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拐到樓前的時候，馮必就注意到，老爺子的車居然在。

把車子停好了，下了車，他還又特意看了一眼那輛車，這是去年那部戲收視率棚之后，京華電影的老板袁珂特意送的禮，一輛邁赫。在這輛車以前，是老爺子已經開了近十年的那輛老皇冠。

當然，其實老爺子自己買也好，還是自己這個做兒子的給他買也好，再貴的車也肯定是買得起了就這輛頂配邁赫，也就不到五十萬華元而已。

父子倆的財產，雖然跟大老板們不好比，但現如今，也都不缺錢了。

老爺子的工作室掛靠在京華電影這幾年，出品了加一起四部電視劇，雖然不好跟明湖文化這邊輒霸屏的大戲相比，但老爺子出手，穩得很，每部戲的收視率、話題度都相當不錯，工作室有收分，錢當然也是不賺的。

而自己這邊，明湖文化向來不虧待自己人，大腕加瘋狂的石頭，連續兩部電影大賣十幾億，導演片酬加大紅包加一點分，總算下來收已經兩三千萬要知道，這才兩三年的工夫而已。

所以，爺倆一商量，在同一個別墅區里，買了兩棟挨著的別墅。

當然，馮必雖說去年談了個小他七八歲的小朋友，但目前還沒往家里領過，他除此之外家里又沒別人，平常回家也就過來爸媽這邊蹭飯吃。

進了門聲“媽”，然后順著回答的聲音往廚房方向一看，就見老媽正在廚房里，跟請的阿姨一起摘菜呢，馮必就隨口問：“我爸呢”

他媽已經丟下菜站起來，一邊說：“樓上書房呢”一邊走出來，問：“昨天你說想去影視城探班去，去啦”

馮必“嗯”了一聲，說：“去了，剛回來”

他媽又問：“見著小謙了”

“見了，聊了會兒，在那邊一起吃了頓飯。”

馮媽臉上出笑容，“好好”

馮必指了指樓上，說：“我找我爸去”然后就要上樓。

但樓梯爬了幾級，他又停下，回頭跟自己老媽說：“媽，晚上弄點好吃的，我陪我爸喝兩盅。”

馮媽媽聞言更是笑起來，“得嘞今兒正好你爸犯了饞癮了，要吃我燒的鵝已經備下了，再有一會兒我就開始燒，五點半吃飯”

馮必笑笑，邁步往上走。

老爺子果然在書房，正看資料呢，厚厚一沓。

馮必推門進去，說：“爸今兒怎麼沒應酬都談好了”

馮玉民一口上的煙斗，鼻孔徐徐地噴出煙氣來，然后才放下資料，手接過煙斗，開口道：“有什麼好應酬的，早就定下的事兒，那幫人不死心而已。”

頓了頓，他有些不屑地說：“也不想想，那麼大的事兒，那麼多人跟著我的工作室吃飯，他們請我吃頓好吃的，喝兩瓶好酒，把脯拍的響一點，我就會丟開明湖那麼好的條件，跑去他們那邊開玩笑嘛”

他說話間，馮必已經過去沙發上坐下了，覺著屋里有點嗆，就起去打開了窗戶，這時候馮玉民還是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了，在呢”

馮必點了點頭。

李謙是96年讀順天電影學院攝影系，同年，三國演義開始籌備，自己老爸擔任總導演，后來因為對東吳組選的孫策演員不滿意，老爸親自跑去順天電影學院說服了李謙出演江東小霸王孫策，倆人的，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這都2005年了，算算，八九年了都

早在李謙還只是一個歌手和音樂制作人那時候，早在明湖文化還不是明湖文化，而是做李謙工作室那時候，倆人就關系特別好，那時候馮玉民居華夏電視臺電視劇制作中心主任，按說比李謙地位高、場面大，但每一次提到李謙，馮玉民都是推崇備至，稱他是自己的“第一忘年”。

一來二去，兩人這些年下來，自然沒得說。

也正因此，其實早些年自己還煩李謙的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大男孩，還沒我年齡大呢，跟我爸平輩論，怎麼著，還想讓我你一聲叔兒啊是怎麼著

當然，現在這種緒肯定是早就沒有了。

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幾年前的那個馮必了。

坐下片刻，馮必忽然說：“爸，我們公司頂樓有個茶座，哪兒的排風和換氣系統，是特意定做的，就算是很多人一起雪茄，都沒什麼味兒，回頭我問問當初公司在哪兒定的貨，給你這書房也按一套小的吧”

馮玉民笑著擺手，彌勒佛一樣，說：“不用再有半個來月，我就跑你們那個茶座去煙啦”

馮必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

可不，再有半個月，工作室跟京華電影當年簽的合約，就徹底的到期了，電視劇集數、時間，等等，當初規定的各項條件，都已經全面到期。

到五月底，跟明湖文化把合約一簽，接下來的六年，馮玉民工作室就將掛靠在明湖文化旗下，而明湖文化也將會在明湖大廈里給馮玉民工作室騰出一片辦公區來，到那個時候，老爸就可以算是跟自己在一起上班了。

