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骨製長矛橫空刺出,呼嘯著撕裂空氣,直擊要害,從灰白犀牛脆弱的眼眶貫穿頭顱,轉瞬間結果了他的命。
來不及反擊,也來不及躲避。
幾頭犀牛甚至什麽都沒看清,不知發生了什麽,就見族長龐大的軀轟然倒地,掀起一片塵土。
陸湛手腕一揚,拔出長矛,甩了甩上麵的髒汙,一步一步緩緩走向他們。
到他們了。
他的臉黑得恐怖,宛如修羅降臨。
幾頭犀牛嚇破了膽,僵在原地,腦海裏竟生不出反抗的念頭,一也不敢。
族長、族長……死了?
就這樣輕易的死了??
最強大的族長已經為一沉寂的,失去了首領,犀牛們的士氣直接跌落穀底,再不複方才的囂張不可一世,一個個變得驚慌失措。
眼瞧著陸湛已經走到近前,一頭灰犀牛渾抖,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瘋狂向他衝撞過去。
“去死!!!”
他大聲嚎著,仿佛在給自己壯膽,氣勢洶洶,卻撲了個空。
下一秒,眼前一黑。
陸湛的作幹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解決了第二個目標,又直奔第三個。
想要欺負年年的家夥,都該死。
一陣狂風襲來,腥味彌散各。
不止犀族人被恐懼淹沒,連狼族部落的眾人都看呆了。他們藏在樹叢中,著這震撼的一幕,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可怕……
……阿湛竟然這麽兇殘嗎?!
許是一貫規律形的刻板印象。大家想當然地覺得,巫是頭腦聰慧,但脆弱,需要保護的存在,甚至無需親自捕獵,接部落的供養就好。
陸湛的確很與人爭鬥。
在和年荼結為伴之前,他也很親自捕獵。
他長年累月離群索居,獨來獨往,對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態度。此刻,大家捫心自問,他們似乎的確是不夠了解他們的巫。
所以……這才是他真實的一麵??
著麵前雄狂暴屠戮敵人的畫麵,阿漠覺自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他當初到底是怎麽敢和阿湛做敵的?!
真是好大的膽子!!!
不止阿漠。每個人都忍不住開始反思,回想自己從前有沒有得罪過巫,隻要想到一點錯,就覺後背涼嗖嗖的,脖子也有點發冷。
小貍和雁雁最是心虛,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
們從前追求巫的時候,可沒做蠢事。
想到自己還當麵挑釁過年荼,小貍不由四條發,渾炸。
所有人都僵在那裏,直到年荼輕咳一聲提醒,才堪堪回過神。
“上啊!衝——!”,雄們趕拎著長矛,跳出樹叢,衝上前去幫忙,將那些四散奔逃的犀牛全部解決掉。
死了幾個最厲害的同伴,餘下的犀族人心態已經徹底崩潰,沒了心氣,再無反抗之力。
為了在陸湛麵前印象好點,狼族雄們表現得一個比一個勇猛。
戰鬥結束得比想象中更快。
最後一頭犀牛踉蹌倒地,沒了聲息。
陸湛用充的冰冷雙眸環顧四周,確認沒有網之魚,所有該死的家夥都已經為亡魂,才緩緩呼出一口鬱氣,煩躁的緒終於得到疏解,逐漸褪去。
一抬眼,他發現氣氛古怪,大家目躲閃,似乎都在害怕他,不敢接近。
“……”
恍然間,陸湛意識到了什麽。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手上的髒汙,心裏猛然咯噔一下。
回想起自己方才殺紅了眼的可怖姿態,一陣恐懼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
年年……年年也看到了他這副模樣。
會不會害怕他、嫌棄他、不要他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陸湛絕地閉上雙眼,手一鬆,長矛咚一聲砸落在地。
材高大的雄站在那裏,周流出無助,看上去竟比周圍的其他人更脆弱幾分。
一片的掌心忽然覆蓋上他的手背。
“……年年?”
