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安心裏咯噔一聲, 麵上卻是一派淡定，抬起胳膊聞了聞，奇怪道：“有嗎？”

    林懷安沉眸看他。

    林遇安笑著道：“可能是最近班級裏有小組作業, 和一個alpha同學待在一起久了吧。”他頓了頓，還好奇道：“真的有味道嗎？我怎麽聞不出來。”

    林懷安神緩了緩，道：“就一些，不重, 你聞不到正常。”

    林遇安低低哦了一聲，垂眸看著桌子上的菜。林懷安做事向來有規律又講究效率, 嚴格要求別人的同時也會以更嚴格的要求來對待自己, 不是因為別的, 隻是他覺得他對自己的要求, 普通人可能做不到，隻能放低標準。

    說是六點就是六點, 林遇安剛一來, 菜都已經上齊了。

    “吃飯吧。”林懷安執起筷子道。

    林遇安出門前吃了點心，其實不怎麽, 他一邊小口小口的吃著，一邊悄咪咪地看著林懷安。

    林懷安作從容自然，林遇安自認為小心謹慎的作其實一點都沒有逃過他的眼。他道：“看什麽呢？”

    “沒事，”林遇安搖搖頭：“就是在想大哥怎麽忽然回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

    林懷安自從上大學來就很回家。大學前兩年在忙著刷績點積攢人脈, 後兩年則是純粹在忙著創業。有時候忙了別說暑假，就連寒假都很回家, 就算回家也待不長遠。尤其是這兩年畢業之後，公司剛走上正軌，一年能見到他人一次就算不錯了。

    林懷安輕嗤：“你兩個星期沒回家, 就算我說了你能知道什麽？”

    該來的還是會來，林遇安拉著碗裏的飯，悶聲道：“你都知道啦？”

    林懷安夾著菜：“小祁跟我說了。”

    林遇安著飯不說話。

    林懷安抬頭看他：“還在生爸媽的氣？”

    林遇安低聲嘟囔：“哪敢。”

    林懷安作一頓，片刻後看著他，開口道：“……那件事確實是爸媽做得不對，我也跟他們說了……”他停了停，看著垂首不語的林遇安，一向不會說什麽安的話，最終隻道：“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好好學習，他們以後不會再提這件事了。”

    一件事，就這麽輕飄飄的提起又放下，林遇安略有些驚訝，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大哥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他們兄弟二人，自打他有記憶以來，就不親近。

    林懷安淡淡道：“爸媽年紀大了，一時糊塗，起了不該起的念頭。”他張了張，也說不出你別放在心上別心懷芥的話，隻道：“他們要是還說什麽就跟我打電話，我和他們通。”

    “你能管好你自己就行，家裏的事有我在，還用不著你心。”

    林遇安愣愣聽了半天，才低低哦了一聲。

    林懷安在弟弟們麵前態度一向冷，林祁安還好，自被寵慣了偶爾還敢在他麵前撒個。林遇安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敲了敲桌子：“行了，吃飯吧。”

    林遇安也沒說什麽，垂首吃著飯，隻是多有些心不在焉。

    餐廳人慢慢多了起來，林遇安往別的地方瞥了一眼，就見一旁有個正裝打扮的年輕人時不時往他們這邊掃上幾眼，林遇安皺了皺眉，就見那年輕人似是確認了什麽一般，徑直朝他們這邊走來。

    “大哥。”他輕輕喚了一聲，示意他往後看去。

    正巧那個年輕人也到了，林懷安往後一看，年輕人見著他的臉頓時一喜，拍手道：“懷安？！”

    林懷安揚一笑，客氣有禮，挑不出一病。他起握住了年輕人過來的手：“葛雲傑？”

    年輕人臉上笑意更濃厚：“難得你還記得我。”

    林懷安：“哪裏能不記得？”

    “我還說你這種大老板肯定把我們這些高中的老同學忘了呢。”葛雲傑玩笑般開口，林懷安但笑不語。

    見林懷安不搭腔，他多有點尷尬，又道：“聽說你不是在京城創業？怎麽忽然回來了？這不年不節的。”

    林懷安淡笑：“公司忙，難得最近有時間，回來一趟陪陪家人。”

    “哦哦哦！”那葛雲傑神有些異樣，又將目轉向林遇安：“這位是……”

    “我弟弟。”

    葛雲傑眸中一抹異閃過，嗬嗬笑著：“你不是隻有一個弟弟嗎？就那個小omega？這是……表弟？”

