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人心浮。

    晉國接連落敗，前線各地接連被秦國攻占，消息在金陵城傳開，無數人心下惶惶不安。

    甚至，許多員都思考著未來的去路。

    看如今局勢，晉國前途難料。

    所以目前的況，無法判斷晉國未來會怎麽樣。和場上的一樣，晉國地方上的商業也大影響，許多商人擔心金陵遇到戰事，所以主撤離。

    金陵城的商業，有些蕭條。

    唯獨不影響的，則是秦淮河上的畫舫，以及河邊青樓，仍是熱鬧喧囂，人滿為患。

    司馬衝也知道人心浮，隻是他沒有辦法。為了打持久戰，司馬衝已經把軍隊從前線撤回，把糧食都囤積在城，就是要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拖住秦軍。

    朝廷雖資充裕，隻是城的價開始攀升。糧價從之前的八文錢一斤，上漲到了二十文錢一斤，生活在城的百姓，力愈發沉重。

    百姓艱難，卻不曾影響到謝家這樣的大家族。

    各大家族糧倉中，有無數的糧食。

    謝家，後院池塘。

    謝崇正在釣魚。

    已經進二月，氣暖和了起來，初春的暖照耀，曬在人上暖洋洋的。

    謝崇微瞇著眼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他釣魚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謝玄走到一旁坐下，輕聲道：“父親。”

    謝崇睜開眼，緩緩道：“你現在署理政務，事務繁忙，不去朝廷主持大局，跑到老夫這裏來做什麽？”

    謝玄神發苦，歎息道：“父親，兒子是來請您出山的。顧尚書亡後，陛下雖大事諮詢父親，請父親決斷，可是的朝廷政務，是讓我負責。”

    “我有這個心，卻沒有這個能力。局勢艱難，我耗盡心力，難以支撐。”

    “朝廷中許多員也在呼籲，請父親再度主持朝政。”

    “有父親在，才有主心骨。”

    “晉國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如果這一次擋不住秦國的進攻，晉國就要崩塌了。”

    謝玄道：“請父親以國事為重，再度朝為。”

    謝崇捋著頜下的胡須，搖頭道：“即便老夫進朝廷，那也改變不了什麽。秦國大勢已，兵鋒過，晉國很難抵擋。如今要力挽狂瀾，唯有秦國自部出=問題，否則秦國大勢碾，沒有人能擋住。”

    謝玄歎息道：“父親，真的擋不住了嗎？”

    謝崇麵冷肅，繼續道：“秦國和晉國相比較，秦國昔年曾經是西方的蠻夷，隻知道拚殺鬥狠。可是秦國改革後，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秦國上下一心，勢要滅掉晉國，人心可用。”

    “現在的晉國呢？”

    “九江郡顧家，歸順了秦國，為秦國的一部分。”

    “最新消息，廬江陸家也歸順了秦國。你也知道陸巡，這人很厲害，甚至遠超顧喜。他都投降了，可見局勢的糜爛。”

    “顧家的顧春秋，被任命為刺史，陸巡為秦國的吏部侍郎。這兩個變化，都是秦國故意為之。晉國的世家大族見狀，都會紛紛歸順，因為都知道歸順了秦國有好。”

    謝崇眸子清亮，繼續道；“還有一點，秦國的軍隊戰鬥力，一直就超過晉國。原本晉國的軍隊，就不夠強。如士氣跌落，人心晃，軍隊更是沒了鬥誌。”

    “晉國，更是擋不住。”

    “既如此，還怎麽擋呢？”

    “即便老夫上任，那也沒有任何的辦法，這是不以個人的能力、威為轉移的。”

    “如果沒有陛下擅自挑釁秦國，沒有晉國襲齊國，使得齊國削弱，晉國丟了名聲，也就不至於是現在這樣，人心、大義等都丟失。”

    謝崇搖了搖頭，道：“你如果憐憫你的父親，就別出頭讓老夫去做事。”

    謝玄神發苦。

    父親的判斷，一向沒有出錯，當初攻打秦國，父親就反對，後續晉國的諸多策略，謝崇都有不讚同。

    隻是，謝崇沒有提出來。

    謝玄想了想，鄭重道；“父親，當真沒救了嗎？”

