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回家過年

蔚垚眼睛不安份轉了一圈，忽然似不經意般提起：「將軍，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您若執意不聽聖詔返程太原，那善鄆的承上居那邊已經為您布置妥當，今年我們是否就在那邊過元旦？」

宇文晟轉手指關節，眼神虛落於飄雪深澗,微微勾起的角還是暴了他的期許：「我現已家，自然是要與妻子過元旦的，你們若嫌福縣冷清，便自行去承上居過節吧。」

蔚垚一聽，臉一下就亮了起來：「對對，將軍說的對，怪屬下記差,這過元旦，哪家不講究一個團團圓圓，將軍既然已娶了夫人，自然是與夫人一塊兒過的，那……我與澤邦也就都不去承上居了，能不能也去桑家湊個熱鬧啊？」

他問得忐忑。

宇文晟轉過頭，對他笑得有多隨和，拒絕得就有多乾脆。

「不能。」

蔚垚頓時垮下臉，假哭悲傷道：「將軍啊，您為何要特意瞞著夫人的事啊？您瞧，這都親時日日不了，卻一面都不讓咱們見，也不允咱們私下調查夫人的任何事,若非那日無意間聽到桑瑄青講的話，我們至今都不知夫人是何方人士，您該不會……什麼都沒跟夫人講，一直拿柳風眠的假份在騙咱們夫人吧？」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蔚垚的心「咯噔」一下，忍不住小心打量起將軍的神。

只見宇文晟的眼神一下變得幽黯了起來,角笑意瘮人,卻嚇得蔚垚一下就噤了聲。

完蛋。

他猜中了。

「元旦，按照民間的說法，是闔家團圓，一塊兒除塵，驅除病疫，一塊兒慶賀，祈求新年安康，這些字眼聽著就稀奇，我第一次擁有可以做這些事的家人，自然是要好好驗一番，過後……我自會告訴的。」

