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496.熱火朝天上工忙

旋耕機出擊，其他班排組的人只能呆若木。

機的力量是驚人的。

在機面前，人力的效率完全不夠看。

只見王祥賴摁住機，前面兩個社員拖拽，機『嗚嗚』的咆哮著，然後便掀起冰冷堅的泥塊，將泥打的鬆散起來……

得需要十個人干半天才能打散一壟的泥，機一趟過去，三個人沒用半個鐘頭把這泥給打蓬鬆了，更多的社員上鐵杴鋤土即可了。

左右班排組的人不幹活了，拄著鋤頭柄、鐵杴柄在那裡獃獃的看。

治安隊還以為他們在懶，氣勢洶洶的過來嚷嚷：「怎麼不幹活了？還沒有歇工哩，你們全停下幹什麼？」

「這麼快就沒力氣啦？剛才看你們吆喝的兇的，就是……」

「你們別嚷嚷，過來看，伱們看天涯島用的是什麼東西？」一個村幹部不耐煩的打斷他們的話。

治安隊隊員狐疑的看過去。

我草！

這是什麼機？

有人見識廣，撓撓頭說：「這鬆土機？我姑媽是魯地的，們那裡耕地有機，不過是用拖拉機拖著的，這怎麼一個人就能扶著使用？」

兩邊班排組的社員哭喪著臉說：「娘咧，這可怎麼比怎麼賽？人家有機！」

機轟隆隆的開。

天涯島這邊的社員都已經有經驗了，他們鐵杴揮舞的飛快，迅速裝滿了一筐子又一筐子的爛泥。

王祥賴將鐵杴在地上，往手裡一吐唾沫了，挎上肩帶抓起車把手，推著車子大踏步的往外走。

九點多鐘的時候雲更濃，風開始吹的凜冽起來。

降溫了。

但是社員們不在意，乾的熱火朝天、頭頂冒汗，頂著寒風繼續忙活。

秋渭水和鍾瑤瑤來送飯。

為了保持社員們充沛的力，王憶準備了足夠的食。

上午加餐是加八寶粥。

品八寶粥放淡水后煮過後又燜了半個上午，裡面的大米、糯米、紅豆、紅棗這些東西都已經燜的爛適宜。

此時打開粥桶，熱氣帶著香甜氣息往外噴涌。

王憶揮揮手，喊道：「來，同志們歇一歇，喝一碗熱粥繼續干！」

大傢伙紛紛放下手中活計圍上來。

秋渭水拿出帶來的大海碗，用大海碗來分八寶粥。

其中給大迷糊是直接弄了個搪瓷缸子。

大迷糊直接在服上手，端著搪瓷缸子一邊暖手一邊吸溜熱粥。

這年頭來上工的勞力都不講究衛生，再說現在淡水張，他們跟大迷糊一樣都是把手往服上一，然後排隊接海碗喝粥。

反正趕海工時候穿的都是破爛衫，髒了回去讓婆娘洗一洗就是。

王祥賴推著車子回來拿自己的粥，他先吸溜了一口，笑道：「真甜真香啊，王老師這粥好，這就是學生娃早上喝過的八寶粥？」

王憶說道：「對，明天臘八節，生產隊已經給社員們分了臘八粥，比咱們喝的這個八寶粥還要好，估計竹子不捨得喝，等你回去你們爺倆一起喝。」

王祥賴倚在堤壩上笑起來：「行，回去喝又香又甜的粥，這個冬天不帶冷的。」

「這次來趕海工就不冷。」此次來上工社員中年紀最大的王富貴說道，「以前來趕海工，特別是70年那年，真是冷煞人了。」

王祥賴吸溜著熱粥問道：「70年就是過來修的這防浪堤對不對？」

王富貴點點頭：「對，那時候趕海工是真的厲害，現在趕海工才五天六天的，那時候得五六十天……」

「改革開放了，政策不一樣了，一直到77年的時候趕海工還是五十多天。」有人說道。

王富貴說道：「但70年那次記憶最深刻，乾的就是這防浪堤工程。」

「整個工程分了兩期，一期工程是68年春，翁洲地委先組織全市民兵首先進行了層堤的建設，又累又危險。」

「咱們社員乾的是第二期，第一期從68年干到70年秋，然後70年冬咱們廣大社員聽從號令來開挖拓展海道，一共完土方得有二百萬個立方，工日是九十萬個。」

王祥賴抬起頭說道：「我有印象，那次用的勞力多，得上萬人吧？」

王富貴搖搖頭：「不止一萬，咱們幹了多日子？不得六七十？算算工日，用的工人得一萬多。」

王憶說道：「那場面可就壯觀了。」

王富貴卷了一支旱煙叼進裡，笑道：「絕對壯觀，王老師你可以想象一下，就這海道枯水之後裡面竟然有一萬多的壯勞力。」

「你站在大壩上頭往左看、往右看，只要是眺遠去，那不管哪裡都是人，人頭攢啊！」

「說句不誇張的話，真跟一堆堆的螞蟻一樣，隔遠了看，這人群真就是螞蟻群，螞蟻一點一點的啃樹葉，咱們社員一點一點的啃海道。」

旁邊的人補充道：「這話說的一點沒假，咱們現在看到的海道雖然堵了淤泥，其實它整還是很寬很平坦很深了，往回數到70年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當時海道都是七八糟的東西，石頭、爛海藻、淤泥之類的，現在咱們站的地方都是我們在那個年代用人工給趕出來的，一車一車推出來的！」

