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517.誰家見月能閑坐

小學主建築建，剩下的是塗塗抹抹以及拉上電線、安門裝窗，只說教學樓，收尾工程開始了。

做好這些便是進行裝，比如安裝電燈，安裝桌椅，給教室前後抹上黑板，還要堆砌一座講臺等等。

公社政府還給他們支援了一批裝潢用品，比如馬列等革命導師的半像，比如名人名言。

建起小學教學樓后，還得建一座辦公樓、一座宿舍樓和隔壁水產技校的校舍。

所以整個學校距離完工依然有好段距離，只是有了教學樓后就可以正式上學，這樣不太影響學生們的學習進度。

正月十四開始休息，正月十五是元宵節，這樣十四中午一起吃頓好飯，工人們散夥回家去過了元宵節。

元宵節，古稱上元節，又稱燈節，始於西漢，盛於隋唐，迄今己有2000多年歷史了。

外島隸屬江南。

自古以來江南是富庶之地，傳統文化傳承之地，哪怕現在經濟況還比較差，但外島各縣依然很重視元宵節。

這句話或許說的有問題，因為外島哪怕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經濟更差的時候都會認真舉辦元宵節，何況如今經濟已經好轉的八十年代。

十五的當天，生產隊又放了一天假。

社員們以家庭為單位，好幾個單位進行組合，然後婦打扮老人收拾，全家一起去城裡開開心心過元宵。

王憶跟王向紅商量：「咱們生產隊準備點活，好好鬧個元宵節怎麼樣？」

王向紅說：「準備啥呀，鬧啥呀，去縣裡，都去縣裡，縣裡最熱鬧！」

他給王憶繪聲繪的描述縣裡元宵佳節的盛況：

從正月初十開始縣裡就要進行準備，街巷間要搭起彩牌樓，用青松和五紙花裝飾，上有蓋頂、橫額，左右春聯，牌樓上下閃爍著五彩珠燈，盡彰顯宏偉壯麗之場面。

同時，按照當地習俗在元宵節早上城裡人會組織隊伍去南海菩薩廟或者其他廟宇「擺燈祭」。

這些人會挑著禮擔，把豬頭、鴨及水果、糕點等送廟宇供奉，並為廟宇的天燈加油，以祈求國泰民安，人健魚。

今天各島嶼、各村莊生產隊的百姓要去縣裡也跟擺燈祭有關，因為晚上要「落燈」。

在落燈的時候，城裡家家戶戶都要做「上燈羹飯」和「落燈羹飯」送廟裡，然後通過廟裡贈送給進廟祈福的人。

簡單的說，今晚去縣裡落燈有飯吃。

而且往往是好飯。

除了這種玄學傳統還有更多風俗，猜燈謎、看花燈、巡街遊玩、吃湯圓等等。

往年社員們年底分紅僅僅夠過年，正月里把親戚一招待，到了元宵節家家戶戶沒什麼閑錢。

於是他們去了縣裡只能蹭一碗落燈羹飯，可捨不得吃城裡的湯圓。

這把他們饞壞了，城裡湯圓攤子多，從一角一碗到五角一碗不等的價錢都可以吃到湯圓。

他們早就想嘗嘗城裡師傅團出的湯圓滋味了。

今年條件好了，分紅之後誰家都有點錢，學生們自己兜里都有錢——

不是歲錢，歲錢已經被爹娘收起來幫忙存著留待以後娶媳婦了，這都是在學校里賺的錢。

學生們賺到錢都算過了，元宵節結束又要開學，新學期有新的賺錢方法，所以元宵節可以放肆一把，來個一把空。

