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鳶從未想過天上地獄的距離會如此之近,明明前不久還覺得生活如此幸福,可短短幾日,竟接連失去了的至親之人。
可不知道的是,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真正的深淵尚未來臨。
趙文鳶因心神損傷,小產之后一直不見好轉,竟有纏綿病榻之勢。
還在考慮著該如何救出母親,卻沒想到的父親竟以七出之罪將母親休棄,更以后宅不能沒有主人為由,重新納了一房繼室。
趙文鳶險些嘔出一口來,正想找謝斌幫,香巧卻一臉復雜的著,思忖之后,還是決定如實道來。
“小姐,姑爺已經好幾日沒來看您了。”
趙文鳶輕咳了兩聲,替他辯解道:“最近北燕又送了馬匹來,太仆寺事多,他有些忙。”
香巧咬咬,蹲跪在趙文鳶床邊,低了聲音道:“小姐,您知道老爺娶的繼室是哪家的兒嗎?”
趙文鳶一直在床上養病,自然不知道。
香巧滿臉悲憤,咬牙道:“老爺納的繼室正姓謝,聽說是謝尚書堂叔家的庶妹!”
香巧雖只是一個婢,此時也察覺出不對勁來。
若謝斌對小姐是真的好,怎麼會不為小姐爭取,而且老爺的繼室偏偏是謝府的人,如果他們真拿小姐當家人,以謝府的威難道還阻止不了嗎?
“你說什麼?”
趙文鳶撐著子半坐起來,不可置信的盯著香巧。
香巧也不再瞞,將自己得知的消息盡數告知給趙文鳶,“小姐,奴婢打探到,顧府三小姐的大丫鬟清兒實則是前徐州知府陳延的兒!
小姐,接近您或許是別有用心,但奴婢覺得有些事說的不是假的,謝斌對小姐并非真心!”
趙文鳶手臂無力,連自己的都支撐不住,重新癱倒在床。
直愣愣的著床頂,眼神一點點黯淡,直至完全失了焦距。
得知陳晴的份后,陳晴接近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而同時,也想明白了謝斌為何突然改過自新,對溫。
原來,他和陳晴都是一個目的!
“哈哈哈哈……”趙文鳶突然大聲笑了起來,“我還是那般蠢,簡直是愚不可及!
我活該,我真是活該,哈哈哈哈……”
趙文鳶笑得瘋癲,眼淚順著的臉頰落在錦被上,染了一片。
香巧亦傷心不已,以帕捂,無聲的嗚咽起來。
小姐這輩子真是徹底毀在了謝斌手中!
眼淚流盡了,之前籠罩在眼前的迷霧也盡數散去。
趙文鳶似乎在一瞬間變得通起來,許多事此番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陳晴接近,是為了得到那個東西,那謝斌的所作所為也就不難理解了。
如果趙府徹底覆滅,那個東西便會隨著他們永遠消失。
先是哥哥,再是母親,如今怕是也要到了……
“扶我起來!”
趙文鳶坐起子,神一片堅決,“香巧,去廚房幫我要熬些粥來。”
說過,如果謝斌再負,便是死也要拉著他一起。
仇人未死,自要好好的!
謝斌以為趙文鳶此番了打擊會一病不起,沒想到卻聽人說竟派人去廚房要了湯粥,儼然一副想開的模樣。
“這個賤人怎麼還不死,竟然還有心喝起湯。”每次與虛與委蛇,謝斌都惡心的要命。
“既是如此,那你便先去穩住。趙府接連出事,若這個時候趙文鳶死了,也恐趙文勝生疑。
如今他剛娶妻,待將他徹底籠絡在手,再行手也不急。”
謝昆已經讓人去了結陳晴,陳晴死了,趙府的事便不那麼著急了。
謝斌雖厭惡趙文鳶,但亦知輕重,與謝昆議事后,便立刻去探趙文鳶。
趙文鳶正躺在床上喝湯,見謝斌走進來,彎凝笑,含脈脈的看著謝斌,“夫君,你來了。”
“鳶兒,你的可好些了?”
