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行罷禮，皇上就著燈瞧一眼，關切地問，“怎麽臉看著這樣驚惶？”

    才說這麽一句，常大人就不自在了。

    在一旁咳嗽一聲，被痰卡了嚨似的，老臉通紅。

    藥顧不得許多，跪下道，“臣有要事回稟，請常大人在外相候片刻。”

    “那老臣先告退，明日繼續議吧。”常大人連忙起。

    “請常大人務必在外等上片刻，也許一會兒皇上有事要與大人商量。”

    常大人接藥雖不十分頻繁，但已察其心思細膩，做事謹慎，是個子斂，心有城府之人。

    未見其如今天這般惶惶不安之態。

    心下有些詫異，不再反對，退出房外等候。

    藥將信呈上，此時那字跡已經不見了。

    皇上看了信莫名其妙，藥上前在皇上的茶碗中滴了一滴藥水，打信紙，在燭焰上烤了一會兒。

    紙背上麻麻一紙的蠅頭小楷。

    全是各類產業。

    田產遍布大周各地，總計有千頃。

    甚至有些田地相連，形佃農聚集之地，繁衍小型村落都屬於此人。

    更讓人心驚的是，此人名下有鐵礦、鹽業、人參、林場等資產。

    要知道礦業都歸國家所有，私人侵占屬於大罪。

    麻麻的信紙下方寫著，以上資產皆屬於平城蘇家。

    經查實——

    蘇家為京城王家嫡係！

    所以資產的幕後所有人，是皇後。

    李瑕呆呆著這紙薄薄的信紙，那字跡隨著藥水完全幹，慢慢消失，又了一封普通信件。

    藥將信放在火上燒掉。

    李瑕仍沒回過神。

    那紙上所列資產不說富可敵國，若全部收走，也夠填半個國庫了。

    至打上一仗的銀子是足夠的。

    北狄、羌胡、西域一直在邊境作，大周將士隻敢小型作戰，擊退對方即可。

    卻不能傷其本，導致對方一直虎視眈眈。

    都為國庫空虛。

    皇後手握大筆財富，卻不作為，何故？

    他眼中疑越來越重，看向藥。

    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懷疑。

    “常大人進來。”

    藥知道皇上這是要把此事知會常宗道，一起商量決定。

    那份財產清單已謄抄下來，藥把抄本給常大人。

    一看那巨額財富，常大人幾乎不敢相信。

    “這、這不會是有人在誣陷吧。”他並不知道財富歸屬。

    皇上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指指那張紙，“朕若告訴你這是誰的財產你大約就相信了。”

    常宗道馬上猜到一二，隻是還不敢信。

    “請皇上三思，若是陷害……那可是一場大禍。”

    他自己也覺有些牽強，這麽大筆財富，要沒經過調查斷然不會擺上案。

    他瞧了瞧藥，顯然這東西是這丫頭方才帶來的。

    “是皇後。”皇上肯定道。

    又問，“現在怎麽辦？”

    常宗道著頭皮答，“太師家已經過查抄，王家斷不該有此巨額財產，臣之建議是——當麵問明，若是真的，馬上拘。”

    “此事常大人不必參與，藥與曹崢陪朕也就夠了。”

    又將是一場難堪的對質。

    皇上歎，側眼看看同自己一起走在夜幕中稍後一個位的藥。

    心裏一，還好，每有難，總是在的。

    又想，還沒來及問責金玉郎，為何出宮這麽久，一點消息不送來？

    看那信件該是境危險，不知他可能度過難關？

    這樣的境下可以想出主意把信送出，倒也不愧是繡直使。

    夜風習習，太監遠遠跟在後頭，月下，隻有皇帝與藥並肩而行。

    李瑕不時打量藥，這些年他選過很多子宮。

    心中總有一片地方是空的。

    本以為年紀漸長，便會忘卻那不該提及的思，時流逝，那思卻拔除不掉。

    甚至還滋生出了小小的妒忌。

    難道隻為年時的那一點綺念？

    前頭有人大踏步走來，打斷了皇帝思緒，是曹崢聽召前來護衛。

    他單跪地，利落行了個禮。

    藥許久與他未曾麵，曹崢更黑了，滄桑與風霜倒是這個漢子最合適的裝飾。

    他讓人看著就安心。

    他問詢地看向藥，對方微微搖頭，他安靜。

    ……

    丈量土地之時，皇後就有不好的預。

    但那些土地是以王家旁支親戚購買的，不應該會查出來。

    還有許多不合規的私產。

    一切都是從王家崛起就埋下的種子。

    一個家族想長盛不衰，就要提前籌謀。

    王家祖輩與萬家都是平城大戶。

    王家崛起時，就與萬家有過約定，萬家是王氏一族在皇上邊的暗線。

    萬家傳到萬千雲這一代時，先皇要求進兩司做首領之人，必須淨方可掌握大權。

    但萬家已經不能了。

    隻能繼續潛伏。

    ……

    皇後雖有助力，也沒查到任何實質對不利的政策，卻仍然極度不安。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不安就種下了？

    從發水災？從貴妃拉攏皇上邊的人？

    從錦貴人出事？

    冥冥之中，總覺有看不到的力量在針對自己。

    卻又捕捉不到。

    在殿來回走，心中像燒著一堆火。

    突然清思殿的門被人推開了，不耐煩背對著門道，“不要打擾本宮。”

    “夜深了，皇後還未休息，是心事太多的緣故嗎？”

    那悉的聲音，從前讓思慕、期待，此時讓陡然起了一皮疙瘩。

    一回頭，看到皇上背著手，靜靜站在門邊注視著。

    藥垂眸立於皇上邊。

    曹崢靠後一步，站在一旁，手按佩劍。

    笑話！自己一個手無縛之力的人，難道還能行刺？

    皇上與對視良久，突然覺皇後十分陌生。

    他似乎很久沒認真看過這個人。

    總是同一副麵孔，低眉順眼，似乎連表都是模糊的，他說什麽便應著。

    他們是夫妻，卻沒說過己話。

    現在更是連睡在同一張床上都覺得不適。

    他心中有一瞬的無奈，為他，也為。

    走到主位，他緩緩坐下，“皇後失德，管理後宮無方，導致朕失兩子，錦貴人私通，你可知罪。”

    皇帝問罪，皇後跪下道，“臣妾承認管理後宮有不足之，但貴妃與愉貴嬪之事，妾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妾不能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

    “在你宮中出事，你總不了幹係。”皇上不容置疑地說。

    皇後看他隻為發生過的事而責備自己，心中稍安。

    皇上又道，“朕已重新規劃後宮建製，從此後宮所有子，都能被妥善照顧而無需皇後費一神，皇後有賞罰所有妃嬪和宮人的權利，但要上報於後宮總司長，朕看了才可下發。”

    “什麽總司長？”皇後驚疑。

    皇上看的眼讓不舒服，像周生了刺，又突然覺得子冷浸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