這樣他們更是期盼去城裡過元宵節，從過完年就開始央求父母長輩帶自己去城裡。

他們要去城裡消費。

生產隊幾乎傾巢出去城裡過元宵節、看花燈、吃湯圓，於是王憶也不留守了，他跟秋渭水報了團，與王向紅等人組團去城裡。

王向紅和王憶是全隊的主心骨。

對於生產隊的老人和婦來說，他們對進縣城有點打怵，因為他們一輩子也沒進過幾趟縣城。

這種況下王向紅和王憶要去縣城了，他們自然跟隨其後。

本來一些家庭是私下裡約定去縣裡的，這些家庭小組也有主心骨，就是平日里去過縣城的人。

但這些人對縣城的了解肯定比不過王向紅和王憶，而歡度元宵節又是夜晚出行。

晚上線不好視線差，一旦走丟很麻煩，所以既然王向紅和王憶要去縣裡，那他們索跟在後面。

來找兩人商定一起去縣裡過元宵的人家越來越多，最終王向紅掰著手指數了數：

已經有二百多號人說要跟他們一起走了。

這傢伙隊伍可大了！

他索拿出個花名冊讓社員們報名，誰要跟他們一起走就來報名，最後組織個隊伍出來一起出。

王憶說這組團旅行，正好他本來以為生產隊會一起過元宵節所以準備了一些東西，可以在旅行的時候用上。

比如夜小紅旗。

這小紅旗本很普通，但鑲邊是夜燈管，使勁搖晃就會發出亮。

本來他是給學生們準備的，讓學生們舉著夜小紅旗在黑夜中晃悠晃悠。

既然如今要組團進縣裡旅行，那就人手一個好了，到時候組隊伍便於管理。

他回去把小紅旗拿回來給王向紅看。

王向紅好奇的拿起小紅旗搖了搖問道：「這個能變亮？是不是有開關？」

王憶搖搖頭：「不用，使勁搖晃就行了。」

王向紅頓時便握小旗桿力搖晃起來。

王憶趕摁住他肩膀：「用不著，跟剛才那樣搖一搖它就能發。」

王向紅說道：「沒有發啊。」

王憶說道：「因為現在是中午，太亮了，這樣，你把門窗關上把窗簾拉上——不行，還得找個盡量封閉的房間……」

「就之前小秋老師的房間吧。」王向紅說道，「正好曾工程師回家過節了，房間空著呢。」

他進房間關上門，王憶去拉上窗簾。

這被回家的王東方給看見了。

王東方正哼著歌呢，他看到隔壁房間門窗閉王憶還要拉上窗簾，便出壞笑：

「喲，王老師，大白天的幹什麼？是不是要白日宣？」

王憶說道：「別瞎說，小秋老師先回縣裡了，我跟誰白日宣？」

王東方指著房間說道：「對呀，小秋老師回縣裡了你在跟誰白日宣？別不承認，你房間有人，我剛才看見……」

「滾！」王向紅推開門罵道。

王東方愣住了：「爹，伱怎麼在裡面啊？你們幹嘛？」

王向紅沒好氣的說道：「看王老師拿來的小紅旗。」

王東方疑的撓撓頭：「紅旗有什麼好看的？」

「滾！」王向紅又罵了一句。

王東方只好悻悻的滾蛋。

門窗閉、拉上窗簾，屋子裡一片漆黑，這時候王向紅搖晃小紅旗，三角旗子的邊緣塑料管便出了紅。

王向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小東西，連連嘆：「高科技，這是高科技呀，裡面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氯化鉻？」