陸湛渾劇震,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發現年荼要朝他抱上來,忙不迭後撤幾步躲開,“別、我上髒。”
他不敢讓年荼靠他太近,生怕嗅到難聞的腥,更是不敢讓牽他的手,窘迫地將雙手背在後,“我不喜歡殺人、我隻是……”
“我知道”,年荼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辯解,“你隻是因為他們想要侮辱我,所以太生氣了。”
的伴當然不是嗜好殺戮的惡人,也並非多麽格暴躁、脾氣惡劣。
一起生活過幾十年,陸湛的緒到底有多麽穩定,是在清楚不過的。方才那一切,隻不過是因為那群犀牛剛好到了他的底線,引燃了他的雷區。
年荼抬起手,作輕地為陸湛拭臉上的汙。
的神堅定而溫,毫無恐懼,也沒有嫌惡。
殺掉這些家夥,是為了保護,也保護了其他人,陸湛沒有做錯任何事。
麵對暴徒,跪地求饒隻會被欺負得更慘烈,唯有以暴製暴才能解決問題。
從這些犀牛追趕他們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的手傷了嗎?”,年荼牽了幾次陸湛的手,見他躲躲閃閃,不容分說地一把抓過來,仔細檢查,沒發現傷口,長舒一口氣。
“前麵有一條河,我陪你去把手洗幹淨。”
陸湛由牽著,亦步亦趨跟著,老實得像一隻對俯首帖耳的狗。
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背影,人們沉默數秒,心頭的恐懼忽然全散了。
……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
氣氛很快便恢複正常,重新活絡起來。
雄們打掃戰場,收拾武,都去河邊各自清潔了一下自己,而後重新變形,拖上行李,趁著天還沒黑,繼續抓時間趕路。
禿鷲在高空盤旋幾圈,俯衝落地,啄上新鮮出爐的食。
樹林窸窸窣窣,草木晃搖曳,一群猴子姍姍來遲,終於現,著眼前的景象,都陷沉默。
“……狼族竟然這麽厲害?”
“真的假的?連犀族都打不過他們?!”
打不過也就算了,竟然還遭遇了團滅,一個都沒有跑掉。
“幸好族長明智,躲在後麵,不然我們豈不也要遭殃?”
猴子們恭維吹捧著族長,小心翼翼詢問,“我們還要繼續追下去嗎?”
要不還是算了吧……
“不行!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們!”,演戲被破的父子倆跳起來,說什麽也不肯同意放棄。
他們圍繞著族長,不停地遊說鼓,一定要找那頭雪狼和小兔子出口惡氣才能罷休。
族長的神變幻莫測,思索考量半晌,終於開口,“既然你們兩個這麽積極,那就給你們一個任務。”
“!!”,父子倆頓時僵住。
又、又有任務?
自從上次任務失敗,遭了折磨還丟了大臉,他們就對族長的任務產生了影,自那之後就謊稱生病,已經很久沒領過任務,整天混混日子。
冷不防一個任務從天而降,將他們砸得頭暈目眩。
聽族長的語氣,這次也不像是什麽簡單的任務,說不定還有喪命的風險。
果不其然。族長慢悠悠開口,“你們兩個負責繼續追蹤那群狼,跟著他們回到部落,記住狼族部落的位置在哪,回到部落向我匯報。”
“上一次,你們做的實在太失敗了,我很不滿意”,話鋒一轉,他的語氣忽而又變得冷厲,敲打父子倆,“這次再失敗的話,你們就再也不用回來了,猴族部落不歡迎廢。”
若是跟丟了目標、或是沒記住狼族部落的位置,他們就要在外麵自生自滅,不被允許回到部落。
至於跟蹤被發現……
那麽兇殘的狼群,一旦行蹤暴,他們肯定要被抓住,挫骨揚灰。
父子倆對視一眼,咽了咽口水,都覺到後悔不迭。
早知如此,他們就老老實實著,不鼓族長去對付狼族部落了……為了報仇搭上命,實在是不值得。
可是事已至此,他們沒有後悔藥可吃,無法拒絕族長的安排,隻能勉強裝出笑臉,低頭應是。
盯著那一大一小兩隻猴子的影消失,族長一躍而下,從枝頭輕盈落地,吩咐其餘人,“先把這些家夥帶回到犀族部落去。”
一邊說著,他跳到灰白的犀牛頭頂,手撥弄幾下,神似有嘲弄。
笨這樣,死了也正常。
看到這些,犀族部落肯定會發瘋,隻要他再真真假假的隨便刺激幾句,那些笨蛋就會再次和他們結為聯盟。
到那時,他們能利用的就不再隻是十幾頭犀牛,而是上百頭,想必足以踏平狼族部落。
猴族族長出滿意的微笑,眼底閃過覬覦神,“狼族部落的新領地好像很不錯。”
看那群狼一個個膘壯、溜水的樣子,肯定不缺吃喝。他還仔細觀察過,發現那些狼似乎沒在這次的大易集市上買鹽,這說明他們的新領地多半也有鹽礦。
那可真是一塊寶地……
“先讓犀族部落去狼族部落大鬧一場”,他語氣藏不住的激,“等他們鬧得兩敗俱傷,就到我們登場!”
他們既能占了狼族的領地,又能占了犀族的好東西,一舉兩得。
“族長英明!!”,猴子們發出歡呼。
狼群隊伍末端,小貍約約聽到了什麽靜,皺起眉頭,抖了抖耳朵。
隔得太遠,聽不真切,不確信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怎麽了?”,阿漠發現了的異狀。
小貍晃了晃腦袋,“……沒什麽。”
再仔細豎起耳朵聽,就什麽都聽不到了,剛才大概隻是錯覺吧!