宇文晟緩調腔，口吻隨而戲謔，但蔚垚口如同被利劍中，是聽出一心酸難的。

他們將軍……或許並不害怕孑然一，孤寂背負悠長歲月，但他並不是樂意如此，而是他被命運迫得,必須習慣於此啊。

蔚垚還記得小時候的將軍，他並不笑,也不會哭,沒爹、沒娘，無人相護、無人教導。

那個時候他常常會木然站在一棵茂的榕樹下，樹蔭底下，他仰頭看著從葉片隙中而下的。

孤寒冷清縈繞在他的四周，他泅於暗之，唯有這稀薄灑而下的一縷，映其瞳孔中，給予了他冬日裡明的溫暖。

那一幕久久衝擊著小小蔚垚的心靈，至今難忘。

蔚垚口而出：「將軍，你難不是擔心夫人若知道你就是宇文晟，會……不高興？」

本來他是想說和離的，可他著實害怕會被將軍給劈人，這才急改口。

「……」

宇文晟一時沒說話，但蔚垚卻一下秒懂。

「要不然，將軍伱可以先旁敲側擊地試探一下夫人，看對宇文大將軍的態度，如果將軍十分崇拜您，這樣您就可以安心的告訴了。」

宇文晟聽后，細細在腦中過濾了一遍作流程后，似笑非笑道：「這些事，我自有主張，還用得你教？」

蔚垚倒沒怪將軍的過河拆橋，他只是在想，凡事都有兩面結果，好的這個結果將軍你當然接良好，但倘若夫人聽見「活閻羅」這能「張遼止啼」的名聲，我看您屆時該怎麼辦。

——

眼看這一忙就快忙到除夕夜了，鄭曲尺這才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麼要命的事。

別的工匠都是元旦當日放假，統一沐休二天，而鄭曲尺如今地位不同，自然也有了些特殊待遇。

在將事安排得妥帖之後，穆柯便來通知年三十就可以放假回家的消息，人還懵的。

穆柯笑：「阿青，怎麼了？放假回家，你還不高興？」

鄭曲尺吸了一口氣，忙搖頭：「這倒沒有……」

只是，該怎麼回去，丫的本還沒有時間去想啊！

「年後，你的工匠評級應該能下來，到時候叔挑個時間給你送過去吧。」穆柯告訴了一個好消息。

鄭曲尺當即揮打掉腦子裡的瑣麻煩事，寵若驚道：「穆叔，哪能你給我送，我自己來拿就是了。」

「不礙事，叔聽聞你新家修建得特別的，就是你家院牆修得太高，連夜盜都不敢攀爬，擔心給摔個好歹，所以啊這別人都好奇，你這家給修個什麼寶貝模樣，值得你這般藏著，叔聽了，也生了好奇心，這不就是想找個機會拜訪參觀一下。」

眼看他都將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鄭曲尺還能拒絕嗎？

笑得歡快：「那叔隨時來，瑄青隨時都可以熱接待。」

穆柯一聽這話，那是眉開眼笑了起來：「好好，不過能不能叔帶上你蔚大哥一塊兒呢，你們倆啊，是該好好談一談了，有事不能老扭著，該解時就及時解，久了便死結了。」

鄭曲尺頓了一下。

想的倒不是別的，而是蔚垚如果到家來了，倘若遇上柳風眠，那柳風眠給宇文晟當屬下的事鐵定會暴了。

不過這事他們倆遲早也得說開，還真有話想問一問柳風眠，譬如宇文晟這麼不願意「鄭曲尺」知曉柳風眠跟他的關係，有何緣由。

還有就是柳風眠，他除了給宇文晟做事，是不是還有別的份跟來歷。

「行，聽叔的，我其實也早想跟蔚大哥談談了，他可還欠著我一套骨沒教呢。」

一切也該說開了，所以會做好心理準備，坦然接。

「哈哈哈，叔聽他說過了，你啊想長高個，這事還真得比旁人多努力一下了，不過矮也有矮的好，這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有志不在個高嘛。」他打趣道。

鄭曲尺卻聽得鬱悶極了：「叔，我也不求長多高，至……長到別人不會一瞧見我，第一印象就是那個小矮子吧。」

一米四幾啊，穿了一雙厚底鞋，這才勉強湊個一米五，還是專門干男人的活路，混在一堆高個大漢當中，天天被人小矮子小矮子的，不要面子的啊。

穆柯見是真心難，也收起了笑意。

「好了，是叔高個不知矮個的難，說錯話了。這樣吧，除了蔚垚教你骨，叔的婆姨倒是懂得一些湯劑滋補法子，我替你問一問，看能不能替你配一副湯劑增增個。」

「當真？」鄭曲尺當場驚喜。

穆柯點頭，道：「叔不騙你，但叔還得去問一下況，你先別報太高的期待。」

然而鄭曲尺卻有些剋制不住自己：「叔，你一定得給我上心啊這事，我覺得我肯定是之前的生活太過虧苦才導致個子瘦小，你不知道我哥可高了，這從傳學上來看，基因缺陷也不能就指著我一人禍害，也許重點補補，我後面還真能長高個。」

這孩子，一激就胡言語了，什麼「傳學」、什麼「基因缺陷」，聽著古里古怪的，人不著頭腦。

因得了穆叔的許諾，鄭曲尺這邊又開始對自己未來的高，報有了期待與幻想。

前輩子的一米七高就不指了，這一世能夠能從一米四六長到一米六+，就很滿足了。

——

從鬼羧嶺返回福縣的路上，鄭曲尺就一直在考慮該怎麼安排「桑瑄青」跟「鄭曲尺」兩人，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算了，姑且算兩個人吧。

