這次他沒去找天歌,而是直接回到娘住所,打包收拾行李就要走。
此刻房間里,娘將兩盤水晶葡萄擱在桌邊,纖長睫微微上揚,「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只要離開皇城,哪兒都行。」天助自助者,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
「恐怕不行。」娘抬手間,白綢如雲,將蘇狐纏到桌邊座椅上,「主公也不知道怎麼就聽說了你拜公孫佩為師的消息,特別來信希公子能跟他好好學,我覺得……主公說的不無道理。」
蘇狐驚詫,「姨,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
就在三天前,蘇狐還聽到娘跟他信誓旦旦保證,公孫佩要再敢把自己關進狼窩裡待,拼了一修為不要也要把公孫佩給弄死!
那些話言猶在耳啊!
「我當初怎麼說的?」蘇狐提醒時,娘輕吁口氣,「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的態度,還有,主公希你把這兩盤水晶葡萄都吃了。」
蘇狐吐。
「姨,你自己就沒點兒堅持麼!」蘇狐被娘塞了滿葡萄,臉都鼓變形了。
娘笑靨如花,「就是因為堅持,我才不能放你走。」
蘇狐瞭然,一臉生無可。
他知道娘這輩子最大的堅持,就是自己的父親……
第二日,太學院外。
雪瑤與唐思煙正想文府的時候,容祁剛到。
看著一雪長袍的容祁走下馬車,雪瑤臉頰紅,當即過去,盈盈施禮。
唐思煙亦跟過去,恭敬俯。
「兩位來的早。」容祁不失禮數點頭,俊逸容含著笑意,華萬千。
這是容祁給所有人的印象,謙謙君子,溫和如春。
「容世子來的也早,好像上午沒有棋室的課業?」雪瑤刻意親近容祁,靠近幾步,「不如容世子與我們一起進去?」
偏巧這時,天歌的馬車停在不遠。
容祁朝眼前二位歉意頜首后直接奔了過去。
那一瞬間,雪瑤委屈至極!
「別在這裡哭。」唐思煙拉住雪瑤,轉走向文府。
文府拱門,雪瑤抹過眼角,「讓你看笑話了。」
「原來你喜歡的是容世子。」唐思煙視線繞過雪瑤,剛好看到容祁圍在天歌邊有說有笑,二人雙雙了武院,「不過看起來,容祁對天歌似乎更有意思。」
雪瑤轉,眸凄楚,「我這樣的份,怎麼能跟姐姐比呢。」
「生的好而已。」唐思煙視線回落,「憑你的姿跟才,只要讓容世子多了解一些定能抓住他的心。」
雪瑤笑的有些無奈,「你也看到了,容世子連正眼都沒瞧我……」
「聽說容世子與衛子軒來往甚,你若想讓容祁了解你還不簡單!」
唐思煙一語驚醒夢中人,雪瑤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
怎麼就忘了這層關係……
其實,唐思煙看錯了。
容祁的確圍在天歌邊,但絕對沒有說有笑。
自打天歌從馬車裡走出來,容祁就一直冷著臉,眼睛死死盯著天歌,沒說一句話。
天歌忍無可忍,止步,「我挖你家祖墳了嗎?」
「你看到沒有?」有些問題當溫玉時他忍住沒問,當容祁時必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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