樹林裏總有小鳥拍打翅膀,還有鬆鼠一類的小時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得將這些靜都忽略掉,否則難免過於草木皆兵。
一路上果然風平浪靜,再沒有出現什麽突發狀況。
離家越近,大家心越放鬆,一鼓作氣,天剛蒙蒙亮時,終於踏上了悉的山頭。
山坡上,狩獵隊正在追逐一頭落單的野牛,遠遠看見了歸來的易隊,興得連野牛都扔到一邊不管,熱地朝他們奔跑過來。
“真的是你們?!”
“族長!!族長呢?”
“年荼他們回來了!!!”
興的嚷聲引來了更多人,族長開人群,聲音激得抖,“年荼?!”
“阿湛!”
“你們終於回來了!”
比預想的時間晚了兩天,易隊還不見蹤影。族長的心萬般煎熬,直到看到他們歸來的這一刻,心裏沉甸甸的大石頭才終於放下。
他清點了一下人數,一個都沒。雖然因長時間趕路而有些風塵仆仆,但回家的喜悅過了一切,他們看起來都很神飽滿。
族長更加放心了,隻隨口多問一句,“沒出什麽事吧?”
“出了一點。”
“沒事就好……什麽?!”,族長愕然瞪大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循著聲音向說話的小貍。
“出事了呀”,貍花貓重複一遍,從哥哥上跳下來,搖晃尾,“我們和犀族部落的人打起來了!”
“什麽?!!”
他們真的和犀族部落起衝突了??
族長臉大變。
他急急忙忙仔細端詳自己的一雙兒,又看向年荼和陸湛,將所有人都仔仔細細重新打量一遍。
“……沒傷就好、都沒傷就好”,族長的心七上八下,抬手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珠。
“爸爸,你都不知道,巫可太厲害了!”,小貍翹著尾。
已經憋了一路,想說的話在腦海裏不知過了多遍,迫不及待地變話癆,把戰鬥的經過繪聲繪講給大家聽。
族長聽得一愣一愣,抬眼瞄雪狼,恍然間意識到,如此高大的材,似乎並不是白長的。
獨自一人,幹掉了幾頭犀牛,還將犀族族長一擊斃命……
部落裏留守的人們無不聽得熱沸騰,仰頭發出激的狼嚎聲,用崇拜的眼看向雪狼,隻恨自己不在現場,沒能參與戰鬥。
“看來,我這個族長的位置,應該給你了”,族長半開玩笑地拍了拍陸湛的肩膀。
他真的在認真思考,等他老了,要不要選陸湛做自己的接任者。
年荼輕咳一聲,“雖然解決了那些犀牛,但我們還是要加強巡邏和警戒,在部落周邊多挖一些陷阱。”
不止和犀族部落,他們和猴族部落也有。
這事說來話長,留給小貍回家去仔細給族長講。
“海族部落的人提醒我,他們看見犀族部落和猴族部落暗中有聯係”,年荼語氣嚴肅,“事可能還沒結束。”
的直覺很出錯。
以那些猴子的個,想必也不會善罷甘休。
“……好,我知道了”,族長毫不猶豫點頭,完完全全信任年荼。
狼族的行力很強。
從這一夜起,部落就增添了巡邏人手,又花了幾天時間,用黃土堆起哨崗,巡邏的人站在高,能警戒到更遠的靜。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一切如常,什麽也沒發生,年荼的擔憂似乎是多餘的。
部落裏卻始終沒有質疑的聲音,巡邏隊的人依然恪盡職守,每天日夜巡邏,毫沒有放鬆警惕。
天氣越來越熱,求偶季漸近。部落裏躁的年輕雌雄越發按捺不住,乘著月在叢林約會。
山的隔音效果相當差。
即便離得很遠,小們親熱的靜還是約約傳耳中,年荼一抬頭,對上陸湛灼熱的眼神,有點尷尬地變形,團一個兔球,抿起耳朵,假裝聽不見。
的尾被輕輕了一下。
陸湛一隻大手就能完全將小兔子覆蓋住,挲一番,俯憐地親了親的後背。
“變回去,年年”,他聲音沙啞,懇求,“變回人形好不好?”
至於變回去之後要做些什麽,他不必再說,年荼也知道。
外麵的靜還沒有消停,刺激著耳朵,也刺激著神經。
紅著耳朵變回人形,落到伴懷中,抬手勾住陸湛的脖子,正仰頭湊近——
“咚!!!”
幾聲重墜地的悶響忽而重疊在一起,震了整個部落,大地仿佛都了。
警告的狼嚎聲驟然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