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修景沉著臉,默默排著隊。
快排到的時候,蘇毓的電話打破了他們之間默契的沉默。
“媽,什麼事?”薄修景接起電話,順便將手里的證件遞給了宋婳。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你爺爺快不行了。你和婳婳趕來醫院一趟!”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昨天下午,薄修景聽薄老爺子的主治醫生說,薄老爺子的況奇跡般地有所好轉,如果況能夠穩定下來,他指不準能夠順利過這一劫。
沒想。
只過了一晚上,薄老爺子的病又一次急轉直下。
“你和婳婳快來吧!再晚,怕是見不到最后一面。”蘇毓的聲音愈發哽咽,雖說早已不是薄家的媳婦,但薄老爺子對的好是實打實的。
想到老爺子很可能撐不過今天,素來好強的蘇毓已然泣不聲。
“我馬上來。”
薄修景掛了電話,拉著宋婳的胳膊就往民政局外跑,“爺爺病危,離婚的事改天再說。”
“好。”
宋婳沒敢多問,上了副駕后,薄修景立刻啟了車子。
一路上他幾乎都在橫沖直撞,抓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停地發著。
“薄修景,爺爺會沒事的。”
這話連宋婳自己都不信,薄老爺子早已病膏肓,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無濟于事。
然而看到他張難過到方寸大。
還是想用善意的謊言,去他焦躁的心。
“小時候,我差點被打死,是爺爺保下了我。”
“我怕黑,他就在我房間里點滿了燈。每次我夢魘驚醒,睜開眼就能看到天花板上的星燈。”
“爺爺要是不在了,我...”
薄修景雙手地攥著方向盤,就好像生死一線的時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著薄老爺子的胳膊。
“相信我,爺爺不會有事。”
宋婳強忍著悲傷,強作鎮定。
等他們匆匆趕到醫院,薄家上下十幾口人也已經悉數到場。
薄修景的目和他爸的目有過短暫的接。
分秒之后,兩人同時移開了眼。
“修景,婳婳,你們總算來了。老爺子一直在等著你們,你們快進去。”
蘇毓見狀,趕抓著薄修景和宋婳兩人往病房里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如往昔一樣冰冷,毫無溫度。
宋婳天生,見到帶著呼吸機生命垂危的薄老爺子,再也控制不住緒,撲在病床邊嚎啕大哭。
“爺爺...爺爺,你醒醒。”
“婳婳。”薄老爺子勉強地睜開雙眼,他慈的看著宋婳,斷斷續續地說:“上次你給我說的那個,是真的嗎?”
“是。”
宋婳很不愿欺騙薄老爺子,但又不得不騙。
薄老爺子總念叨著曾孫。
不能在他生命的最后關頭,再給他沉重一擊。
“謝謝。婳婳,有你在修景邊,我就放心了。修景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會表達,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好。”
宋婳重重地點了點頭,“爺爺,修景對我很好,你放心吧。”
“修景,答應我,永遠不要辜負婳婳,永遠不要和離婚,照顧好,能做到?”
薄老爺子又抓住了薄修景的手,他這輩子最疼最寵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薄修景。
薄修景有著嚴重的心里影。
都說一個不幸的年,很可能要用一生去治愈。
薄修景格上的缺陷,一定程度上就是因為不幸的年造的。
正是因為這樣,薄老爺子格外心疼他,也格外放心不下他。
他看得清楚,關瑤本就不適合薄修景。
只有宋婳這樣干凈純粹的人,才有可能慢慢治愈薄修景心理上的創傷。
薄修景反握住了薄老爺子枯瘦的手,鄭重地許出了承諾,“我答應你,永不和離婚,一輩子敬。”
“這我就放心了。”
薄老爺子欣地點了點頭,他的
氣息愈發急促,瞳孔也在以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擴大。
“婳婳,有些事爺爺不該瞞著你。只是,再不說,怕是沒機會說了。”
“爺爺你說,我聽著。”
“你爸爸在遭遇車禍前,正在研制出一款針對心臟病的特效藥。”
“你也知道我爸爸?”
