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章

    在場的都是本縣的幹部和簡國偉的隨員，胡冒充是會被當場識破的，於是他說我是江浙來的商人，想來找點商機的。

    “來的就是客，歡迎到富察市這片熱土投資發財，來幹一個。”簡國偉和他一下，一飲而盡，頭也不回的代書，“把我的號碼給他，遇到任何麻煩可以直接找我。”

    書真的給了易冷一張名片，然後一群人就撂下他繼續敬酒去了。

    易冷咂一下酒的味道，度數很低，他看到了堆在小推車上的空瓶，這是本地產的一種低度青稞酒，十八度，怪不得可以用分酒一壺壺的幹。

    簡市長海量驚人，喝大了就喜歡講話，端著分酒在現場給基層幹部開了個小會，大意是好好幹，我簡某人都會看在眼裏，能提拔的我絕不會讓你原地踏步，基層是苦，但是也出績啊，咱們富察市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地方是越靠近領導提拔越快，咱們是越在基層提拔越快。

    現場一片掌聲，簡國偉很這種覺，四下拱手，頂著一張紅臉回包間了。

    包間裏是本縣的領導們，桌上沒有白酒，隻有茶水，簡國偉收起麵對基層時的親和，板起臉把縣領導罵了一頓，飯局不尷不尬的結束，市長回去休息，幹部們也都散了。

    簡市長住招待所的獨棟小樓，確保安全無虞，樓下有市委警衛的便守衛，還有書擋駕，樓上隻住簡市長一個人，有啥事按鈴樓下的服務員上來就行。

    簡國偉上樓，先去洗手間摳著嚨狂吐了一陣，他是酒量好，但也扛不住這種喝法，長期以往會把胃和肝喝壞，吐出來覺會好一些。

    過了一會兒，書端著托盤上來了，這是老傳統了，市長喝完大酒必須吃麵，一大碗龍須掛麵，細細的那種，隻放幾滴香油，撒上碧綠的小蔥，清淡，解酒。

    書小心翼翼把麵碗放在套房客廳茶幾上，似乎有話要說，簡國偉看他一眼，問有什麽事。

    “縣委宣傳部的汪琴副部長，想當麵向您表示謝，人就在樓下。”書說。

    “不見，讓回去。”簡國偉手一揮，“你收了別人什麽好，我多次強調過，絕不和幹部單獨相，明天起你不要跟我了，回書寫材料去吧。”

    書臉慘白的下去了。

    簡國偉大口吃麵，順手打開電視機，迅速調臺，畫片新聞育比賽戰爭電影家長裏短電視劇，最終回到了最初的畫片，在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的陪伴下嗦麵。

    吃完麵，簡國偉進了臥室，準備洗個澡睡覺，打開燈，赫然發現靠窗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人，正是過杯的那位外地投資者。

    不請自來，悄無聲息的坐在室許久，這可不是一般人，簡國偉驚出一冷汗，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對方不是衝著要命來的，否則早就手了。

    現在他隻能先穩住局麵，不可以大呼小喊警衛，那才是最危險的行為。

    “我是中紀委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陌生人簡單一句話就把簡國偉的其他想法住了。

    “但我不是衝你來的，是你的違規作把我卷進來的。”陌生人繼續說道，“我易冷，想必特爾已經向你匯報過了吧。”

    簡國偉說：“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不妨礙我們個朋友，既然來了就聊聊吧，我讓書拿瓶酒上來。”

    “我這兒有。”易冷拎出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就知道簡市長好這一口，房間酒櫃裏常備著酒水和下酒菜，我一來就看到了，這個時間就別麻煩書了，咱們做領導的，也不能把下屬當傭人使喚啊。”

    簡國偉呼支援的想法落空，尷尬一笑，真就和易冷對飲起來，兩人一支長城幹紅，一碟真空包裝花生米，這場景簡國偉並不陌生，他在省委黨校學習時，和一個同樣正廳級的老朋友就這樣推心置腹過。

    隻是麵前的酒友變了居心叵測的神人。

    “我說話不繞彎子，我本來對你印象不好，但是在富察市簡單了解了一下，發現你是一個好幹部。”易冷說道，“雖然不得民心，但幹的都是正經事，停野蠻開發，無序房地產和違規金融業，都是為了青山綠水，為了老百姓。”