    “沒救了。”

    謝崇篤定回答，正道：“我已經過，秦國是大勢已，不可能被阻攔。各大家族投降蔚然風，就會帶晉國更多的世家大族的投降。”

    “晉國一直是皇室和世家大族共存亡，有世家大族的支撐，才有司馬家的興盛，才有晉國的興盛。”

    “陛下的做法，打斷了這一切。陛下要集權，要削弱世家，可是太急於求，又不顧下大局一盤棋，導致局勢崩了，徹底失控了。”

    “現在，沒有解決的辦法。”

    “人心向背，沒有人支持，陛下還怎麽抵擋呢？”

    謝崇眼神幽深，道：“打仗是一門大學問，打報，打後勤，可是任何的一切，都是人去做，都依靠人來支撐，所以打的終究是人心。”

    “恰是如此，會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結果。”

    “沒了人心支持，就無法事。”

    “如果陛下能凝聚人心，即便秦國如狼似虎，可是人心一統，晉國要糧食有糧食，要武有武，就不懼秦國攻伐。現在人心都散了，即便有資有糧食，也一樣擋不住。”

    “當然，你是否有辦法，我也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秦國發生，發生。”

    “唯有如此，才有機會。”

    “可是秦國上下一心，能嗎？”

    “死去的贏九霄，勵圖治，任用賢能。繼位的贏玉乾，延續著贏九霄的國策，不折騰，不擅權，更不鋪張浪費，一心撲在國事上。”

    “這樣的秦國，如何不事呢？”

    “文臣，嘔心瀝，不貪不昧；武將，浴殺敵，生死無畏。百姓，篤信朝廷，安居樂業。甚至於前線的林，又是百年一遇的統帥之才，改革之才，有他統轄，秦國固若金湯。”

    “秦國不事，理何在？”

    謝崇看向謝玄，再度道：“你，清楚嗎？”

    “兒子清楚了。”

    謝玄神發苦。

    他越發覺得真是沒救了，因為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謝玄麵嚴肅，開口道：“父親，兒子知道了。事已至此，我還是會竭盡全力，死戰到底。”

    謝崇點頭道：“去吧。”

    謝玄準備離去，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侍從進，走到了謝崇的旁，稟報道：“老爺，宮中傳旨，請您和公子宮去議事。”

    “知道了。”

    謝崇點頭回答。

    他搖了搖頭，一臉無奈，起道：“你想躲，也躲不掉。走吧，宮去。”

    謝玄跟著謝崇一起，聯袂宮。

    父子兩人進大殿中，見到了司馬衝，齊齊行禮。

    司馬衝臉上寫滿了煩躁和憤怒，他看到謝崇進，眼前一亮，立刻道：“謝公，剛接到前線傳回的消息，廬江郡陸巡投降了秦國。”

    “同時，北線王烈率領的秦軍暫時南下，遭到齊國牽製。可惜，齊國無法突破乃至於滅掉王烈，所以齊國的軍隊，無法南下救援晉國。”

    “我們現在，麵臨秦國林和蒙衝兩路大軍。”

    “謝公認為該怎麽辦呢？”

    司馬衝正道：“不解決當下的問題，晉國就要亡了。”

    謝崇看著眼神有些瘋狂的司馬衝，略微皺眉，司馬衝的況，已經快控製不住自的緒。

    這是最危險的。

    越是如此，越是要謹慎。

    謝崇想了想，正道：“陛下，發展到現在，晉國隻有兩個選擇。”

    司馬衝道：“哪兩個選擇？”

    謝玄也看向司馬衝，眼中有著好奇。先前在家中，父親各種不看好晉國，還晉國必敗，秦國必勝。

    現在，又兩個選擇？

    父親到底是怎麽考慮的？

    謝崇恭敬道：“陛下，秦國勢大，正麵和秦國戰，我們不占任何的優勢。當務之急，還是要選擇防守，先堅守拖延時間。越是擋不住的時候，越不能慌。”

    “你一慌，局勢立刻就崩了。”

    “不慌，才有未來。”