謝斌握住趙文鳶的手,關切真誠的看著。
趙文鳶將湯碗遞給香巧,依賴的擁進趙楚懷里,哀聲道;“夫君,最近趙府厄運不斷,我又失了腹中的孩兒,我想去大佛寺一趟。
既是為母親祈福,也好為咱們早夭的孩子超度。”
謝斌不想橫生枝節,便道:“你子還沒養好,不適合出去。
不如等你養好了子,我再陪你去。”
趙文鳶輕輕搖頭,含淚道:“我幾日一直夢到我們孩子嚎啕大哭,他說他不舍得離開,不肯投胎。
夫君,我聽人說未見人世的嬰兒戾氣極大,他若執意徘徊,不僅對他不好,只怕還會影響夫君的氣運。”
謝斌被說的骨悚然,上泛出一層層的冷氣。
他倒不在乎這個孩子,可一想到他的怨靈可能正飄在這個屋的任何一個角落,謝斌便再也待不下去了,忙點頭道:“那便聽你的,我這便吩咐門房給你安排馬車,哪日……不,你明日便去吧,也好讓孩子早些投胎為人。”
謝斌匆匆代兩句,便再也待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趙文鳶角一挑,勾出一抹冷笑。
刑部。
宋運和小廝行至刑部大牢門前,宋運駐足,對后的小廝道:“外人不得踏牢獄,你候在外面吧。”
小廝向里面了一眼,皺眉想了想,點了下頭,毫不客氣的道:“事做得干凈點,殿下代了,這個人絕對不能活!”
“我知道。”
宋運淡淡應下,抬步走進了昏暗的牢中。
陳晴被暫時關押在刑部,有建明帝的吩咐,雖所有人提審,但沒有敢對用刑。
可陳晴還是擔憂不已,擔心陳大陳二會了分寸,也擔心顧府會被牽連。
一直防著孫家人,卻不想,柳夫人竟然也來自徐州。
坐在牢中,盯著燭火出神。
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陳晴抬頭,認得這個人,宋府的二公子,是個斷案高手。
宋運打開牢門,走到陳晴面前,垂眸看著。
陳晴眸微,在宋運飽含悲傷的眸中察覺到了危險。
“你……要殺我?”
宋運垂了垂眼眸,雙拳,他沒有解釋什麼,只說了一句與趙楚同樣的話,“對不起……”
陳晴了他一會兒,釋然的笑了笑,“死在認識人的手中,比死在謝家人手里強。你想如何手?”
宋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眸中依舊宛若籠罩了煙雨云霧,“毒殺。”
陳晴點了點頭,淡然笑道:“也好,總比死的面無全非好。”
陳晴并不想死,可宋運能遣散衙役,一個人出現在這,可見他在刑部的地位。
在囹圄,還有逃的機會嗎?
陳晴無聲笑笑,接過了宋運手中的瓷瓶。
可惜無法手刃仇人了……
宋運走出大牢后,小廝忙迎上來問道:“怎麼樣?人做掉了嗎?”
“嗯。”
宋運敷衍的應了一聲,便徑自垂首離開。
小廝面譏諷,他是六殿下派來監視宋運的,若論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宋運還比不得他。
宋運悶聲不響的回了宋府,在院門前正遇到等著他的宋碧涵。
“二哥!”
宋碧涵跑著迎了過來,拉著宋運的手臂道:“二哥,陳晴是個好孩,被謝昆那狗賊害得父母雙亡,你可一定要幫幫啊!”
宋碧涵自說自話,沒注意到宋運怪異的表。
“二哥,陳晴過得還好吧?在戶部沒有欺負吧?”
宋運沒敢看的眼睛,只輕輕點了下頭,模棱兩可的道:“沒人欺負,你放心吧。”
似是怕宋碧涵再行追問,宋運開口道:“之前我從良王妃借了一卷書畫,本約好今日送還,正巧你來找我,你幫我還給良王妃吧。”
宋運領著宋碧涵進了書房,取下了一卷書畫遞給宋碧涵,小廝卻走過來笑著道:“公子,畫格上有那麼多畫卷,若是拿錯了就不好了,還是展開看看吧。”
小廝陪著笑,卻給了宋運一個警告的眼神。
宋運知道他的意圖,緩緩展開了畫卷,一副山水畫頓時呈現開來。
濃墨淡彩,恰到好,小廝看得十分仔細,就連畫卷上的落款都沒放過,見畫卷著實沒有問題,才不再多語。
宋碧涵拿著畫卷,正想離開,倏然轉看著宋運道:“二哥,那日上元節我在燈會上看到你了。”
宋運心中一震,雙手不安的握起來。
宋碧涵仰頭著他,雙眼清亮無比,沒有任何的復雜緒,只對他道:“二哥,傅決不是什麼好人,他若是欺負你了,你不要忍著,一定要告訴我們。
就算不驚祖父祖母,我和大哥三哥也定要幫你出氣!”
