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果然上鉤,「只不過什麼?」
姜央心底扯起個笑,面上還是一副為難的模樣。
「只不過臣眼下只是暫住養心殿,幫忙打打下手,勉強討口飯吃。算不得什麼人,在陛下跟前也說不上來話,更加做不得陛下的主。太后娘娘看得起臣,讓臣幫忙挑揀人,是臣的福分。可要臣幫陛下挑兩個人帶回去,臣也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臣自己不小心開罪陛下是小,可若是陛下誤會太后娘娘的一片好心,那臣可就罪該萬死了!」
邊說邊抬頭,燦燦地沖太后笑,眼波純然乾淨,宛如太池水一碧萬頃。
「臣這麼做,也是為太后娘娘著想。常言道,父母之子,則為之計深遠。太后娘娘這般為陛下勞心勞力,想來也不願因為這點子小事,同陛下生分了吧?」
太后一下啞了聲。
在座眾人更是瞠目結舌,還真敢說!
太后和衛燼的關係有多惡劣,北頤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生分不生分的,本沒差別。
可這話妙就妙在,方才是太后自己先認定,這般做是在替衛燼著想。姜央借力反力,反將一軍,太后若還是點頭堅持要往養心殿塞人,不顧衛燼意願,可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於尋常人而言,話語中的威信或許無傷大雅,可於掌權者而言,問題就大了去了。
如今六宮轄制權還在太后手中,倘若出口的話都不算話,誰還聽的?衛燼再拿這事做文章,日後六宮到底歸誰管,可就真不一定了……
這個姜央,出口的每句話都不帶半點鋒芒,可細細揣,卻是字字誅心,誠如平地起驚雷,初時不顯,真正炸開後又威力無邊。
眾人還在驚愕間,未曾回神,那廂姜央目已平平掃了回來,微笑著給了們一記回馬槍:「諸位姐妹這般為陛下著急,姜央從前竟然不知。這次回去定會好好向陛下轉達,陛下知道有這麼多人為他著想,定會記著你們的好。」
宛如鬼魅著耳蝸低語般,所有人都煞白了臉。
什麼記著們的好,分明是把這仇給生結下來,等著日後尋機會一併收拾吧!就衛燼那脾氣……
想起釘在宮門上的腦袋,們抖了,手腳也僵了,五臟六腑都攪和到了一塊去,寒意從四肢百骸滲攀爬,直往心坎里捅。
太后手裡的菩提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蠟包漿上多了一道深刻的掐痕。日頭底下瞧,似一抹諷世的啞笑。
好好好,很好。
當初自己一時心放過的小狼崽子,一個兩個都在不知不覺間長了惡狼,衝上來第一個咬的竟然就是的脖子!
衛燼也就罷了,連這個國公府的黃小丫頭也敢踩在頭上作威作福,以前還真是小瞧了!
掐著佛珠往掌心裡嵌了嵌,太后深呼吸,強自定下腔膛里那竄的火,翻手收了佛珠,臉上又恢復了初時的鎮定,「姜姑娘說得對,這事的確是哀家欠考慮。陛下而今才剛極,應當以國事為重。這麼多人見天兒在眼前轉悠,瞧著也心煩,就免了吧。」
原本在旁期待了許久的宮人,聽見這句,眸或多或都覆上失,一個個垂眉耷眼,像雨打的芭蕉。
「不過……」話鋒一轉,太后又笑,「姜姑娘這一日日都在為陛下心,勞心又勞力,邊也該多添個人伺候。」說著便側眸喚了聲,「逐月。」
「奴婢在。」那行宮人當中應聲出來個婢。
相較於旁人的濃妝艷抹,妝容則素淨許多,一襲春辰宮清淺若水,姿裊娜在風中搖曳,眉目如畫,帛似飛天,給人一種清雅出塵、恬淡楚楚之。
眾人不約而同「噝」了聲,視線在和姜央之間徘徊,五雖天差地別,可這氣質卻是真真像極了!
這是千挑萬選出了個翻版,打算拿去分姜央的寵啊!
姜央瞇眼淡然瞧著,心底冷笑。
「你眼下在前做事,雖沒個正經的銜兒,可大小也算個,邊只有一個四六不懂的小丫頭伺候哪兒?知道的,是你恤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皇家有意苛待。逐月是哀家一手栽培起來的,做事心細,手腳也勤快。日後你只管盡心服侍陛下的起居,就負責伺候你。」
姜央張口要拒,太后卻不給機會,揚手打斷道:「長者賜,不敢辭。你既這般有孝心,不至於連哀家這點小心意也不肯收吧?如真如此,可就太傷哀家的心了。」
底下應聲響起幾聲竊笑,視線往來織間,都帶著大仇得報的爽利。
太后就是太后,話說得夠狠。
姜央是進了養心殿,也住進了順堂,這背後的深意,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可先帝畢竟剛駕崩不久,衛燼和他雖結了怨,但終歸是父子一場,該為他守的孝,還是得守。這樣的局勢,就算衛燼真想下詔冊封,也得等熬過這一年。
朝堂上的確是衛燼說了算,可這後宮到底還是太后的天下!
小小一個姜央,無名、無分、更無皇后應有的實權。再風,於太后眼中也排不上位。
說得再難聽些,區區一個前宮人,連國公府的小姐都算不上。
這一口惡氣著實出到了大家心坎兒上,一個個花枝招展的臉蛋又重新綻起笑來,不似方才那般,而是發自心的、由衷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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