    簡國偉矜持一笑：“我這個人，作風強，甚至霸道，很多人背地裏對我有意見，我都知道，我是南方人，卻長在北方，不強悍點就被人欺負慘了……作風不但要強，酒量也得強，對於一些基層幹部，我給不了他們質待遇，也沒有提拔的名額，我隻能靠喝酒給他們一點尊重了……”

    他滔滔不絕的說著，宛若麵前的不是神人，而是省委組織部的領導，他這是給領導心呢。

    富察市的經濟底子很差，幾乎沒什麽正經企業，除了煤礦就是畜牧了，越沒底子就越想發財，冒進，前任書記大搞房地產，搞礦業開發，確實也紅火了一段時間，但市城投公司欠下上百億債務，一度搞得下麵教師發不出工資，市財政局局長整天焦頭爛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再窮，也不能飲鴆止，這是我給富察市一百萬市民的承諾。”簡國偉擲地有聲。

    “難為你了。”易冷說。

    “你不是為了誇獎我來的，究竟是為了哪件事驚了中紀委的領導同誌？”簡國偉是個明白人，他自己的政績心裏也清楚，不需要易冷表揚。

    一個幹部的好壞，組織部門和上級領導的考核與審視，和普通老百姓的視角是不一樣的，老百姓覺得好的，一般確實好，但老百姓覺得不好的，未必是真不好，隻是這個人不稀得民意支持而已。

    “我給你提個醒，大數據中心。”

    簡國偉做恍然大悟狀：“哦，這個事兒啊，這是老書記在的時候批的，有關部門查到有涉及到商業賄賂，我這個人一向是鐵麵無私的，隻能一查到底，不管你代表誰說話，這件事在我這裏沒有通融的餘地。”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明正大，卻肯定不是簡國偉的初衷。

    易冷嗤笑一聲：“不過是為了錢罷了，不用說的這麽大聲。”

    簡國偉憤然道：“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依法辦事，眼裏不沙子，法律是無的，不能因為我是市長就不法律管轄，我如因此事貪腐的話，你盡可以去舉報我。”

    易冷說：“我說你為了錢，並不是說你為了給自己撈錢，富察市財政窮的子都沒了，你想盡辦法也沒有轉機，於是隻能采取非常規的方式，用打黑的名義查一批人，一批企業，充公庫，解燃眉之急，大數據中心那是一隻下蛋的金，用富察市最便宜的電能，換取真金白銀的外匯，可是你們付出那麽多，隻獲得電費和管理費，大頭被人家拿走，你看著心急眼熱，就毀約抓人，白吃黑。”

    “我說的對不對？”易冷發出靈魂質問。

    他是考慮過的，假如簡國偉有確鑿的以權謀私證據，“神”早就滿世界發舉報信了，就是因為找不到證據，才用自己的。

    簡國偉這種幹部，風格暴，不擇手段的同時，腦子是清醒的，知道自己遭人恨，所以私生活方麵很注意，全上下沒有名牌，不戴手表，不和幹部單獨相，潔自好不是真的清心寡，而是有著更高的追求。

    想追求更重的擔子，負更多的責任，為更多的人民服務，就需要政績，也需要資金，一清二白不能一窮二白，所以簡國偉要抓錢，打黑的那三瓜兩棗本不夠填窟窿的，但是他打黑打上癮了，總想著走捷徑，劫富濟貧，就把目放到大數據中心上。

    這隻金是外資企業，價值數十億的設備都是外資購置，本地隻出地皮和電力，幹些什麽，部人心知肚明，什麽大數據雲計算都是騙鬼的，這玩意就是挖礦，用海量的電力造比特幣。

    簡國偉上大學學的是哲學，想問題很徹，富察氏煤電風電資源厚，電力這玩意，存不住，與其浪費不如挖礦，比特幣的價格每個月都在暴漲，他隻要找個由頭把大數據中心在手裏，就能獲取巨額益，這筆錢用在市政上，他的力就減輕多了。

    家辦事，滴水不，尋個法律由頭先把大數據中心接管，至於外資怎麽鬧，怎麽告狀，那都無所謂，鬧到最後，大不了把顯卡礦機什麽的還給他們了事，挖出來的比特幣留下。

    這就是簡國偉樸素的想法，如今被易冷揭破，讓他很沒有麵子。

    “我問心無愧。”簡國偉昂然道，矜持地端起紅酒啜了一口。

    忽然房門大開，幾個人衝進來，為首的是刑警大隊長特爾，後麵一個年輕人手裏握著槍，大概是簡國偉的警衛，還有一個拎著拖把的是市長的書。

    兩把槍近距離瞄著易冷，書上前攙扶簡國偉：“市長，您沒事吧。”