這個時候，馮玉民有些志得意滿的模樣，笑瞇瞇地道：“小謙吹牛，說他做煙斗的手藝是英國的藝大師手把手傳授，還答應了要給我和曹霑各做一把斗，這話說都答應我們一年多了，等搬到明湖大廈去，我就要去討債了”

馮必聞言笑起來，說：“他最近哪有功夫做煙斗啊我今天去影視城探班了，忙得不可開。而且我看他力大的，畢竟五億的投資呢，明湖也好，他自己也好，包括咱國，都沒人玩那麼大過，而且還是要用新技，電影出來之前，我估計連他自己都是不太吃的準的。這筆債，你就緩一緩再討吧”

馮玉民聞言笑了笑，說：“也”

可是頓了頓，他卻又說：“其實沒事兒”

說話間，他一口煙斗，臉上帶著些回憶的悠然神往，說：“力是肯定有。但你爸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別看他年輕，做事穩當。他要是沒把握，本不會玩那麼大。既然他敢弄，那就說明，這件事在他心里，已經有九是靠譜的了”

馮必點點頭，卻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他做事穩妥，是肯定穩妥的。只不過，風險還是有的。”

馮玉民終于品味出一點不對勁來，不由得認真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早前就不說了，最近一兩年，自己兒子對李謙可是推崇備至的，對他的信心，甚至比自己還要大得多人品什麼的，都丟開，單純只說能力，前后兩個劇本，讓這小子對李謙佩服得五投地。

但今天，他似乎有點一反常態，對李謙，和他正在拍的這部電影充滿了憂慮

而且今天自從進了屋子，他的緒似乎一直都不高

想了想，馮玉民起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問：“你今天怎麼了這是去探李謙的班，聊什麼了”

馮必聞言愣了一下，旋即搖頭，笑起來，“沒有，沒有。爸你別擔心，我只是看現在影視城那邊鋪開那麼大的攤子，看他的那種3d的全綠幕拍攝，覺得有點下意識的擔心，別的沒什麼。”

馮玉民點了點頭，笑道：“其實全綠幕拍攝，在好萊塢早就不稀罕了。只不過咱們國這方面一直沒跟上罷了。但這是趨勢”

馮必點點頭，回答道：“李總說過，現在國人力資源、時間資源等等都還便宜，所以實景拍攝會比綠幕拍攝算下來還便宜，而且國目前的大投資比較，大多是現實題材，用實景拍攝更容易出來畫面的質，所以用綠幕用得。但是再發展下去，將來特效越來越便宜，實景會越來越貴，就會越來越多的電影，甚至電視劇，都用綠幕拍攝了。而且很多題材的限制，也是綠幕比搭景拍攝要便宜多了這的確是個趨勢”

馮玉民聞言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問：“既然這方面沒什麼，那你干嘛一副滿腹心事的樣子出什麼事兒了”

馮必抬頭看了自己老爸一眼，說：“前些天跟老韓閑聊，他跟我提過一，李總的意思是，接下來可能會開始在公司里做幾家工作室，我當時也沒在意，反正我是怎麼都行，公司也不會虧待我，我也沒別的想法。但今天去探班，中午跟李總聊了一會兒，李總親口告訴我，這事兒他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確要做工作室了，我是頭一批”

馮玉民出一副了然的神。

片刻后，他道：“這不是好事兒嗎你怎麼顯得不高興”

馮必想了想，道：“李總說，第一批，是我，跟老韓，老金，我們三個導演，加白玉京、何穎玉兩個演員。其他人都得往后排。”

馮玉民聞言愣了一下，旋即悚然而驚，一下子坐直了。

“這樣不好吧”

馮必罕見地撓撓頭，“我也覺得不大好公司和他，有什麼想法，我干涉不到，也不考慮那些，我就覺得，這第一批一共五個人開工作室，加上你的工作室，六個，咱們倆就占了倆，不大好。”

馮玉民心中心念電轉，問：“趙河難道也不夠格嗎鹿靈犀也有兩部電視劇了，收視率都特別高，而且作為演員也那麼紅還有周寶山嘶，李謙這是要干嘛這碗水可端得不太平啊”

馮必點點頭，說：“

所以，我推了”

他跟自己老爸對視著，說：“我跟他說了，我現在也沒啥野心，就是想好好做事，好好做人，多拍幾部好片子出來，回報他給我的機會。至于工作室不工作室的，我無所謂，可以最后再考慮我”

馮玉民聞言，緩緩點頭，整個人又往沙發靠背上歪了上去。

他口中喃喃地道：“你這麼回答他，很好”

過了好半天，馮必沒有再說話，馮玉民也不說話，著煙斗，腦子里來回地思量著什麼。一直到兩三分鐘過去了，他才嘆了口氣，終于開口道：“趙河是沒問題的。頂多就是再來一部片子，他是最早就跟著李謙的那批人之一，只是李謙大概明白，他其實才有限，男兒當自強有點吃老本，所以他要等著看看林寺的況再說。”

