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到一年秋後問斬,教張武骨功和易容的老頭,終究沒有等來大赦天下。
重刑區三十號獄。
老頭長籲短歎吃著,鬱悶不已。
“我瀟灑了一輩子,沒想到晚節不保,還落得個殺頭的下場,真他爺爺的衰氣。”
張武把熱湯放牢中,笑著說道:
“你這也夠意思了,好酒好菜幾個月,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似你這般待遇,算上監都無幾人。”
“你小子就不能替我跟鎮司說一聲嗎?”
老頭狠狠咬了一口,不甘心說道:
“老頭我好歹也是個千麵高手,偽裝份,刺探報,總比一般人好使吧?”
張武搖頭說道:
“你若沒殺那麽多兵,大抵會免你罪責進行招安,可你殺得太狠,事太大,掩不住。”
老頭被“人”迷了眼,一夜醒來,遭到兵圍剿,不甘心束手就擒,竟大發神威,屠掉四十多個差役,轟一時。
可惜最終也沒衝出包圍圈,力竭被擒。
本來他還有恃無恐,想憑易容投靠鎮司,哪知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喝完這壺酒,準備上路吧。”
張武從腰後拿出酒壺,揭開壺蓋,酒香立時勾起了老頭的饞蟲。
“千裏酒?”
“沒錯,一百兩銀子一壺,算是給你送行。”
張武把酒放進牢裏,老頭迫不及待搶了便仰頭猛灌。
半晌後醉眼朦朧,麵帶絕說道:
“能喝一壺佳釀,死了也值,隻希你不要斷掉我形易門的傳承。”
“放心,有我在,斷不掉。”
張武勸道:
“下輩子別混江湖了,也別學什麽易容,老老實實投胎個普通人家,有幾畝地,娶個媳婦,日子可能會苦一些,總好過不得善終。”
“借你吉言,投個好人家。”
老頭苦笑一聲,在迷藥下神恍惚,半昏半醒,被獄卒們上枷戴鐐,架出牢房。
這是張武六年來第一次出紅差。
押解犯人上刑場都是有程序的,不會提前告訴犯人要將你問斬。
而是以家人來探監為由,把犯人騙出兩道安全門,有刑部吏等候,驗明正,宣布罪狀。
一般到了這一步,犯人聽到要被問斬,沒有不掙紮的,獄卒會用鐵錘直接敲碎犯人琵琶骨,使其失去掙紮能力。
這一步也是獄卒們撈錢的環節。
死亡是件恐懼的事,死前遭大罪,那不得好死。
很多犯人家眷都會給獄卒塞錢,在他們斷頭飯裏下迷藥,使人半睡半醒,減行刑帶來的痛苦。
沒痛覺,被砍了腦袋,算是最輕鬆的死法。
菜市口。
寒風蕭瑟,秋意肅殺。
刑場四周卻被圍得人山人海。
百姓們對死囚指指點點,見著穿紅裝的劊子手們也不怕,臉上還有著興神。
近百個死刑犯挨個跪下,刑部堂和死囚家屬再次驗明正。
待到午時,監斬一聲令下,滾滾猩紅熱從死囚們頸脖裏噴湧而出,死不瞑目的腦袋滾了一地。
然而百姓們不但不怕,反而歡呼聲更高。
尤其殺那些吏時,不管貪與不貪,沸反盈天,隻管起哄。
“老頭,一路走好。”
行刑結束,張武給老頭收了。
在其臉上一頓索,確定沒有戴人皮麵。
又檢查過老頭的骨骼,確定不是替,才讓人幫忙拉去城外葬崗埋掉。
自己的一易容,全部來自這老頭。
麻五的份也來自骨功,為了自己小命,老頭不死,張武不放心。
好酒好菜待他,幾個月花掉近兩千銀子,幾乎頓頓是山珍海味,老頭本就該秋後問斬,死劫已定,張武不覺得虧欠他。
想要長生,心不得。
縱使老頭能去鎮司,張武相信,六叔也會把他理掉,為自己切斷後患。
隻是心了一下,懶得麻煩別人。
回到牢中,出紅差忙碌了整日,夕西下,獄卒們也都懶得再修理犯人,聚在班房裏閑聊起來。
“那黃大人真個兒淒慘,程狗每日自己出錢給他吃好飯,養一段時間長出新,接著剮。”
“那老黃不值得可憐,說有十幾個屬下被他弄得家破人亡,隻是沒想到會遇見程狗這麽狠的。”
“我上午見那黃大人的兒子來探監,說是要用三萬兩買他爹一條活路。”
“程狗答應了嗎?”
“沒有……我看是嫌錢。”
“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分一杯羹,雖說是他的私人恩怨,刑卻在牢裏,按規矩,這錢大家都有份兒。”
“……”
張武本來也準備進班房,眾人的議論卻讓他頓在門口,聽了一陣,轉便走。
來到獄中,已經有人在空的刑房等他。
“武哥,這是五萬兩,你收好。”
程狗拿出一張銀票,做賊似的塞進張武懷裏,小聲說道:
“老黃已經讓他兒子把十萬兩銀子還我,欠賭坊的五萬兩也作廢,另外還要出三萬兩買命。”
程狗激說道:
“我能報仇出這一口惡氣,全憑武哥你幫我,這錢你一定收下。”
五萬兩銀子,對張武來講,完全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收了這錢,相當於程狗用這五萬兩,買斷了你對他的恩。
價格很高。
張武很心。
可他幫程狗的初衷,並不是為了銀子,當下把銀票強行塞回程狗手裏說道:
“這些錢本就是屬於你的,如今不過是歸原主,我幫你,與錢無關,隻希他日我落難時,你也能看在朋友的分上,扶我一把。”
“武哥……”
程狗怔住,呆呆看著手裏的銀票,突然出一自嘲說道:
“貪錢多了,便以為天下任何事都可以用錢來衡量,丟了初心,丟了品格,此刻才知,很多東西比錢更珍貴。”
“我們都是普羅大眾,這種況很正常。”
張武拍著程狗肩膀安道。
在牢裏打錢是職業,當獄卒是為了生存,在食無憂之餘,多一些人道德上的追求,總好過菜市口那些麻木不仁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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