「不只是推出來，有些施工地段太艱難了，沒法用車子，是用人工使簍筐抬出來的。」再次有人補充說道。

有蹲在防浪堤上喝粥的人眺了一陣后順著防浪堤下來，說道：「哎，看二排、看二排，他們還有辦法的。」

二排還在努力追趕他們的進程。

輒上千斤重的土泥車子要從海底推上堤壩實在太難了，於是二排想了辦法來拉車。

他們就地取材，把一輛用不大的木製小推車倒過來，卸掉橡膠胎只留下轂，然後固定在河岸上。

空的轂外面一圈是凹的，於是社員們就環繞轂一圈擱置上一纜繩，纜繩一頭綁了鐵鉤子的向海底，鉤住裝滿泥土的大推車。

而纜繩的另一頭自然留在堤壩上，並由兩人一組民工攥在手中。

他們利用小推車的轂做了個。

這個東西車，土車。

有人推著一輛大推車到坡道底下，這樣用鐵鉤子勾住車子前面，堤壩上的民工轉將繩子勒在肩膀上，二排排長黃志武揮舞手臂喊道：

「拉車！」

兩個民工便從防浪堤往下溜，利用力量和重力勢能共同轉化為拉大推車的能。

於是兩個民工到了河底，大推車便被推到了堤壩上。

而推車漢子不再像以前那麼辛苦，上了堤壩推起車子可以直接往堆土場猛跑。

效率提高了。

之前他們隊里的漢子推車上堤壩后得停下口氣歇一歇，現在可以一鼓作氣直接推著車子到堆土場。

其他班排組看到后大興趣，紛紛把帶來的小推車翻倒做土車。

王憶見此很佩服黃志武腦瓜子的靈活，讚歎道：「難怪老黃能當隊長，這傢伙有兩把刷子。」

王祥賴不屑的搖搖頭：「這算什麼刷子？土車早就有了。」

「別說土車了，70年的時候我們都豎起吊桿來做了正經的吊車。」王富貴跟著說道。

王憶想想也對。

土車或者吊車不是什麼高科技、高技用品，老百姓確實沒有文化，但不代表他們沒有知識，生活中都需要知識。

他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咱們隊里不設置上土車呢？咱們也有小推車。」

王祥賴還是搖搖頭：「王老師，別弄，這個東西有危險的。」

「拉車來助推大推車雖然輕鬆了，可是小推車的轂搭上繩子后不穩定，不管你小心不小心，拉車的途中纜繩都容易從轂上落也容易磨斷。」

「你想想，纜繩一旦落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堤壩上的黃志武突然一聲驚呼：「快停下！」