    “我沒事。”簡國偉故作雲淡風輕，想站起來卻哎喲一聲，他的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麻了，突然一如同千萬隻螞蟻在咬一般。

    警衛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就覺得手腕一酸，手中一空，槍飛了出去。

    等他撲到牆角快要撿起槍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別。”

    易冷方才還是束手就擒的狀態，一秒鍾就改變局勢，他是一腳橫踢，同時踢飛了兩把槍，飛一躍，在特爾上，這貨牛高馬大威脅高，得用絞對付他，同時撿起特爾的92式，喝令所有人乖乖坐下不許。

    剛才特爾連夜從市區跑過來要當麵向簡市長匯報工作，書在下麵擋駕，說領導喝了酒之後休息了，特爾心急如焚，在樓下踱步，偶然一抬頭看到簾子後麵的背影，市長坐著，似乎在和什麽人對話。

    他就問書簡市長是不是在接見誰，書說不可能，然後大家就都意識到出事了，來不及支援，特爾說我和警衛小李兩個人足夠了，我一個人能打八個，小李能對付兩個，這屋裏總不會有十個人吧。

    書信了他的邪，這才同意衝進來解救領導。

    可現在特爾被絞暈過去了，小李乖乖出手銬，易冷把小李和特爾圍著暖氣片銬在一起，撿起另一把槍，把特爾的槍當著大家的麵拆零件，作之麻利讓人咋舌。

    他讓書蹲在簡國偉邊，輕輕拉套筒，看一眼槍膛裏有彈，放在手邊作為震懾，接著嘮嗑。

    “剛才聊到哪兒了？”易冷問道。

    “我問心無愧。”簡國偉說，看著笨蛋手下們，他哭無淚，腦子迅速轉著，萬萬不能因為這件事葬送自己的仕途。

    “我有個朋友，王博遠，我和他好端端在上海的家裏，就被你們的人千裏迢迢抓過來，我說明份，他們依然要抓我，請問你們富察市是不是在中國，是不是遵照中國的法律？”易冷咄咄人。

    簡國偉看向書，書看向特爾，這家夥底子不錯，昏了一會兒就蘇醒過來，急忙解釋道：“簡市長，我來就是想向您匯報這件事的。”

    “那你現在說，到底怎麽回事！”簡國偉氣不打一來。

    特爾很聰明，立刻大包大攬：“是我的責任，案子急任務重，沒有認真甄別份，想著把人抓來再說，沒想到抓錯人了，簡市長，這位同誌是江東的紀檢幹部。”

    易冷修正道：“我是中紀委借調的江東紀檢幹部，江東省林雅案，張東閣案，就是我一手抓的。”

    這是做不得假，一般人也不會這麽吹，看來是真抓錯人，而且這個易冷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紀檢幹部，這是特種兵出的紀檢幹部。

    所以現場的人，氣焰都被了下去，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搭話了。

    易冷的手機在震，掏出來看了看，是“神”發來的各種提示和指示，包括幾分鍾前警告他特爾來了的消息，指示剛才忙著談話裝沒來得及看手機。

    “神”的指示是讓易冷想辦法把簡國偉搞下臺，換一個配合度高的新市長上來，大數據中心照常運行，白宜中釋放。

    這些要求不算離譜，但對易冷來說，毫無作，他又不是本省的省委書記，哪能隨便調換市長，他也不想讓白宜中得到自由，這貨老惦記著殺自己，讓他在本地看守所住著好的。

    他甚至不想讓簡國偉下臺，這個市長雖然狠，幹的事對老百姓是有利的，換一個位素餐的上來，恐怕還不如他。

    “易主任，您有什麽想法訴求，我盡量滿足。”簡國偉說。

    “大數據中心，你要按照原合同執行，不該你們拿的錢，不要拿，這是第一點。”

    “是是是。”

    “第二點，王博遠太累了，需要休息，讓他在看守所裏住上一段時間，好好調理調理。”

    “我們盡量做到，第三點呢。”

    “沒有了。”

    易冷起，解開手銬，把特爾和小李放了，槍上了保險遞到特爾手裏：“大隊長，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可以再練練。”

    特爾說：“我這輩子就挨過兩個人的揍，一個是我的阿布（爸爸），還有一個就是易主任您了，我服氣。”

    易冷說：“你上一把槍被我拆散了丟在戈壁上，零件都找到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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