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語被識破，嘆了口氣：「……好吧。其實也還有別的原因，比如北京真是個令人焦慮的城市。那你呢，你又為什麼離開北京？」

李靳嶼一愣，「誰告訴你我從北京來的。」

現在紋都要實名制了，都得檢查證件。

「我剛剛看到你份證了，看到地址了，北京市朝區的。」

葉濛連份證號碼都背下來了。

李靳嶼不知道在想什麼，輕輕擰了擰手腕，好像在自嘲，又好像在逃避，良久，才說：「因為在那裡，無論怎麼做都得不到別人的認同，無論我做的多完。」

他眼神深沉，卻像一潭死水，就這個眼神，讓葉濛記了很久，以致後來在北京，總時不時回想，在寧綏那個小鎮，還被困著這樣一個人。一個讓人萬分揪心的人。

「李靳嶼，我帶你去個地方。」葉濛突然說。

「去哪？」

「酒吧，」葉濛轉跟獅姐借了車，獅姐將鑰匙從店裡丟出來，被穩穩接在手裡，「謝了，等會給你開回來。」

獅姐的車很小也很破舊，手擋的代步車。李靳嶼這麼個大高個塞在副駕都有點勉勉強強，他有點膽戰心驚地繫上安全帶，「你確定你會開？要不還是車吧。」

「坐著。」葉濛霸氣十足，一聲令下給人吼回來。

李靳嶼一不，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坐得跟個小學生一樣，然後等啟車子。

葉濛半天沒。

李靳嶼看一眼，見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乖乖地出言提醒了一句：「我綁好安全帶了。」

葉濛突然就有點不耐煩了：「等會別吵。」

「……」

「……」

暮蒼茫，本就寂寥四下無人，除了牆頭時而趴著、時而竄的貓，小巷口餘下的唯一活就是他倆。

李靳嶼終於忍無可忍，偏頭看向車窗外，「十分鐘了，再不走我回家睡覺了。」

葉濛緩緩鬆開擰著眉頭，指了指駕駛座底下：「我很久沒開手擋了，中間那個是離合還是油門？」

李靳嶼淡淡掃了一眼：「那是剎車。」

第20章

車子還沒挪出幾米，就悲催地熄了兩次火。車上下劇烈震盪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大半夜車震，李靳嶼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上的車？好好活著不好嗎？這麼一想，抑鬱癥都給整沒了。

他牢牢綁著安全帶，後腦仰頂著駕座頸位，頭都沒，只斜著眼垂睨著折騰半天也沒點上火，一臉生無可地提醒了一句：「朋友，你不掛檔嗎？」

葉濛聞言跟著掛上檔，然後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先踩離合，掛一檔，鬆手剎。「李靳嶼懶洋洋地說。他發現時間真的是個好東西，不管你有多想不通的事，幾年後總會給你答案。生命真的不會敷衍你。就很突然明白了駕校教練為什麼這麼廢煙。他十八歲就考了駕照，當時跟勾愷那幫人同時去考的，都是一幫男孩子，家裡又有錢，早就會開了，帶他們那個教練最省心，基本不用管，隨便代兩句技巧，沒幾天就去考試全過。

跟他們同期的那批孩子，隔年還沒上路考。教練頭都撓禿了。人在這方面的神經，好像就特別短路。

車子緩緩挪出位，葉濛終於找回點覺，笑瞇瞇地對他說：「你會開啊？要不，你來？」

李靳嶼轉回窗外，嘲誚又懶懶地道：「不會，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啊？」

葉濛一愣，以二十碼的速度滾出僻靜狹窄的小巷，狐疑道：「可楊天偉說你有駕照呀？」

「有啊，沒上過路不行？」他隨口說。

葉濛笑起來，「不會開還這麼拽，那你就給我閉。我開車最煩有人指手畫腳。」

李靳嶼哼了聲，爺兩歲就會蹬三，六歲就會開賽車了。

不過他沒說出來，老老實實閉了，倒也不是怕什麼，只是單純不想跟說話。

夜漸深，小鎮萬籟俱靜，昏弱的路燈夾雜著灰霧朦朧的月下，約瞧見一輛小車從幽暗的小巷裡晃晃悠悠地駛出來。這一路都很安靜，李靳嶼闔著眼靠在駕座上閉目養神，葉濛專注前方的道路，雖然這一路就沒什麼車。好在當初學得就是手擋，在七高八低的顛簸中漸漸找回了手。

等紅燈的時候，葉濛轉頭看了眼旁邊的男人。他人靠著，下顎清瘦，結清晰，那道清淡卻凹於皮表面的「吻痕」疤，莫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點薄。李靳嶼始終都閉著眼，卻不知道哪長了第三隻眼，在綠燈還剩下十二秒的時候，他闔著眼，冷淡地出聲提醒：「還有十二秒，看夠了嗎？」

葉濛悻悻地收回視線，一陣兵荒馬又重新上路，車子抵達酒吧是凌晨十二點半。

李靳嶼簡直不敢相信，就這麼五、六公里路，居然開了十幾分鐘，他關上車門，人靠著，調侃道：「你開車真的讓我想起一個人，就那個那個，倒騎著驢的那個……」他拿手點了下，「對，阿凡提。別人倒騎驢都比你快。」

葉濛心說，你開得快，你開得快倒是自己開啊！還不是不會開！

葉濛為了保護他的自尊心沒還，示意他跟自己進去。今天是周末，酒吧有駐場樂隊，圍得人山人海，音樂聲震耳聾，昏昧的線下，到都是激四的紅男綠搖頭晃腦地盡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