    “親弟弟。”林懷安眉宇微斂，有不悅。偏那葛雲傑好像沒有眼，笑嗬嗬開口：“你當初在學校把我們得抬不起來頭，你弟弟看起來也該讀大學了，應該也在首都吧？b大還是q大？”

    林懷安眸漸冷，林遇安卻搶先開口：“你是大哥高中同學？現在也該畢業了吧，在哪高就啊？”

    葛雲傑一愣，隨即仰首，頗有些自鳴得意道：“也沒什麽了不起，就裴氏集團吧，一個月六七千。”

    裴氏集團……

    林遇安眼睛了，回眸看著大哥：“一個月六七千……多嗎？”

    林懷安搖頭。

    林遇安煞有介事點頭：“我也覺得不多，我一個星期差不多就有這麽多了……”

    葛雲傑幾乎要氣笑了：“你一個大學生——”

    林遇安啊了一聲，頗為驚奇地看著他：“我大哥大學的時候都能月過萬了，你不知道嗎？”

    葛雲傑臉一陣好看。

    林懷安淡淡斥責一句：“小遇。”

    林遇安歉意道：“抱歉啊，我以為大哥的同學，都跟大哥一個水準呢，原來是我誤會了。”

    葛雲傑臉一陣青一陣紅，他看著林懷安，臉上的笑幾乎要維持不住：“懷安——”

    林懷安執起筷子，淡淡道：“我和弟弟還有事，咱們有時間再聚？”

    這都不是委婉地趕客了，葛雲傑深吸一口氣：“你說的是，那你們兄弟倆慢慢吃，我這就先走了。”

    林遇安：“慢走不送。”

    葛雲傑一口嘔在心頭，沉著臉快步離開。

    林遇安又往那邊看了一眼，才發現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在等著，見他回來立刻上前挽住了他的手。

    “怎麽了呀？不是老同學嘛？”

    “別說了，簡直晦氣！”

    “出什麽事了？剛剛我看那人，好像是林懷安？”當初的林懷安在學校可是名人，饒是人和他不是一個班，多也聽過他的事跡。

    “不就是他！”葛雲傑深吸一口氣，眉宇間滿是翳。

    “你不喜歡他呀？”

    “你問問有誰喜歡他？天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仗著自己是個alpha，自己績好就無法無天。不止是他，還有他爸媽。你是不知道，高中三年開家長會，他爸媽三次作為代表在講臺上講話，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他們一家都是alpha和omega，好像a和o就格外高貴一些——”

    葛雲傑哼了一聲：“別人一直以為他家裏隻有一個弟弟，他爸媽對外也是說家裏一對ao兒子，隻有我知道，其實他下麵還有一個弟弟。”

    “是嗎？”人掩驚訝道。

    “隻不過那個弟弟是個beta，平平無奇，據說學習績也不好，也難怪他們一家都不願意在外麵提他。”

    人皺眉：“這麽重ao輕b，這不是別歧視嗎？林懷安看起來好一人，誰想裏竟然那是這麽一個人。”

    這都什麽時代了，竟然還有人別歧視。那些科學家、文學家等諸多公眾人中，beta的比例也不，竟然還真有人真實地覺得beta比不上ao。

    葛雲傑除了餐廳，嗤笑道：“他哪裏是看不起beta，他是所有人都看不起。”

    當年的林懷安就是一座高峰，死死地在所有人的頭上。高三的時候就不必說了，高一高二的時候就能把那些學長學姐得不過氣，更別說是他們這些同級同班的人了。

    一想到剛才丟的臉，葛雲傑臉又是難看，快步離開餐廳。

    林懷安掃了一眼門邊，又看著林遇安，聲音平淡：“倒是不知道你還這麽伶牙俐齒。”

    林遇安撇著：“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我還悶聲不吭不。”

    林懷安看著他，頭一次意識到這個弟弟其實也不是一無是。最起碼……

    乖巧懂事？

    還能說會道。

    “不過……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一星期就能賺那麽多錢了？”林懷安緩緩道。

    林遇安臉一僵，嘟囔道：“還不準人吹牛了。”

    林懷安看著他：“這麽能說會道，怎麽不跟爸媽說？”

    林遇安耷拉著眼：“有什麽必要跟他們說？”

    說了他們也是一副為了他好的臉喋喋不休。林遇安不說話還好，等他們把話說完，自然也就清淨了；可他一旦出言反駁，那隻會越發沒完沒了，沒理也能被他們說出理來。

    到了最後，哪怕是胡攪蠻纏，也一定得是他們大獲全勝。

    這麽多年了，他們怎麽說怎麽說，林遇安已經學讓那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林懷安垂著眸子不言，知曉他不再提這個話題，轉而道：“最近學習怎麽樣？”