“早幾個月,我已經讓修景買到那款還未上市的特效藥配方,相信不久之后,這款特效藥就能順利上市。”
薄老爺子本來是打算等特效藥上市的那一天,再告訴宋婳這個喜訊,憾的是他的病急轉直下,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謝謝爺爺。”
宋婳沒想到薄老爺子還有這樣心細的一面,一時間更覺悲慟。
“傻丫頭,我們是一家人,沒必要這麼客氣的。還有,你爸爸的死,有蹊...”
薄老爺子的呼吸愈發急促,話還沒說完,床邊的警報已然發出尖銳的長鳴。
“爺爺...”
宋婳抓著薄老爺子僵的手,一時間淚如雨下。
薄修景訥訥地看著薄老爺子枯瘦凹陷的臉頰,忍著悲痛輕輕合上了他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
年時,是薄老爺子一次又一次地從黑暗的深淵中撈出。
可現在,他卻要長眠在手不見五指的棺木之中。
“爺爺,下輩子再見。”
薄修景向來不會表達,此時此刻,他也沒法用言語表達出對爺爺的不舍。
只能在心里默默期許,要是有下輩子,他還是想要做薄老爺子的親人。
“修景,爺爺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盡全力留住婳婳。”
“如若有朝一日,你還是沒能留住,必定是要追悔莫及的。”
“這世界并不像你想象中的壞,天黑了還有燈亮著,婳婳對你的也遠比你看見的多得多。”
這些話,薄老爺子沒來得及說出口,但終有一日,薄修景會明白的。
宋婳始終沒辦法接薄老爺子離去的現實,抱著薄老爺子逐漸僵的,任由周遭人怎麼勸,依舊不肯放手。
“宋婳,該起來了。”
薄修景斂下眼里的傷痛,試圖將拖走。
“爺爺也許還能得到溫度,我不想讓他冰冷地離去。”宋婳偏執地認為,只要薄老爺子的還沒有涼,他就不算完全離去。
“真會裝啊!爺爺都走了,你作秀給誰看呢?”
后,薄修景的堂妹不耐煩地翻了一記白眼。
薄老爺子去世,這個親孫都不見得有多傷心,宋婳不過是一個孫媳婦,怎麼可能難過這副模樣?
宋婳完全沒有聽清周遭嘈雜的聲音,始終沉溺在極度悲傷的緒中。
直到所有的雜音漸飄漸遠,直到爺爺慈祥的臉孔被一片黑暗所取代...
整個葬禮期間,宋婳因為悲傷過度,加上沒有完全恢復,當場暈厥四次。
直到喪禮辦完,的況才漸漸好轉。
“夫人,有您的快遞。”王媽抱著一個紙箱,興沖沖走了進來。
“我最近沒有買東西呀。”
這段時間宋婳流了太多眼淚,眼皮腫得厲害。
懶懶地歪在大廳沙發上,手里攥著爸爸生前研制的心臟病特效藥的藥方。
昨天,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薄修景出藥方。
爺爺臨終前特意提到過爸爸遭遇的車禍,想必那場慘絕人寰的車禍極有可能是人禍。
薄修景卻告訴,那只是一場意外事故。
宋婳總覺得薄修景有所瞞,又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夫人,先生代過,這箱珠寶首飾是從您伯母家里直接運來的,里面的所有全是您母親留下的。”
“謝謝王媽。”
宋婳接過了沉甸甸的快遞箱,低迷的緒依舊沒有毫的好轉。
“夫人,先生還是很在乎你的。”
“他在乎的,不是我。”
宋婳很清楚,薄修景之所以不再提及離婚事宜,是因為爺爺臨終前的囑托。
而之所以不再提,并不是因為對這段
婚姻抱有任何希冀。
現在很需要薄太太的份。
只有站得高了,查起爸爸當年的意外,才會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