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刑區三十號獄。
裏麵關著個形佝僂的矮小老頭,軀蜷在牆角蒿草堆上不停搐,顯然是得了重冒。
唐展走後,上頭給牢裏又配備了個醫生,卻是個吃空餉的貨,從不來牢裏當值。
獄卒們又不懂醫,遇到病重的犯人,大多數……任由其病死。
醫治病人是件麻煩事,沒誰願意攬這活兒。
這年頭可沒有現代醫學,吃兩片藥就好了。
你得先給病人號脈,開了藥方,再跑去城裏抓藥,抓回來還得守著爐子給病人煎藥,一煎便是十天半月。
下這功夫,跟伺候自己親娘差不多,卻一錢沒有……腦子有病的才願意幹。
“當當當——”
張武敲了敲鐵欄,老頭立時全一,翻哀求道:
“大人救我。”
牢裏氣森森,得了重冒,不給藥,必死無疑。
張武將食盒揭開,取出一碗白米飯和兩盤菜,放牢中說道:
“先吃飽飯,你才有抵抗力。”
老頭二話不說,捧起碗便用手抓飯,狼吞虎咽,極了,哪還顧得上有沒有毒?
片刻後,老頭打了個飽嗝,終於有了神,四肢伏地,滿懷激的磕頭道:
“多謝大人飽飯之恩。”
“不必客氣。”
每天給你吃泔水,相當於在待你,突然對你好了一下,人便會忘記之前的待,發自心激涕零,這大約便是人。
張武歎息一聲說道:
“起來吧,你在外界也是個麵人,名門大派的傳承人,多還是要給點尊重的。”
老頭依言爬起,骨子裏確實很傲。
實在是被收拾怕了,才不得不低聲下氣。
“不知大人您找我是?”
老頭小心詢問著,突然給你吃好飯,不是要送你上路,便是有所求。
張武直說道:
“自然是饞你這一傳承。”
“……”老頭麵一苦。
你敢不敢委婉一點,不要這麽直接。
張武繼續說道:
“你形易門在江湖中名聲很響,每一代傳承者都號稱千麵郎君,可男可,高矮自如,胖瘦隨心,行走江湖從未被猜穿過份,我很好奇你怎麽會被抓到牢裏來? ”
“這……”
老頭眼神一暗,麵痛苦道:
“自古關最難過,遇到個婊子,非要看我真容,為搏人一笑,幹脆就坦誠相見……第二日醒來便被兵圍了。”
“……你們不是都睡了嗎,為什麽還要出賣你?”
“鬼才跟他睡了!”
老頭突然暴跳如雷道:
“他是千幻魔門的人,與我形易門乃是世仇,老夫僅是一朝不慎,著了他的道而已。”
“著了道?”
張武麵怪異。
這個詞,可以用在江湖中,代表不小心被別人算計。
也可以用在……男人之間。
張武忍不住出一憐憫神。
前輩你晚節不保啊!
老頭氣急敗壞了一陣,著材高大,樣貌俊朗的張武,突然說道:
“我聽聞你是護國天王之徒,懷金剛不壞神功?”
“不錯。”
張武點頭。
老頭麵一正說道:
“我這一傳承,都可以傳給你。”
“然後呢?”
“然後什麽?”
老頭愣住。
張武也愣了。
這麽爽快?
不提條件?
牢中犯人大多認不清現狀,覺得獄卒有所求,便會趁機提條件,實則哪有你談判的餘地?
“你倒是拎得清。”
張武讚完,揭開食盒最底下一層,出裏麵的燒示意了一下,又蓋上蓋子。
老頭渾一,大汗淋漓。
盡管秋後問斬照樣活不。
但枉死和好酒好吃著,瀟灑活幾個月再死,還是分得清好壞的。
當下講解道:
“我形易門的傳承,重在偽裝和骨功。”
“……偽裝最重要的便是換臉,需以方調配出人皮麵,像皮一樣薄,往臉上一戴,鬼神難辨。”
“而想練鎖骨功,必須了解全骨骼構造,再以分筋錯骨手將你全骨頭擰下來,詳細會每一顆骨頭的存在。”
在老頭的教導下,張武過目不忘,很快便記住全骨頭的位置。
而後,他找來兩個囚犯,先把對方的骨頭拆下來,確定能接回去,沒有任何危險,才依著老頭所言,忍住劇痛,把自己骨頭也逐個拆下來,再接回去。
然而,練這骨功,也是講天賦的。
天生之人,練此功事半功倍。
可張武練得是金剛不壞神功,骨頭堅如鐵,大筋之堅韌堪比猛虎龍象。
想把他骨頭擰下來,耗費大力氣不說,疼痛也是普通人的百倍!
僅擰下來幾塊骨,張武便滿頭大汗,獄服都了。
老頭看得直搖頭,開口勸道:
“你確實不適合修煉此功,記著方法,日後幫我再尋個傳人吧。”
“你的傳人就是我!”
張武咬牙說著,用力將手臂關節卸下,疼得一聲悶哼,汗如雨下,渾都發起來。
人生,總是要有些挑戰才有意思。
若都像金剛不壞神功一樣,每天打打拳,隻要堅持住,沒有任何難度便可大,那修煉的樂趣在哪裏?
擁有強大力量固然重要,但驗修行過程,衝破艱難險阻獲得就,那才有滿足。
就這樣,張武一塊又一塊的把骨頭拆下來,忍耐力和韌之強,漸漸讓老頭變了臉。
從起初的勸說,到後麵頭皮發麻,直覺眼前之人如金剛一般堅不可摧。
一日之後,張武煎好藥,給老頭端來,免得他不治而死。
在其指導下,一會變駝背年輕人,一會變個大瘦子,高矮胖瘦如意。
老頭喝著藥說道:
“我形易門的最高就,乃是控製臉部,不需人皮麵,便可擁有千張麵孔。”
“怎麽個控製法?”
張武對此非常興趣。
老頭無語說道:
“休要好高騖遠,等你為超一流再說吧,把勁練得神行機圓,能運到臉上才行。”
“這樣麽?”
張武沉著點了點頭,閑聊幾句,離開重刑區,來到一間空牢房。
他閉目氣沉丹田,凝住功力,手掌朝上虛托,控製力上升貫穿前各大道,徑直上臉。
霎時間,他臉上像是有一條條蛇在竄,有失控的跡象,弄不好會把麵孔炸破。
許久之後,條條蛇歸於平靜。
張武將氣充麵部中,鼻梁突然隆起一些,燕窩深陷,兩腮收,變薄,形個尖酸刻薄的中年人麵相。
任誰見到,也無法與他原先俊朗的麵容聯係在一起。
也就在這時。
“咣——”
一聲洪鍾巨響陡然從外界傳來,讓牢中所有人停下腳步,抬頭隔空仰皇宮的方向。
“咣咣咣——”
巨大的滄浪鍾音一下又一下敲響,在京城大地上激烈回著,足足響了四十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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