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隻覺得子一,癱坐在了地上。
餘國誌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仰頭看著天空,“我兒,若是你九泉之下看到,也該瞑目了吧。”
他說完抬手要拉起胡不歸,可胡不歸低著頭,眼淚大滴大滴砸落在地。
小時候雖然與子初哥哥隻有一麵之緣,可後來收到過許多他托人帶回來的東西。
有時候是一方硯臺,有時候是九曲連環,有時候是陶響球……
爹常年為教務所累,奔波在外,哪裏知道什麽好吃,什麽好玩。
哪裏懂得關心。
養活也就不死,便是好的了。
因此得了天花,抓破了臉毀了容,爹才從分壇回來。
曾經有過一段自厭自棄的日子,因此便寫了信,托人送去昆侖山……
哪曾想,真的收到了回信,隨信過來的還有一盒藥膏。
冰冰涼涼的,許多疤痕消失不見了。
胡不歸曾經有一段時間,最盼的事,便是跟子初哥哥通信。
日常稀碎的小事,也經常寫給他。
子初哥哥一直很有耐心地回給,後來他說要隨師父下山曆練,不便寫信,但是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有他接著,讓不要怕……
後來書信斷了,逢年過節,也會托人給帶禮。
胡不歸心痛如刀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每年生辰的時候,桌子上都會有老鴰蛋。
曾問過管家是何人吩咐的,管家隻說是各壇各舵送的生辰禮……
半月前是的生辰,總覺得了點什麽,卻一時沒想起來。
如今終於後知後覺想起來了什麽了。
是桌子上的那盤老鴰蛋。
都已經長大了,又怎麽會像小時候饞,去掏鳥蛋。
老鴰壘窩很高,蛋並不好掏……
一直以為是他爹派人給打的。
原來不是。
那個說無論什麽樣子,他都接著。
那個出門在外遇到新奇的小東西,會想著給。
那個每逢生辰,會給送老鴰蛋的人,默默護著的人,早已死在了自以為是安排的那場刺殺中……
可即便他為了護而死,都一無所察。
胡不歸難過地失聲痛哭起來:“子初哥哥……子初哥哥……”
院子此時安安靜靜,隻能聽到痛哭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淒慘,哭得不可自抑。
驚飛了樹上的鳥。
方才還不斷拭淚的餘長老,此時見胡不歸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的哀反而淡了些。
他目視著飛向天邊的鳥兒,小聲道:“你也看到了,是麽……”
默默的守護,終不是一腔春水付諸東流。
餘長老長歎了一口氣:“老夫知道聖水出了問題,可你要知道,教眾的心,也要維持。”
“小恩小惠,便是收攏民心的前提,人心複雜,每日給人一個蛋,長此以往,他便會以為是理所應當,若是斷了,便會記恨,每旬都有聖水,若是突然斷了,便有個頭疼腦熱,都會心中咒罵……之前做的那麽多,便是前功盡棄了。”
“你還小,子還需要慢慢磨,教中許多事,不要之過急,你雖是子……可大事者,不分男。”
胡不歸聞言,愣愣地抬起頭,便見餘長老苦笑道:“這是我兒說的。”
他願意護著往上走,若是有錯,他也願意護著,哪怕是舍棄了命。
胡不歸抬手著臉上的淚,剛想站起,便聽到外麵一個人急匆匆跑來。
“不好了,不好了……教主他……遇刺亡了!”
院中的幾人,不可置信抬頭。
“胡說八道什麽?”沒等胡不歸開口,最先發怒的反而是餘長老:“教主去查教中叛徒,這幾日已經要回京了。”
來人將手中的消息遞了過來。
看著手中的消息,餘國誌猛地一僵。
與此同時,院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突然幾個信鴿從四麵八方,飛了起來……
可見,一石驚起千層浪,這個消息很快要傳遍教中上下。
院外再次一個影跑來,卻是胡不歸的手下:“壇主,大事不好,教主他——”
胡不歸隻覺得耳朵嗡嗡的,死,對來說,從來不是懼怕的事。
手起刀落,一條命便了此殘生。
從不畏死,畏的卻是生離死別,還來不及道別。
來不及跟子初哥哥道別,甚至想不起最後跟爹說的話是什麽。
今天接連收到兩個人的死訊,整個人都有些搖搖墜。
咬牙關站起,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眼睛不由得開始渙散,走過了一個門,又一個門。
直到撞到了一個人的懷中。
“沒事,有我在。”他道。
胡不歸茫然抬頭,看到的是下的南宮炎,他一席披風,麵仍舊蒼白,肩背卻是筆直的。
腦子渾渾噩噩,眼睛一翻,到底是倒在了他懷中。
“教主故去,總要有個人來主事。”
“到底是誰殺了教主?那還用問嗎?肯定是朝廷的爪牙——”
“我那天看到商仲卿領兵出了城,哪裏這麽巧,才出城,咱們教主就遭人暗算……”
“不是叛徒麽?教主出門路線,外人怎麽會一清二楚,要不是有接應,如何能得手”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教主在哪如何閥送?教中這些事務怎麽辦……”
外堂裏,眾人七八舌地開始說著,胡不歸便是在眾人吵鬧的氛圍裏,緩緩醒來。
起初,還以為是夢,可眾人的大嗓門,一個又一個說著話,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
疼。
一切都是真的。
爹將蕪,回京途中,丟了命。
沒爹了。
胡不歸腦子不由得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手上這時傳來溫熱,不由得側目一看,這才看到守在旁的南宮炎。
著他關切的眼神,胡不歸淚珠滾滾而落:“南宮炎,你提不了親了,我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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