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抱著兔子看了會那塊牌子,有些擔憂,蹙蹙眉,偏頭問薛延,“咱們這樣嗎?北地的百姓都不知道腸是什麼,咱們又賣得貴,真的會有人來買嗎?”
薛延垂眼問,“我是誰?”
阿梨鼓鼓,笑著搡了他一下,“在說正經事,你不要鬧。”
薛延攥住腕子,輕輕咬了下指尖,“怎麼就不正經了,我是誰?”
阿梨仰著臉,乖乖巧巧答,“你是薛延吶。”
薛延不滿意,手去掐下,低低道,“昨晚怎麼教你的?”
阿梨歪著頭躲,被鉗制住,再次摟進懷里,覺著,忍不住笑出聲。
薛延哼笑著說,“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阿梨臉頰染了紅,長睫扇,最后還是輕輕喚了句,“相公。”
聲音溫溫的,帶些和依賴,薛延聽在耳里,只覺得一瞬間便就通舒暢了。以往見著別的夫妻,妻子喊相公,薛延不覺著有什麼,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如老師與爹娘一樣普通。但如今聽著阿梨喚,他便就知道了這兩個字的分量,這二字不是說起來那樣簡單的,更代表著責任與依靠。
薛延微蹲下與阿梨平視,眼神含笑,慢慢說,“你相公厲害著,你便就只管收錢就好,再過幾日,我帶你去裁新裳。”
阿梨咬著,歡快答了句,“好。”
看著一對梨渦,薛延便就覺著,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價值。
一上午的時間,腸賣得并不多好,原因簡單,一是因著知道這個的不多,大多數人對店的了解仍舊是生煎和頭湯面好吃,但卻并不知道薛家生煎鋪也開始賣腸;二是因著大多數人對新鮮的事都存著天然的抵心態,尤其是對這種聞所未聞的東西,許多人連試吃都不愿。
客人一個個來了又走,這樣局面,阿梨早就料到,但因著早上薛延的話,倒是不覺著慌。
下意識便就相信,薛延會有辦法的,只要好好看店子不給他添麻煩便就好,其余事,有薛延去解決。
快到午時,一切也終于迎來轉機。
阿黃太胖,又懶又饞還貪睡,它黏人,阿梨便就將它抱在上,悠悠地哄著它睡覺,當胡魁文帶著一眾下屬差役站在店門口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一群大男人,大多都上了年紀,面容嚴肅,腰間有的還配著刀,黑擋住了大片,好似來者不善。
中間的胡魁文穿著青服,上面繡著七品鸂鶒,烏紗帽也還沒摘,看起來頗為懾人。
馮氏忙忙站起來,“爺……你們這是,來店里吃飯?”
胡魁文道,“聽說你們這里有腸?我本是廣東人,想念這口味,就帶著同僚來品嘗一番。”
馮氏不認識他,但識得那服,猜出這是胡安和的爹,心中有些推斷。
沒多問什麼,只笑著道,“哎!卻是有這菜,您們先稍等,我們這就做,是在這吃還是帶走?”
胡魁文中氣十足,回指了指門口遮棚子下的桌椅道,“就在那罷!”
馮氏連聲應著好,轉,用形和手勢與阿梨解釋了番,見懂了,便就忙著去給那些爺倒茶。
阿梨把阿黃放到旁邊的窩里,起去做菜,眼神掃過門口端正坐著的一片員,心中驚疑不定。知縣老爺帶著一眾下屬來外頭吃飯的,這事實在是太見,雖然這都不是什麼大,但平頭百姓還是覺得惶恐,本吃著飯的也都抱著碗躲遠了,滴溜著眼睛往那邊看。
付六的爹付主簿也在其中,他似是對胡魁文的舉有所不滿,有些不冷不熱道,“大人還真是節儉得很,大中午的帶著我們跑來這里吃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衙門破了產。”
胡魁文朗聲大笑,拍了拍付主簿的肩膀,“我是昨日聽我兒提起,說這店的味道實在是不錯,現又推出了新菜式,便就帶著大家都來嘗嘗。我以前在老家也吃過這腸,價錢算不得便宜,這店里賣兩文一段,實在是實惠得很啊!咱們雖是做之人,但到底還是為百姓做事,要與民同樂,切不可端架子啊!”
他這一席話說得聲音不算小,圓又漂亮,周邊的百姓一個個都聽得清楚,傳來竊竊私語之聲。付主簿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青著一張臉坐在那,皮笑不笑地道了句,“大人說得極是。”
十二份腸很快做好,馮氏還送了一壺茉莉花茶,笑臉道了聲“慢用”。
阿梨洗了手坐屋里歇著,過門口看著那群人,直到大家紛紛點頭贊嘆好吃,才松了口氣。
薛延回來時候,胡魁文已經吃完,付了錢后正準備帶著人離開。付主簿滿面郁,帶著自己的同黨走在前頭,胡魁文看見薛延,步子稍頓,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了句,“你小子,是塊好料子。”
薛延微微欠了,謙敬道,“大人過獎。”
胡魁文笑了,又說了句,“以后便就要安和跟著你了,若再有什麼要我出面的,知會一聲便可。”
薛延也笑著拱拱手道,“多謝大人。”
胡魁文拿手點了點他,溫和道,“你是不是還記恨那次我派人羈押你,還關了你大半日的事?”
那次胡安和喝多了到攤子上鬧事,給了侯才良尋釁砸攤子的機會,薛延生氣,去府衙逮了胡安和,套著麻袋揍了他一頓,后來被胡魁文遣捕快給帶到了衙門,投進了大牢里,這事薛延沒忘。胡安和總罵他小肚腸,睚眥必報,但薛延還沒小心眼到那地步,他明事理,知道胡魁文那事做的沒錯,聽見這話,便就笑笑說,“大人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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