宋運眸一怔。
他還以為二妹是要質問他,沒想到關心的只是他有沒有被人欺負。
一暖流涌上心口,滋潤著他心臟壞死之。
他輕輕揚,溫和一笑,頷首道:“好,我知道了。”
目送宋碧涵離開,小廝的聲音在他邊冷冷傳來,“這個人敢辱罵殿下,不能留。”
宋運抬起眸子,眼中煙雨盡散,出了從未有過的寒意,“我的家人朋友是我最后的原則,你們若不講信用,莫怪我與你們玉石俱焚。”
小廝被他眼中的冷意嚇到了,暗暗嘟囔了兩句,不敢再提。
殿下一再吩咐過,此時乃多事之際,不能再生事端。
次日,陳晴中毒亡的消息傳了出來。
建明帝然大怒,他明明代刑部要小心看管,可陳晴竟還死在了獄中!
陳晴是他想保的人,可人卻在刑部大牢中毒亡。
這豈不是讓他輸給了幕后之人,他的帝王面何存?
帝王之怒無人能擋,刑部尚書一把年紀被建明帝批的是無完,回刑部后立刻派人嚴查。
宋運領命去查,刑部左侍郎右侍郎面面相覷,彼此互,兩人一番面部流,最后還是刑部左侍郎開了口,“大人,有件事下想告知于您……”
“有什麼事快說!”刑部尚書被罵滿腔火氣,十分不耐。
右侍郎接道:“大人,刑部這兩次出事,都有一人曾出過獄牢。”
“誰?”刑部尚書眼睛一亮,以為能抓到真兇了,可兩人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當矛頭指向宋運時,看著前來質問他的左右侍郎,宋運的眸只微微了,沒有辯駁,沒有解釋,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依舊是那種榮寵不敬云淡風輕,可當他視線及角落,正看見余姝睜著一雙茫然困的眼直直的盯著他。
他那顆始終沉寂的心猛然一痛,他強自收回視線,不想去看失的目。
不管他做的事有多麼無可奈和,錯了便是錯了,他玷污了曾經的信仰,也不配再被這個仰慕。
天氣漸暖,春風了料峭的寒意,終于有了一溫。
雖暫時還看不到芽的草,但遠遠眺,蕭索的黃中已經有了一抹充滿希的綠。
馬車中,趙文鳶靠著謝斌的肩膀倚坐,飽含深的著他,仿若在看著僅有的珍寶,可這種深非但沒讓謝斌用,反是只覺得惡心。
若非這個人一再糾纏,他的妻子還會是顧錦璃,他也不會淪落到去太仆寺養馬。
可謝斌知道現在還不是了斷的時候,便溫的問道:“你現在可還會做噩夢,我們的孩子……還在嗎?”
趙文鳶角笑意加深,專注的看著謝斌,眸中充斥著別樣的深,“我夢到寶兒與我道別,他說佛祖這次為他選了一個好人家。
他會有溫的母親,他的父親,讓我不要再牽掛。”
趙文鳶說話的聲音很輕,的目也很專注,可謝斌卻總覺得脊背莫名生寒。
謝斌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可趙文鳶已經乖巧的擁進了謝斌懷里,全心的依賴著他。
謝斌搖搖頭,想著可能是出于對那個孩子的一點點虧欠,再加上趙文鳶之前總神經兮兮的說那孩子怨靈不散,才讓他覺得不安。
兩人到了醉仙樓,趙文鳶笑得如同小孩一般的,“夫君百忙之中還要陪我來酒樓用飯,得君如此,我再無所求。”
“能陪著你也是我最幸福的時刻,好了,我們快些進去吧。”
兩人溫的著彼此,挽手踏上二樓雅間。
小二布好了菜,趙文鳶輕挽袖口,為謝斌夾了一塊魚,“夫君你嘗嘗,醉仙樓的紅燒魚味道很好。”
“嗯!不錯!”謝斌一向喜歡吃魚,吃過后又夾了兩筷子。
趙文鳶著他,幽幽含笑,“在閨中時我便知道夫君喜歡吃魚,為此還特意下廚練過許久,可每次做出的魚都不盡如人意。
我那時就幻想著能嫁給夫君,與夫君琴瑟和鳴,為京中讓人艷羨的伴,只可惜……”
只可惜一場夢碎,醒來時已遍地鱗傷,一無所有。
“我們現在不就很好嗎?你放心,我會用一生好好疼你的。”
謝斌的甜言語直到現在聽起來依舊悅耳,趙文鳶含笑看著他,輕輕點頭,“我相信夫君,不管這一生是長是短……”
謝斌略蹙了一下眉,總覺得趙文鳶今日說話有些奇怪,可細細探究卻還如往常一般,甚至更加依賴他了。
不過這也很正常,如今兄長已死,母親獄,父親迎娶了新的繼室,不依賴他這個夫君還能依靠誰呢!