王憶也不知道，說道：「不清楚，是我託人買來的，就是一種夜用品吧？」

「你看，到時候一人一面小紅旗，大家排著隊，這樣便於管理，一旦有人走丟也便於找到隊伍，是不是？」

王向紅連連點頭：「是，但這不便宜，是不是？」

王憶說道：「不是，這便宜的，一條小紅旗才兩錢，因為都是批發出來的。」

王向紅頓時讚歎：「好東西，這是好東西啊。」

他當即批準給跟隊去縣裡的社員發一面小紅旗，生產隊出錢。

然後消息很快傳出去。

來報團的社員頓時多了起來。

並非是全部沖著小紅旗來的，主要還是覺跟隨王向紅和王憶夜間去縣裡更安全：

「今晚縣裡肯定人多，最好小心點，去年元宵節燈會還有人販子拐孩子呢。」

「跟著王老師和隊長絕對沒事，王老師在縣裡可悉了。」

「可惜我家麗華要在餐廳上班，要不然讓給咱帶路也行，麗華現在對縣裡很了。」

到了中午頭一看統計。

報名去縣裡的人員超過700人了！

很多老人都要去，倒是一些男人最近累的，決定待在家裡看電視睡大覺。

王憶一琢磨自己手頭上的夜紅旗不夠用，趕回23年臨時搗鼓一批過來。

到了傍晚，家家戶戶提前冒起炊煙，提前吃晚飯。

這時候有些人就喊話：「怎麼還做飯啊？去縣裡吃，縣裡今晚在南港碼頭在青年大街在好些地方都有湯圓攤子，有的是吃飯地方。」

「那不得花錢？」

「你真是過日子過到家了，一年到頭有幾次元宵節？有幾次吃人家師傅做的湯圓的機會？對不對？」

「對，你請我吃吧。」

「做夢去吧，哈哈……」

其實今晚家家戶戶都可以做自己湯圓，門市部從正月初一就開始賣做湯圓的材料。

這東西簡單，無非是糯米和一些餡兒。

王憶帶過來好些糯米，生產隊給社員們發的過年福利就包含了，另外餡兒得去門市部買，有花生仁、有黑芝麻、有棗泥、有豆沙等等。

另一個縣裡大眾餐廳今年也廣賣湯圓，同樣是王憶送過去的材料。

但今晚沒幾家自己做湯圓，他們只是普普通通吃飯，準備去縣裡吃城裡面點師傅們做的湯圓，今晚買著吃。

島上現在機船多，為了方便通行，隊里沒有開天涯二號和天涯三號，用了小機船。

這樣等到在縣裡吃過湯圓看過花燈，誰想提前走或者晚點走都可以，幾個人約好一艘船即可。

船機轟鳴，一支船隊奔赴向縣城主島。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暖了人們的心頭，貧困歲月的創傷漸漸癒合，正月的海福縣呈現出一派祥和、繁華景象。

