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沒想錯，我的名字正是出自詩經，是我爹取的，他原是私塾先生，我自小跟著他讀書識字。就連我娘，都是被耳濡目染，漸漸也認識了不字。」

「原來是這樣，那令尊定是個有才學的人。」看得出姑娘眼裡的自豪之意，莫輕輕含笑去到櫃檯，然後招招手將人到跟前，「你既識字，那可太好了。這個給你，等下需得用到。」

到文君琇手裡的，是一摞裁掌大小的紙張，又將右上角挖出個孔，穿過細麻繩，好好紮一捆，拿在手裡倒是方便。附帶的還有一支筆，筆尖是木炭削。

見其好奇地盯著自己制的炭筆看，莫輕輕解釋道：「你是不是用這不習慣？那換筆，只是紙張薄，你得將這塊小木板墊在下面，免得墨水漬到下一張去。」

說著，將櫃檯上的筆和小巧薄木板遞去。

文君琇接下，墊好木板，做給看。

「這樣嗎？」

「對。」小姑娘一點就通，莫輕輕心裡倒是頗滿意，「至於有何用，你再跟我來。」

「外堂共有十一張桌子，為了人多時點菜上菜方便且不易混，我給每張桌子都掛了木牌，標明壹到拾壹。」

文君琇循著去看，還果真如此，且木牌也不是隨意掛的，相鄰桌子必然掛的是相鄰數字，十分好記。

「食客需要點菜時呢，你先在紙上記下桌子編號，隨後再記客人的需求。對了，不止是要點什麼菜，還得詢問可有要忌口的東西。總之，客人說的話，一定都要放在心上，不可嫌麻煩。」

「好。」

「客人點好菜後，你需將那一頁撕下，立即送往廚房。」

說話間，領著人穿過院子，到了廚房，指起門口懸掛在牆上的一塊木板道：「這塊板子上釘有十一短木籤，也標註了編號，與外堂桌子對應，你只需將為食客點菜的那張紙到對應簽子上即可，可以慢點，但儘量不要弄錯。然後每送完一道菜，都要來這裡把那道菜劃去，直到紙上所有菜品都上齊。」

「好，我明白了。」

「嗯，哦對，我們的大廚是劉大哥，劉大哥不識字，你最好能報一遍菜名。若我在廚房，這活兒我來也行。」

正說著，劉老五恰好提著一桶剛換了水的魚從跟前經過，驀然瞧見那張兇狠的臉，文君琇嚇得一，不自覺往莫輕輕跟旁靠了靠。

莫輕輕看在眼裡，卻不多說，只是沖劉老五笑道：「劉大哥，這是今日來試工的姑娘，琇琇，第一次幹這活兒，您到時多幫幫。」

「掌柜的放心。」劉老五放下桶，笑呵呵打招呼，「琇琇姑娘，你也跟著我劉大哥吧，外堂的事我不懂，不過廚房的，你想問什麼儘管問，我肯定不藏著。」

看著雖兇狠，可好像人還不錯，文君琇稍稍放鬆些，沖劉老五頷了頷首。

「那劉大哥，您先忙，我再領到看看。」

「誒好。」

待領著人出門，莫輕輕才安道：「你別怕，劉大哥是個好人，我與他認識一年了，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以前我們食肆也有個小姑娘，起初也像你一樣怕他，可後來離別時，比誰都不舍。」

「那個姑娘呢？為何會跟你們分開？」

「因為要親，就不好跟著我們來臨安。」

「為什……」話一頓，似是能明白，卻又有些不服氣，文君琇垂眸嘀咕，「憑什麼子親後，就不能隨意去別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莫輕輕聽得分明，吃驚地看眼旁人，倒是沒想過這姑娘竟還有這樣的想法，旋即，又覺得有些許安。

幸好，不管是哪個時代，都有對這些不平等保持質疑的姑娘。

「小娘子，開張了嗎？」

剛進外堂，便見食客站在門口朝里喊問，莫輕輕立即拋開那些雜念，笑應道：「開張了，大哥您裡面請坐。」

旋即輕拍拍文君琇的肩，「琇琇，到你了。」

「啊？哦！」

深吸口氣，文君琇快步走上前，看眼桌子編號後，端端正正在紙上寫下一個「陸」字，勉強出一笑，略顯生問道：「請問您想吃點什麼？」

男子好奇瞅一眼，卻沒多說什麼。

「給我來碗紅餺飥吧。」

「好，您稍等。」

刷刷寫下，文君琇提步就要離開，驟地又憶起什麼，趕退回兩步，再小心翼翼問：「您可有什麼忌口的？」

「沒有，快點就行。」

「好。」

又趕記上一筆，文君琇立即邁開步子，直奔廚房。將這幕看在眼裡，莫輕輕低低一笑，心裡倒還是對這個仔細的小姑娘極為滿意。

了廚房，對上那道高大的背影，文君琇默了默，輕聲喊道：「劉、劉大哥，客人要一碗紅餺飥。」

「好嘞！」劉老五回憨厚一笑，「有勞琇琇姑娘告訴我一聲了。」

文君琇愣住須臾，旋即角微微上揚，「不客氣。」

說罷，上紙條，高高興興往外堂去。

前陣子剛下場大雨，這天沒涼爽個幾日，便又開始艷高照，外頭像攏了只熱騰騰的空氣罩，炙得人汗流浹背。

莫輕輕記好帳，一抬頭，額前也沁了細汗珠，於是搖起前幾日新買著玩的團扇，悠悠走到門外，瞇著眼看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