“鹿靈犀也是沒問題的。這個孩子，功力很深，而且厲害的是，李謙先把捧了當紅影星，然后再放去做導演，這個名氣，不是普通的導演拍兩部賣座的戲能比的。所以，在李謙心里的地位，低不了。”

“對了，還有秦晶晶。影后啊這要是擱在別的公司，早就不住了，工作室早就該開張了，但是看來李謙是覺得還差了點兒扛票房的能力，所以還要繼續一。白玉京麼，反倒是占了老臣的兒，是你們明湖這幫演員里的大姐頭，這個沒人會說什麼。就是唉”

馮必笑了笑，說：“大家都覺得，當初周寶山耍大牌的事兒，他和鄒總一起過去的，算是打了一記不輕的板子，雖然落下去并沒用多大的勁兒，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但事應該算是過去了。可誰都沒想到，真正的板子在這里呢”

馮玉民點了點頭，“明湖的這些演員里，現在最紅的就是他周寶山，最有票房號召力的，也是他周寶山。可偏偏，白玉京和何穎玉有工作室，他沒有嘖嘖李謙這一把玩的對了，你打聽過沒有，周寶山跟明湖的合約還剩幾年”

馮必回答說：“應該是黃飛鴻火了之后，公司又跟他重新簽了一份合約，但是只簽了四年，到明年夏天應該是就會到期了。”

馮玉民聞言瞇起眼睛，想了半天，搖頭，道：“有點弄險呀這一次”

馮必聞言點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周寶山現如今大紅大紫，所有的華人演員里，他是最票房號召力的巨星，且沒有之一。甚至于，現在即便是李謙，在全球范圍來看，都不比他的號召力強了。而偏偏，明湖文化給一幫導演和演員升格、開工作室，卻沒有他。

如果是正常況下，合約還很長，那當然沒關系，頂多也就是表示出要你一兩年的意思，但現在，他的合約已經只剩一年也就是說，周寶山如果想跳槽、想走人，李謙已經給他敞開了大門了

這個時候，馮玉民忽然問：“他那邊沒談續約的事嗎”

馮必搖搖頭，說：“周寶山沒主提，公司也沒提。正在這兒僵著呢”

馮玉民心中各種念頭閃過，最后，他嘆了口氣，道：“就看周寶山怎麼選了。選對了，李謙會繼續捧他。要是選錯了說不定連黑客帝國都有可能會換人李謙敢這麼做，就證明他有把握隨時捧個新人出來。但周寶山這個時候要跳槽走人，甚至連黑客帝國和黃飛鴻都丟掉的話就還有點不大穩當。”

馮必點點頭，卻說：“話是這麼說。但是我覺得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了周寶山還是老實的，雖說出了點事，但我覺得他未必真的有跳槽的意思，這樣一弄，反倒顯得是在他跳槽似的。這得，有點太明顯了”

馮玉民緩緩地笑起來，搖頭，然后老神在在地道：“這些年過來，我算是看明白了，李謙自己雖然有才，但他這個人最看重的，其實反倒是品格方面。可能正是因為他自己太有才了吧有才華的人，往往孤傲，但他不，你仔細想想，他始終自視甚低，姿態始終很低。但其實，那只是因為他已經不屑于整天把那份傲氣擺在臉上了。你想，就憑他的本事，他怎麼可能心里沒有一點傲氣你周寶山才紅了幾天，就敢給我耍大牌你真以為自己的本事已經上了天了”

頓了頓，他又道：“而且，他特別喜歡用那些省事兒又干凈的人。因為從他的角度出發，是對任何人都很好的，不虧待任何人，也不屑于去榨任何人，只要你好好做事，他一定捧你，該給的，他從不著。這一次呢，大概是他寧可犧牲掉周寶山這個已經捧起來的人，也要一明湖文化的影視部吧”

馮必聞言微微蹙眉，“影視部”

馮玉民笑起來，道：“最近這些年，不管是他自己，還是整個明湖文化，都在往影視方向轉，尤其是電影。現在的明湖文化，影視部的規模、效益、名氣，都已經呈現出了嚴重的傾斜。影視部這邊大腕多啊上次喝酒的時候他還說過，覺有些歪風邪氣想抬頭。那怎麼辦，那就一嘍”

頓了頓，他笑道：“你們以為自己都已經名家了，是個腕兒了那就讓你們清楚清楚，整個明湖文化，只有我才是腕兒”

馮必聞言緩緩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有道理。”

頓了頓，又道：“他是最討厭那些歪風邪氣的。就喜歡大家都安安生生的做事，踏踏實實的拍戲。他總跟我們說，中國電影現在要起直追，至再踏踏實實的做事做上十年，才有可能慢慢追上好萊塢，這個時候，認真做事的態度，比才華還要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