晚了！

鋼鐵轂太溜了，『呲溜』一下子，纜繩從裡面落下來。

這樣就不存在了，纜繩頓時鬆弛了，推大車的勞力本來正在輕輕鬆鬆，隨著力量突然變大他沒有懟住大推車，車子立馬往下倒退。

拉了車向河底方向奔跑的兩個社員更慘，他們本來為了能拉車子上升自己雙臂要使力氣，同時靠往下跑產生的重力勢能一起拖車子。

纜繩落，力氣便使空了，他們本來是從堤壩上往底下跑，他們拉著纜繩是在拖拉車子上升，同樣，車子給他們一個反作用力，讓他們可以沉穩下降。

如今沒了這個反作用力，他們又在使勁往下跑，就一下子跑空了，加速沖了下去……

前面社員一頭撞在了地上，後面社員況還好一些，直接懟在了他上。

可這樣一來前面的社員就遭了雙重傷害，那慘聲確實凄厲的。

不人看到這一幕忍俊不哈哈笑，還有的說：

「黃金龍你的腚眼子得多啊，還得後面那夥計跑著往裡……」

「沒別斷牛子吧？」

「好傢夥啊好傢夥，這一招我懂，在古書里這老漢推車！」

黃志武聽到他們的話氣炸了，喊道：「快不去看看大龍和東子的況！」

他們隊里社員扔掉傢伙什跑過去。

防浪堤沒有多高，兩個社員況還不錯，後面社員有墊子所以沒出事，就是前面那個以臉剎車的時候破了麵皮。

有人招呼赤腳醫生，赤腳醫生拎著藥箱過來先用清水洗臉再抹紅藥水。

紅藥水跟似的，一抹半邊臉，看起來著實有些瘮人。

周圍班排組的勞力都顧不上幹活了，紛紛上去圍著看熱鬧。

王祥賴說道：「黃隊長，土車很危險的，你們最好還是別用了。」

「老話說的好，一分價錢一分貨，一力氣一寸工。趕海工沒有技巧，就得下力氣，否則國家找咱們莊戶人家來忙活幹什麼？」

王富貴也說道：「你們這次還算好的，是繩子落不是斷了，它落了好歹有軸承擋住了，要是繩子斷了才麻煩。」

王憶也發現了。

土車繩子落問題不大，因為纜繩最後還是會卡在車，能緩衝一下給推車的勞力留下反應時間去頂住車子不下。

真正會傷人的不是從兩米多高的防浪堤上衝下去，而是大推車沒有穩住倒退下來。

要知道這車子上可有上千斤的泥土，這些泥土連帶車子砸在人上會是什麼下場？

黃志武臉一陣紅一陣白，這時候他們連隊幹部過來了。

葉辰跑在最前面，問道：「什麼況？」

不等有人說話他看到了防浪堤上的小推車和掉胎的轂，頓時發了脾氣：「怎麼還用小推車做土車？前幾年不就說了不讓用這東西了嗎？」

「哪年工地上沒有土車出事導致的傷？不用說遠了，就說去年、不對，是前年、81年的冬天，那次澤水公社陳老四和齙牙讓掉落的大推車一個砸斷、一個斷肋骨，這件事你們忘了嗎？」

黃志武低下了頭，低眉順目的說：「領導，我錯了。」

王憶去研究了一下小推車轂，說道：「領導，其實做土車是個加快工期的好辦法，只要把這個轂外面設計上個防鋼圈就行了，通過鋼圈把繩子卡在轂面上。」

葉辰說道：「這得焊接吧？要焊接就會傷了小推車的轂，不值當！」

王憶說道：「是要焊接，但不必把鋼圈焊接在轂上，就是把一片……」

「算了，別費這些功夫了。」葉辰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王老師，咱們不搗鼓了，趕海工就是個賣力氣的活，咱們老老實實賣力氣吧。」

他揮揮手喊道：「行了，同志們別看熱鬧了，沒有熱鬧可以看，都繼續忙活自己的工！」

王憶還想給他介紹一下自己的想法，但人家並不領，驅散圍觀人群后便走了。

多一事不如一事。

老老實實上工就得了，費這麼些勁幹什麼？

王祥賴也拉了王憶一把說：「王老師，你是有辦法的人，肯定能把土車設計的安全起來。」

「不過沒那個必要，這拖土車得一趟接一趟、一車連一車，是吧？上上下下、反反覆復的，拖車人得扛著纜繩拖，幾天下來就把服給磨破了，不值當。」

這話說的王憶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理由呀！

後面社員們的幹勁都被鼓起來了，越來越足，工程進展快了起來。

因為連部不給他們送熱水、送乾糧，還送來了一臺發電機和一臺錄音機、兩個大音響。

錄音機連上了倆音響，過音響有戲曲聲音傳進大傢伙的耳朵里：

「馬大保喝醉了酒忙把家還，只覺得天也轉來那個地也轉，為什麼那太落在東山下，月出正西明了天哎明了天……」

「今天的生意沒好運，一天也賣不了幾個銅錢，我馬大保心煩，抬走進了燒酒店，掌柜的你給我打上二斤酒，再給我弄盤炒三鮮，哎別看我裳穿的破，我喝酒從不給錢……」

就跟漁汛大會戰一樣，趕海工也需要鼓舞勞力幹勁、活躍工地氣氛，富農民工的文化生活，連部播放了呂劇。

這段呂劇可不一般，是呂劇表演藝家李岱江老師所演唱的《借親》中最有名的一個選段，馬大保喝醉了酒。

社員們聽著戲曲幹勁更足。

連部的領導們時不時的還舉著大喇叭過來喊一嗓子：

「當日事、當日畢，今年的工，今年完。今年任務重，需要趕工期，工期不不準回家，想摟老婆抱孩子？不行……」

「還是老規矩，誰先進、誰收到表揚，哪個班排落後，就點名批評班排組的領導幹部，都給我有點數，都給我把膀子甩開了……」

天看不見日頭不知道什麼時間了，不過下工的銅鑼不會錯，到了中午頭銅鑼便『砰砰砰』的敲響了。

這樣營部的領導們喊一聲『歇工』，連部的幹部們收起喇叭招呼各班排組列隊去食堂吃飯。

熱氣騰騰、人聲鼎沸的工地頓時變了氛圍，社員們著酸疼的肩膀開始唉聲嘆氣。

死命幹了一上午，這時候終於可以歇息了，可覺到上的疲憊和勞累了。

有些人爬上防浪堤后直接癱倒在上門，四仰八叉的只顧著使勁息。

天涯島的社員覺悟高、積極足，別人下工我不下工，他們悶著頭還在干。

其他班排組幾乎都停下了。

多數隊伍歇息一下口氣后趕列隊去往食堂搶飯吃。

但有的班排組是帶著牲口過來的，要麼是牛、要麼是騾子或者驢，讓它們來拖大推車，這樣人就輕鬆了。

牲口是珍貴的生產力，外島的環境和條件不適合養牲口，所以不管是牛是騾子還是驢，對各村莊、生產隊來說都很寶貴。

這些班排組的幹部們歇工後顧不上歇息，他們得安排趕牲口的車把式們先安置牲口，該上水要上水，該喂飼料得喂飼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