趙文鳶接下來的話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趙文鳶放在筷箸,正著他,開口道:“夫君,你對我如此深不倦,我也能對你有所保留,我要將一樣東西給你。”
謝斌心口了,面上卻故作淡然,“什麼東西?”
趙文鳶特意起打開房門,四下了,確定沒人才開口道:“我母親曾給了一樣東西,說這樣東西是謝府最害怕看到的,我只要握著它,你們便不敢對我如何。
因為……因為此事牽扯徐州知府滅門慘案,而母親手里的證據便可證明當初知府陳延是被你父親冤枉陷害的。
可你這對這般好,這東西留著反是一個禍害。”
“鳶兒,你做的對。”謝斌欣笑著,目卻很肅然,“那……東西在哪?”
這樣東西的確是他們最不愿看到的。
趙文鳶一臉驚慌,拉著謝斌的手道:“夫君,父親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聽說陳延府上滿門皆死,這……這種事會被上天懲罰的吧!”
謝斌一心想得到趙文鳶手中的證據,安著道:“場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你別想那麼多,那東西在哪?”
趙文鳶并未急著回答,仍舊憂心忡忡的看著謝斌,“夫君,我聽說那顧三小姐邊的丫鬟就是陳延的兒,現在也死了,陳家豈不滿門盡滅。
自從失了寶兒,我便對因果報應深信不疑,夫君,你說寶兒早夭是不是就是被陳家惡靈所害?”
謝斌急著想得到證據,可趙文鳶卻始終惦記這因果報應,只顧著慌張,謝斌只好道:“事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若陳家想報復,還用得到現在?你就別嚇唬自己了。”
“可父親害了陳府滿門,這可是大罪過啊,就算佛祖不懲罰,若是讓陛下知道……”
謝斌已經夠了趙文鳶這副神經兮兮的樣子,語氣也變得越發不耐,“我都與你說了,這件事不會讓人發現,更不會被佛祖責罰。
你手中的東西關系重大,若被敵家知道,一定會趁機置我們于死地。
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東西放在你那不安全,還是放在我這吧。”
可趙文鳶好像還是沒從慌中清醒過來,只用一雙含著憂慮的眼睛著他,“這麼說父親真的設計陷害了陳家?可這樣是不對的……”
“什麼陷害,場上本就爾虞我詐,我們不做刀俎,便會為魚,何來對錯!”
謝斌認為趙文鳶如今只是無的浮萍,只能仰仗于他,對本毫無心防。
語落之后他也并未察覺不對,直到發現趙文鳶低低笑起,眼中的如霧氣般一吹即散。
“謝斌,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燦爛的笑容,狠的目,構了一副詭異的畫像,讓人汗豎立。
趙文鳶起,居高臨下的著謝斌,那鄙夷不屑的神與謝斌曾看時一般無二。
“謝斌,我說過,你若再敢負我,我要與你玉石俱焚!”
趙文鳶起行至屋的屏風,一把掀翻屏風,謝斌瞳孔猛,臉瞬間泛白,驚悚的模樣仿佛看到了來自地獄的索命厲鬼。
屏風后并無鬼怪,而是坐著三個不茍言笑的大梁員,分別是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京兆府尹。
只他們雖不是厲鬼,卻的確是來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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