    “隻要我們守住了金陵城，才可能有轉機。在困境時，堅守的重要不言而喻。”

    謝崇侃侃而談，繼續道：“此次堅守，謝家和陛下共存亡，我謝家捐出三十萬斤存糧，供陛下抵大秦。”

    司馬衝這段時間看誰都覺得，對方有了反心。

    謝崇的話，讓司馬衝安心不。

    司馬衝臉上勉強出一抹笑容，讚許道：“危難之際，方顯忠臣本。謝公的舉，方顯謝公的高風亮節。謝家的支持，朕收下了。”

    謝崇神謙遜，繼續道；“陛下，在堅守時，晉國也還要繼續運作。請陛下安排人，潛秦國，在秦國散播消息，就林籠絡晉國地方大族，有自立之心。不管能不能，潑髒水就是，萬一有了機會呢？”

    “得對。”

    司馬衝點頭，看向一旁的大總管簡興茂，吩咐道：“這一事，立刻安排。”

    “老奴遵命。”

    簡興茂立刻回答。

    謝崇有道：“陛下，第二個選擇，是最無奈的選擇。我們一直堅守金陵城，尋找反擊的機會。可是，要考慮到最壞的況。一旦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陛下就隻能撤離金陵城，南下避開秦國大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是陛下在，晉國就有希。”

    司馬衝麵頰了。

    這建議，他聽著有些難，晉國的國祚，這麽艱難了嗎？

    可是想一想，真是這樣。

    晉國擋不住秦軍。

    司馬衝點了點頭，歎息道：“朕知道該怎麽做了，朕會堅守，會全力以赴的抵擋。接下來，請謝公多費心，整頓人心，穩定局勢。”

    “老臣遵命！”

    謝崇謙遜應下。

    司馬衝擺了擺手，謝崇和謝玄退出了大殿。

    父子兩人走出一段距離，謝玄道：“父親，您的安排等同於沒有安排。如今的堅守，越發的難了。”

    謝崇正道：“堅守的確不易，可恰是如此，你必須全力以赴，抵秦軍。前線的防守，我不看好。金陵城這裏，你要把各方的駐軍，各方力量掌控好，全力抵擋。”

    “兒子明白了。”

    謝玄立刻用下。

    謝崇眼眸瞇了起來，和謝玄出了宮殿，登上馬車，他低了聲音，道；“你沒有明白老夫先前的話，老夫讓你全力以赴的抵，不是要如何盡忠，是為謝家謀劃。”

    “啊！”

    謝玄聽得驚訝出聲。

    他一臉的意外。

    沒想到，他的父親出這樣的一番話。

    謝崇眼神深邃，緩緩道：“謝家和顧家、陸家一樣，都是晉國的大家族。謝家做事，必須考慮家族未來的傳承。我謝家在晉國，是第一大族。”

    “昔年如此，未來也要如此，謝家不能弱於顧家和陸家。”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調集晉國的力量，全力以赴的抵，彰顯出謝家的風骨，彰顯出謝家的能力。待到未來，秦國拿不下金陵城，自會招降。”

    “那時候的招降條件，又不一樣。”

    “所以，你要全力以赴。”

    謝崇眼神粲然，一雙烏黑的眸子，竟是著攝人芒，“現在，你明白了嗎？”

    “我，我……”

    謝玄聽到後，一時間有些結。

    謝崇哼了聲道：“你什麽你，如果晉國能擋住秦軍，使得秦國撤軍，謝家自然是全力效忠陛下。真到了擋不住時，謝家歸順秦國，也是順應流。”

    “我謝家已經全力以赴，難不，還要讓謝家陪葬嗎？”

    “不可能的。”

    “謝家做到了該做的，其他還是要考慮家族。你在朝中為，雖忠於皇帝，雖忠於朝廷，可是莫要忘記了，家國下這四個字，是家在前。”

    謝崇正道：“如果連自己的家族都沒了，談什麽其他呢？”

    “是，兒子明白了。”

    謝玄無奈回答。

    他看向謝崇，想話表明自己的態度。隻是謝崇閉目養神，他到了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他也就隻能做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