    林遇安抬眼看著這個學習績從來沒下過前三的大哥，幽幽道：“你確定要聽？”

    此話一出，林懷安眉頭皺，心下已然明了。

    雖說疑林家一家都是聰明人，怎麽就出了林遇安這麽個例外，但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桌子上的飯菜已經下去大半，林遇安就端著杯子時不時抿一口。

    一頓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兄弟倆相對而坐，靜默不語。

    林懷安喚來服務員結賬，完了之後看著林遇安：“不打算回去了？”

    林遇安點頭：“回寢室。”

    林懷安點了點頭：“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他低頭作了片刻，林遇安手機上一響，垂眸一看，是一個轉賬，數額……三千。

    “大哥？”他抬頭，驚訝地看著林懷安。

    “不想回家就自己在外麵吃點好吃的。”林懷安道。

    “我不用，我上有錢。再說你現在在創業……”

    “我創業也不你這麽一點錢。”他披上外套，淡淡地看著他：“家裏的況別聽爸媽胡說，就算真有事也不著你心。”

    他起：“再說你不是下個月生日？出去和同學一起吃頓好的吧。”

    林遇安默了默，終究還是開口道：“……我生日是在年初。”

    林懷安作一頓：“那就是老三的……”

    “小祁生日在八月。”

    林懷安還要說什麽，林遇安率先道：“爸媽生日都是在五月，你自己的生日……”他頓了頓，意思很明顯，總不至於連自己生日都忘了。

    林懷安沒再說什麽，穿上服大步離開：“走了。”

    林遇安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直至影消失，才拿起手機給裴先生發了個信息。

    等到林遇安上車，裴晏舟注意著他的神，見並沒有什麽難過的樣子，才算鬆一口氣。

    他也沒多問什麽，隻讓司機開車：“走吧，咱們回家。”

    回家。

    林遇安眉眼彎彎。

    回那個溫馨愉悅，沒有迫的家。

    ·

    林懷安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八點，林父林母正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林祁安陪在一旁。

    看見大兒子回來，林母先讓小兒子回自己房間，又看著他埋怨出口：“我說讓你先回來媽給你做頓飯。在外麵待了那麽時間，還沒吃夠外麵的飯啊？”

    林懷安換下鞋子：“明天不有時間嘛，不著急。”

    林母不滿：“就那麽一上午的時間——我就和你說沒必要去管那小子，你偏偏要浪費時間。”

    “好了好了。”林父打著圓場，看向大兒子：“小遇呢？還是不願意回來？”

    林懷安：“他們專業最近有事，周末忙。”

    林母嘟囔：“什麽忙，我看就是不想回來。”

    林父道：“這孩子還怨著我們呢。”

    林母：“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大的氣。”

    林懷安抬頭看：“他哪來的氣，您不知道？”他端起桌子上的水：“你作甚去打他的主意，事先也沒和我說一聲。”

    “你這話說的，”林母道：“家裏那麽多事，事事都得你心？”

    林懷安作一頓。

    林母又道：“再說了，什麽打他的主意？爸媽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好？那方總也就是年紀大一點，其他的也沒話說。你這邊正在創業，小祁年紀還小，爸媽公司又要裁員——”

    “別拿糊弄老三的話來糊弄我。”林懷安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是公司裁員，才是你們想著升職啊？”

    林父林母不說多麽位高權重，也是頗有資曆的老員工了。他們那家公司景還不錯，就算要裁員也不可能林父林母這樣的幹了十幾年的老員工，更別說他們還是副主管，大大小小也算個管理層了。怎麽也裁不到他們上去。

    林母臉一變：“你——”

    林懷安淡淡看了一眼，林母氣兒頓時沒了。

    嘟囔道：“這麽難得的機會，我和你爸怎麽能錯過？”

    “機會難得，就去拿老二去換？”

    林母道：“那當初要不是因為懷上了他，我現在早就是主管了，哪還用得著這樣？再說了，他一個beta，以後能做什麽，我給他的路安排得好好的，他不願意就算了，還這麽大脾氣。”

    林懷安皺眉：“要按您這麽說，您最該怪的不是爸嗎？您不願意生，怨老二毀了您的事業；老二也能怨您為什麽把他生出來，為什麽把他生個beta而不是a、o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