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用手指蘸了點水在桌上和寫,“我找。”
阿梨笑了,“這麼便宜的菜,哪里有。”
薛延不聽,還是翻翻找找,最后真的挑出了兩筷子細。他有些高興,小心翼翼地夾起來放在阿梨碗里,用眼神示意快吃。阿梨笑得更歡喜,乖順吃掉一,又夾了另一給薛延,被他搖頭拒絕,他在桌上給寫,“好吃嗎?”
沒幾分油水的菜,炒得干,嘗在里能有什麼味道,但阿梨是真的覺得很香口。不是因為已經許久沒吃到,只是覺得,有這樣的薛延陪在邊,無論吃什麼都會很滿足。
阿梨彎著眼點頭,湊近薛延耳邊,悄悄和他講,“等咱們回家后,我也給你做。”
薛延便就笑,掐掐臉頰,又給盛了碗湯,道,“快吃罷,別等涼了。”
屋里燈昏暗,他們坐在角落位置,旁邊就是個高大的酒架,上面擺了一排的壇子,擋住門口吹來的風。一頓飯快近尾聲,忽而,門口傳來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混著男人聚在一起的笑,打破了屋的平靜。
阿梨聽不見,仍舊埋頭喝著湯,薛延警惕心起,抬頭瞧過去,只見門口擁著進來四五個男人,都是約莫二十出頭,邋遢樣子,衫又臟又舊。
那些人沒注意到墻角的薛延和阿梨,徑直找了個桌子,大喇喇坐下。本就狹小的店面,又多了幾個五大三的男人,便就連呼吸也覺著抑了。薛延眼神冷下來,將阿梨又往后擋了擋。
老板娘從廚房掀了簾子出來,見著這麼多一瞧就是流氓混子的人,也嚇了一跳,好半晌才磕磕絆絆問了句,“您幾位,要吃點什麼啊?”
有個高且瘦的站起來,看樣子應是個頭兒,他扯了扯前襟,說,“你們這店里什麼最貴?”
老板娘眨眨眼,“五香醬牛。”
那人“哦”了聲,大手一揮,“來上三斤!”他看了那酒架子一眼,又道,“最烈的燒刀子有沒有?”
見有大生意,老板娘哪還顧得上這群人是好是壞,眉開眼笑答,“客放心,酒水管夠。”
那人咧笑了,“來上三壇子!”老板娘哎了聲,趕把酒擺上,而后樂顛顛往廚房跑,去吩咐上菜。
聽見這闊綽口氣,旁邊兄弟都訝然,七八舌地起哄說,“五哥這是發財了啊。”
那個五哥的坐下來,翹著腳嘿嘿一笑,“現在還沒,但是再過兩個時辰,便就發了。”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俱是懷疑之,陳老五挑眉,從懷里掏出一把不知道什麼東西,道,“瞧好了!”
薛延往后靠在椅背上,也跟著瞧過去。
那男人將手里東西一揚,而后噼里啪啦五個子都落在桌上,翻滾旋轉,俱都穩穩停在了六點朝上位置。
五氣朝元。一片嘩然。
薛延了下,換了個姿勢,繼續盯著那人。
哄笑喝彩之后,有道懦懦的聲音響起,問,“五哥,你不是又要去永利坊吧?”
話音剛落,氣氛霎時便就冷下來,過許久,有個人了下剛才說話人的胳膊,道,“怎麼說話呢。”
那人,滿面糾結之,最后還是著頭皮道,“五哥,因為賭這個事,嫂子都帶著孩子走了,家都沒了,多讓人難啊。咱好不容易干苦力又攢了幾個錢,你可別再去這個了,萬一再……”
再什麼,他沒敢往下說。
一陣風吹過來,桌上的空酒杯搖晃幾下,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碎的稀爛。
有人出來打圓場,道,“高興日子,說那個干什麼,別提了別提了,吃飯。”說罷,又朝著廚房喊,“老板娘,菜呢?”
陳老五青著一張臉喝酒,任由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哈哈,氣氛尷尬。酒過三杯,他猛地站起來踹了腳凳子道,“老子為什麼去賭?老子是不他娘的想干苦力!媳婦沒了,有錢還能再娶一個,有錢干什麼不行,有錢我還怕什麼?就是因為窮,我才了這一輩子的窩囊氣!”
他咬咬牙,狠厲道,“你們瞧著,今晚,看誰能贏得過我。”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陳老五猙獰面,沒人再敢說話。
原來那個窩窩囊囊出聲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哆嗦著手去拿過一顆子,往上一拋。那子落在桌面上,跳躍著彈了兩下,最后穩穩落在六點的位置。他不信邪,又扔了幾次,俱都是一樣的結果。
于是所有人便就都明白了,這子里灌了鉛。
怪不得那男人這樣篤定。
一時無話。
阿梨已經喝完最后一口湯,拿著帕子,察覺到那邊怪異的氣氛,抬眼看過去,只見到一群男人僵直的背影。偏了臉,小聲問薛延,“發生什麼事了嗎?”
薛延搖頭,攏了攏襟,拉著阿梨站起來,道,“走吧。”
他一路側著,外敞開,把阿梨摟在懷里,腳步匆匆。那群人氣氛僵滯,本沒注意到這邊,隨意掃了眼便就沒理會了。
踏出門口,夜里涼風混雜著河水里的土腥味吹了一臉,薛延定下的客棧就在相鄰的那個巷子,幾步路而已,并不遠。在拐去另一個方向時,薛延回頭看了眼,記住了陳老五的臉。
奔波許久,阿梨早覺著累了,洗過澡后終于覺得上松快些,坐到床沿上用帕子絞頭發。穿一件月白,料子已經有些舊了,但干凈整潔,歪著頭做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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