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出來后,萬歷心里有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可不像前些天面對大臣時,心有一種難以言喻暢快,爽得是一塌糊涂。
他心里當然很清楚,太后就是堅定的支持朱常為儲君,如今太后終于松口了,這對于他而言,當然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李太后也并未選擇支持朱常洵,而是與他定下一個規矩,到底選誰作為儲君,一切還是要照章辦事。
這能說是萬歷的勝利嗎?
其實是可以的。
因為這個規矩,不是儒家定的,而是跟萬歷心的想法而制定的。
實力為尊。
誰更有能力,就立誰為儲君。
立賢不立長。
雖說李太后已經做出巨大的讓步。
但總還差那麼一點。
而萬歷在面對自己的母親,心其實并沒有必勝的把握,而且是一直都沒有,縱使他現在是如此強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的影,反正他總是認為李太后對他肯定還是藏著一手。
故此他之前才在李太后面前立下重誓,這回不功便仁,如果此次失敗,我就將皇位讓給朱翊鏐。
雖然這話不太真實,但也可以反應出萬歷心是默認李太后有這個能耐的。
故此萬歷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見好就收,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今都已經必勝的局面,要是太后站出來,可能會增添許多變數,這個變數是他們帝商組合沒有計算在的,而且據他理念,儲君必須要強大,雖然他非常不喜歡朱常,但如果朱常洵真的不爭氣,那他也只能作罷。
但如果二人差不多,那他肯定就是選擇朱常洵。
其實萬歷的覺并沒有錯,母子連心,李太后確實還藏著一手,只不過不是要對付皇帝,且不說有沒有這個實力,就是有,也不可能選擇跟皇帝去玉石俱焚,肯定是要顧全大局的,其實盯著的是皇貴妃,李太后不是不喜歡朱常洵,而是非常不喜歡皇貴妃,認為這種子將來一定不會守規矩的,到時肯定會干預外庭。
故此萬歷安排朱常洵去牙行,李太后雖然知道萬歷的心思,但也沒有明言反對,心其實是默許的,因為如此一來,就能夠令朱常洵獨立長,而不會過于依賴自己的母親。
覺得有資格這麼想,就沒有留權力,在萬歷長大之后,是主還政給萬歷,然后回后宮誦經念佛,最多也就是出來管管后宮的事,外庭的事,幾乎不過問。
雖是太后,但非常忌憚后宮干預國家大事,這也是干預國本的一個重要原因,但沒有一本正經去弄,非常委婉,希萬歷自己改過來。
哪知道萬歷直接要埋葬儒家。
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
“陛下!”
萬歷剛剛出得慈寧宮,便是見到田義快步走了過來,給他遞上一份函,微微氣道:“這是剛剛從南京送來的。”
萬歷接過來一看,稍稍皺了下眉頭,道:“立刻宣郭淡宮。”
“是。”
......
原來這京城有皇帝親自陣,大臣們是無法用權力去制言論。
但是地方上可就不一樣。
這千年思想,早已是深固,豈能輕易被毀于一旦。
能否功,主要是在地方上,而不是在京城。
這事在南直隸的爭斗,可遠比在京城要激烈的多,也要彩得多。
此事發在常州府的無錫縣。
當地一個名劉三的小商販,他是專門從事回收廢布的買賣,他在得知頭巾運后,就與自己的妻子,拿著廢布制作出大量的頭巾。
可是等劉三將頭巾拿出來賣時,就被當地法院以擾治安之罪給下令逮捕了。
這本也是一個小案。
逮捕一個小商販,那不是很正常嗎。
但是當地訴訟院院長陳默發現這個訴訟進行的有些快,他都還不知道這事,那邊就已經給判了,這一查才發現原來訴訟院里面有一個訴訟師是那法院院長的學生。
據三院制度,訴訟權是在訴訟院手中,就是說在沒有訴訟的況下,法院是無法下令逮捕的。
此案的過程就是劉三的鄰居前去告狀,而法院院長的學生立刻就提出訴訟,沒有跟任何訴訟師商量,而那邊法院院長直接就給判了。
不到一日,此案就結束了。
而目前只有衛輝府有律政所,就是專門跟訴訟院打擂臺的,其它地方都還沒有,這主要是因為衛輝府有這個需求,當地商業太繁榮。
開封府都沒有搞。
開封府其實也沒有必要搞這個,那邊太多讀書人,才華橫溢的筆俠多不勝數,起了很好的監督作用,要論公平,衛輝府都比不上開封府,每個案子,開封府法院可都是審了再審,生怕被這些筆俠抓住把柄,這些筆俠本來就是求學的,天也沒事干,給他們逮著,那就沒得活了。
那麼一旦法院與訴訟院勾結,那就會出問題的。
不過一般不會出現這種況,衛輝府就從來沒有出現過,訴訟師全都是年輕人,法院都是老人,這初生牛犢不怕虎,因為一旦勾結,訴訟院就會喪失權力,肯定是以老為尊。
但凡事無絕對。
好死不死,陳默就是來自衛輝府,是薛文清一手帶出來的,其實目前許多地方訴訟院院長都是來自衛輝府訴訟院,有著富經驗的訴訟師只有衛輝府有,他一看這案子,是毫無據,于是他直接將當地給法院給告了。
那法院院長就沒有想到,這訴訟院竟然還敢告他?
