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要份糖炒栗子!」
「姑娘稍等,馬上好!」
竟差點忘了,眼下可正值板栗果大的時候。天氣這樣寒涼,沒法子捂著熱騰騰的烤紅薯滿足咬上一口,剝一粒香噴噴又飽滿的糖炒栗子也不錯啊。
栗子抱在手,暖意立馬從手心傳開,漫向四肢百骸。莫輕輕貪地多捂上一會兒,才轉到小瑾手裡,讓他抱著暖暖。自己則是揀了粒咔嘣一下剝開,將果遞給小瑾,又再給自己剝了一粒。
栗子香香,還熱乎乎的。咬一口,齒頰生香,清甜滋味在舌吼間瀰漫開,簡直連肺腑都要給沁香了。
「小瑾,好不好吃?」
「好吃!」
小瑾歡喜地直點頭,趕又從麻紙袋子裡出一粒塞過去。
莫輕輕哭笑不得。
「好,給你剝。」
栗子雖甜,但秋日百味,莫輕輕吃著,卻不由得念起夏日釀下的那壇桑葚酒來。想必這會兒也已變得甘醇濃馥,讓人久回味了吧。
這般心念著,莫輕輕卻一直沒找著合適的機會開封。直到半月後,再次見到柳妙妙,被邀去游湖時。
其實那日夜攤之後,不僅方如萱,就連柳妙妙,也有好些日子未出現。原本吧,一起流失兩個常客,莫輕輕是該鬱悶的。結果偶然發現往日裡同一樣準時的任修,竟也沒了人影。
敏覺地嗅到其中有貓膩,莫輕輕登時釋然。沒了幾樁生意還能再賺回,但一份難能可貴的,就沒這麼容易了不是?
可太劃算了。
游湖那日,下了場雨。
這場秋雨來得有些遲,也格外得溫。綿綿似薄紗,沿畫舫的博風板輕罩下。擊上泛起片片水花的河面,發出沙沙細響。
莫輕輕一把扯回了正並著雙手出去兜雨水的小瑾,拉著人到裡頭坐下。出帕子給他乾淨,佯裝慍怒地責備道:「天這麼冷,你還兜雨水玩,染風寒了我可不管你。」
不知是不是見慣了這副模樣,小瑾如今不急也不委屈了,就樂呵呵沖傻笑,盯著,往跟前湊。像只撒的小狗,讓人沒了脾氣。
莫輕輕只好無奈地跟他互瞪起眼。
瞧著對面那二人,柳妙妙低眉淺笑,摘了頭上金釵,閒閒地將爐中的香片撥弄起,翻了個面。
「你們二人關係還是那樣好。」
「有嗎?」莫輕輕不甚在意地應著,將小瑾往旁邊推了推,傾去將暖好的酒罈子抱到桌上,替二人各自斟了杯。
小瑾見了,立時也翻出只酒杯,學模學樣地擱到面前,滿臉期盼地盯著。
柳妙妙低笑出聲。
莫輕輕了角,不不願地也給他倒上半杯,「小孩子喝什麼酒……不準再要了。」
紫紅的桑葚酒盛在月白花釉瓷杯中,顯得越發亮晶瑩,就像是塊稀罕的寶石,還散著人的果香。柳妙妙盈盈端起淺抿了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極好,口還醇厚,回味綿延。
「這酒釀了許久吧?」
莫輕輕淡淡一笑,「算上今日,滿打滿算四個月。」
「果然,酒釀得愈久,香味愈濃厚。」柳妙妙抬眸,看向對面二人,莞爾道,「人也是,相得愈久,愈濃厚。」
莫輕輕不置可否,也端起酒杯。
「柳姑娘,你今日有些多愁善了。」
柳妙妙低低一笑。
頓了良久,才終於幽幽開口,「任公子,要啟程去京城了。」
第22章
酒杯剛端起抵至邊,便微微一頓。不甚盪出的果酒,潤了瓣,莫輕輕下意識抿了抿。
嗯,酸酸甜甜的,滋味真好。
擱下杯子詫異問:「上京是為春闈?那不是來年春日的事嗎?」
垂下眼簾,起帕子輕輕拭乾淨金釵上的灰漬,柳妙妙無奈一笑。
「說是長縣相距臨安,路途遙遠,趕路需得花上好些日子,勞又勞心。為縣裡今年能多出幾個進士,知縣大人便與城裡富商合議,要在臨安城外盤下一間客棧,免費供他們赴考春闈的短時日住下,全心備考。」
莫輕輕聽得一臉仔細,也算是理解了任修的決定。
比起一面擺攤一面讀書,那自然還是專心撲在功課上更有效,何況還是免費的住所,若是任修,定也選擇後者。
只不過……
抬了抬眼皮,看向柳妙妙。
畫舫燈火通明,對面人卻猶如燭燈下的那一抹影,安靜垂眸,散著比這雨天還要濃厚的沉鬱氣。
不知該說些什麼,莫輕輕思忖後,索給滿上酒。順手,還將小瑾又塞過來的酒杯給拂到了一旁去。
柳妙妙不多說,端起一口飲盡。
雖出飲酒作樂之地,但這姑娘的酒量實在不行。縱然是幾杯連續下肚,可畢竟果酒濃度低,竟也起了醺意。
人披著酒香,雙頰酡紅,目起波瀾,支著額角閒閒地把玩起手裡酒杯。猶如淋在細雨中的一支紅薔薇,有些頹喪,卻也更滴。
莫輕輕正欣賞得神,對方卻突然來,幽幽笑問:「莫姑娘,你堅韌豁達,如今瞧我這般貪著一個男子,還喝酒買醉,會不會在心裡笑話?」
「不會。」
應得斬釘截鐵,又面如常,盯了半晌也不似說假,柳妙妙眸底登時泛起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