夕西下、夜幕降臨，如海水漲似的，縣裡頭的人海、船海、燈海也湧起了高。

一艘艘漁船從四面八方來到縣城。

車水馬龍，船船、人挨人，大大小小的漁船佔領了所有碼頭，甚至碼頭已經擁不下，只能往海上停泊，再踩著船上碼頭上岸。

碼頭上有治安員和民兵在巡視。

去年出過拐子，今年縣裡可非常重視安保工作，莊滿倉親自坐鎮位於港口的指揮中心。

拐子拐人或者小盜竊后都得從港口撤離，因為今晚島嶼進行統一管制，各公社的民兵都被召集起來負責巡視主島海岸——

所有船隻必須得通過港口靠岸也必須得通過港口離開，其他的地方不準停靠。

碼頭上的一座座建築好像戴上了寶石項鏈，各彩燈串和霓虹燈構絢麗圖案在剛剛夜的時分便點亮，它們掛在碼頭的各建築上，歡迎著來參加燈會的老百姓。

天涯島的船隻集停泊，然後大人扶著老人、老人拉著小孩開始上岸了。

他們還是以家庭為基本單位，以基本單位組小組，四個小組四個組長八個副組長共同負責帶領，王向紅和王憶是總負責人。

如此一層層負責下去，隊伍變得層次分明更好帶領。

另外為了便於互相辨認，社員們還亮出了小紅旗，他們拿在手裡一搖晃便發出了淡淡的紅。

幾百個邊緣發的小紅旗亮了起來，因為旗面是普通綢緞，這樣就好像是幾百個三角形亮了。

這一幕還震撼人心的。

碼頭上本來醉心於觀看彩燈的人都被吸引了，頓時有人互相詢問起來：

「這是什麼彩燈？」

「沒見過呀，以前沒有這樣的，你看你看，都在人手裡搖晃著呢。」

「這是移彩燈，肯定是縣裡組織的，不過他們的發電機在哪裡？」

「你真是鬧笑話了，這樣的小彩燈怎麼可能是發電機供電啊，肯定是用了電池，我看電視上說有一種電池紐扣電池，專門給小型工供電，這肯定用了紐扣電池……」

議論聲紛紛。

然後很快有人借著碼頭上的燈認出社員們份：「不對啊，這不是天涯島的人嗎？」

「紅梅主任，你們這是搞什麼？這麼多人一起來了？手裡拿的是什麼？」

「二姑，你手裡這是什麼呀？怎麼還發？」

為人群焦點，社員們心裡暗喜。

頗為驕傲。

他們只是生活在最底層的漁民老百姓，平日里頂多是客人上門會誇讚他們幾句，哪有被這麼多人行注目禮、被這麼多張討論的時候？

人人都有主角夢。

社員們跟人招呼起來，他們同樣不了解手中小紅旗的發機制，更不懂夜材質的特。

可他們不能被一問三不知，便索用聽到的解釋來解答手中的小紅旗：「裡面有紐扣電池！」

有治安員沖他們揮手：「王隊長、王老師，你們帶著人趕下去，堵住路了啊。」

王向紅高聲應和，讓組長和副組長們一邊統計上岸人員數量，一邊領著往下走。

今夜縣裡多開燈會，以青年大街和育廣場為兩大核心地帶，但其他一些地方同樣掛起了很多燈盞，包括碼頭。

碼頭上不有小彩燈還有大燈：

有的是宮燈，有的是花燈，有的是造型奇特的龍蝦燈，有的是四肢會抖的海燈，有的是個頭巨大的鯊魚燈……

但這些燈都是配角，碼頭上有一盞主燈走馬燈，能在燈火里旋轉，並在燈映的畫面上，很大很漂亮。

碼頭上的走馬燈出現的是三英戰呂布景象。

番出現關公、張飛、劉備和呂布這些三國名將，都是騎著高頭大馬，姿態威猛、樣式新奇。

這是走馬燈第一次出現在縣裡，看的趕來縣裡的漁民們嘖嘖稱奇，目眩神迷。

漁民們上岸后便在碼頭後街給卡住了，把走馬燈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不人看的如癡如醉，不想走了。

很快有人大喊：「青年大街賽龍燈了！有大龍隊和小龍隊已經去了！快去看賽龍燈的！」

一聽這話，停滯的人群終於再次前進起來：「走，去看賽龍燈的！」

有人指著天涯島眾人說道：「他們這不就是一條龍燈隊伍嗎？」

幾百人隊列前行，手裡都搖晃著紅的小三角燈，確實巍峨的。

後街支棱起不攤位。

燈下、寒夜裡，白蒙蒙的熱氣如仙霧般蒸騰，帶出了熱量也帶出了香甜滋味。

這都是賣湯圓的。

攤子前掛著牌子，上面用筆寫了價格：花生糖湯圓2錢（小碗），芝麻糖湯圓26分錢（小碗）……

一些攤主一邊煮湯圓一邊放聲大喊：「南來的北往的老爺們、叔伯嬸子，都過來看一看嘗一嘗，正經的糯米湯圓，溜、甘甜……」

「姚家湯圓嘍，羊城的手藝，絕對好吃，吃一碗還想再來一碗……」

「一年吃一次、一年吃一回，都來吃湯圓，好吃不貴，好吃實惠……」

天涯島的好些人便開始吞口水了。

不只是饞了，主要是以前從沒買過湯圓，如今機會在眼前，消費水平在承範圍之，他們多多的就有些心了。

王向紅還能不明白社員們的心思，便大笑著說道：「各組長副組長聽命，立定，稍息！」

「都聽好了也把人看好了，準備原地解散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