法紳都是當地士紳,是由士林選出來的,他們沒有經歷過衛輝府的殘酷斗爭,薛文清在衛輝府的時候,可天天盯著法院,只要法院判決稍有不妥,他就很來勁。
衛輝府的法紳可真是如履薄冰,自家老鄉都不敢袒護。
無錫法院直接不予理。
我就是判決人,你告我,你是瘋了嗎?
人家沒有瘋,不但沒有瘋,人家還是經驗富,訴訟院先是以程序不對,要求重新起訴,阻止糾察院行刑,同時直接告到常州府法院。
常州府法院還是不予理。
因為這些法紳,許多是理學派的,他們是禮教的堅定擁護者,他們怎麼可能允許你們這麼搞。
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
原來如同類質的案件還發生在許多州縣,而在大局勢下,也是年輕人要爭取上位,訴訟院全都是年輕人,法院全都是老人,在這種環境下,年輕人覺得自己的機會來。
這絕是一個大舞臺啊!
南直隸所有的訴訟院就都聯合起來,直接就告到南京府去,狀告十八名法紳和二十三名訴訟師。
更加要命得是,他們的恩師薛文清和姜應鱗就在下面的江西,狀告法院可是他們一直夢寐以求得,可惜衛輝府的法紳都比較穩,沒有給他們什麼機會,這回可算讓他們逮住機會了,于是他們暗中幫助這些訴訟師。
“你要不要親自跑一趟?”
萬歷面顯得有些凝重,從信上的容來說,可見南直隸那邊的禮教勢力非常強大。
郭淡忙道:“卑職去了也沒用,那三院又不歸卑職管,而且卑職認為,咱們坐在這里看戲就行,這是一個必勝的局,而且對我們是百利而無一害。”
萬歷哦了一聲,道:“你就這麼有把握訴訟院一定能夠取勝嗎?”
郭淡稍稍遲疑了一下,才道:“退一萬步說,即便訴訟院失敗了,陛下您還是大贏家。”
“此話怎講?”萬歷好奇道。
郭淡道:“陛下,以前這些年輕人敢去指責那些士紳嗎?”
萬歷似乎明白了什麼。
郭淡道:“這兩邊開始對立,其實禮教就已經一去不返了,年輕人不再會對他們言聽計從,順便還能夠幫助陛下徹底解決士紳控制著鄉村的問題。”
萬歷眼中一亮,是呀!這皇權不下縣的規矩,也是時候該改改了,就朕現在的實力,憑什麼還由那些鄉紳控制著鄉村。問道:“但是他們到底能否打贏?”
郭淡笑道:“卑職認為勝算很大,因為法紳是憑借名坐上那個位子的,跟訴訟師不一樣,他們一旦失去名,他們必然是待不長久,只要訴訟院能夠爭取到輿論的支持,那就很有機會,就這些案子來看,顯然都是法院的錯,這事鬧得越大,對于訴訟院越有利。”
說到這里,他稍微頓了下,道:“陛下,咱們何不朝中員也都引過去,就拿著案子當做一個終結,畢竟陛下您日理萬機,哪有閑工夫跟他們這麼耗著。”
萬歷咳得一聲:“話雖如此,但此事可大可小,還是要求穩,久一點也無妨。”
他心里可積累了十幾年的怨氣,要是一波就發泄完,這爽維持不了太久,他倒是希可以慢慢爽,爽上一年,別一會兒就整完了,那多沒意思。
郭淡訕訕道:“陛下,可咱們還是要掙錢,這一寸一寸金,那麼一天的話,咱們就損失,卑職算算.......!”
“行吧!趕解決。”
萬歷揮揮手道。
作為財貨,這金錢永遠是最為重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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