他們一起出現，肯定是辦不到的了。

又不會分之。

所以，這兩個份只能一前一後現了。

鑒於「桑瑄青」的人設屬於忙碌、不著家、在外掙錢的形象，再加上他也沒什麼著急，那就先「鄭曲尺」回來過年。

畢竟「鄭曲尺」家中還有一新鮮新婚新人夫婿，在等著。

那天夜裡，他們意外重逢在工坊附近，也沒好好聊上幾句，最後就留了一句話，人就溜走了，也不知道柳風眠有沒有生氣。

怎麼想，況也屬於「鄭曲尺」這邊更著急一些。

等過了正旦，就讓「鄭曲尺」去走人府、拜年，然後換「桑瑄青」回來應酬穆叔他們。

對，暫時就先這麼糙的辦著，若是中途遇上什麼意外，就再另想辦法。

鄭曲尺頭腦的再次顧鋪，了錢，躲進換間卸掉臉妝跟換好服，從鋪子里的後門溜出來，這個時候換回了裝的「鄭曲遲」。

按照原先計劃，先去縣裡採買一些過年過節需要的東西，不求買多，只是每趟回家，都想給牽掛的家裡人帶些東西回去。

最後，拎著大包小包回到了河村。

在鄉下的小路上，白雪飄飄，枯桑老柏寒颼飀，人煙稀罕。

可當不經意抬眸，看到老柏樹旁、橋下等候的一人時——

淺褐眼眸瞠大，小朵小朵的雪花，柳絮般輕輕地飄揚，那道影似松樹蒼翠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中，似天地爭奢華，雖然歲暮天寒，卻覺這一路走過來的涼意好像一下就被趨散開來了。

「柳風眠！」

欣喜的喊道。

換回聲本音后，的聲音更為偏脆生妙，如翠鳥彈水，讓人倍舒適。

那道影本是斜背對著方向，聞聲似頓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來。

狐青長裘曳開一片漣漪弧度，他悠然轉偏過來的臉，紅眼紗隨風而飄起，愈發襯得其五的唯優越，與整個的山岡、桑林、雪柏，一道組合一副無限幽靜秀的銀白世界。

莫名看得一陣的口乾舌燥。

一個男人長得這麼惹人犯罪作甚！

他雖然看不見，卻偏偏準確捕捉到了的位置。

「曲尺。」

他喊時，咬字很清晰，了姓，但也沒有跟桑大哥一樣親呢喊小名尺子，不近、不遠，似朋友，又似即將越界的朋友。

聽著他都喊名字了，如果再連名帶姓喊他就未免太見外了。

托起了包袱，小跑上前：「風眠，你怎麼站在這裡？你在等我嗎？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聲音輕快爽明，平時雖然不話癆，但還健談的，尤其心雀躍時。

這一點倒是與宇文晟的個相反。

他哪怕偽裝時看著好相，但若非必要，也不會與別人長篇大論，更沒有過閑聊家常的經歷。

但這會兒見來了興緻想聊天，他也迎合著，就像自然而然。

「在等你。」

僅三個字，卻讓鄭曲尺心跳都了半拍。

這傢伙……跑去哪裡進修過了嗎？怎麼忽然這麼會了？

「那要是我回來晚了，或者今天有事耽擱了沒有回來，你還會一直等嗎？」好奇地問道。

宇文晟提步朝前走，鄭曲尺跟在旁邊，他想了一下，道：「不會。」

鄭曲尺沒生氣，更沒有失，反而欣道：「對啊，要等就在家裡等我，下雪天還等到晚上，那不誠意，那傻，我知道你在等我，總歸是要回家的，你烤著火，吃著東西，暖暖和和等我不好嗎？」

宇文晟隨著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種場景，然後揚起微笑：「雖不是刻意，但總想能夠早點接到你。」

至於為什麼想早點見到，早點接到，他也沒去深思，只是這麼想，就這樣去做了。

這個翹微笑也太暖了吧。

「那日……我急匆匆的離開，你沒生氣吧？」

「生氣了又如何，沒生氣又如何？」

「你生氣，我就得哄好你，我這次專程在縣城裡給你買了些好東西，對了，之前送你的糖吃完了嗎？」

「沒有。」

「別捨不得吃啊，我這一次又買了一些，答應我，一旦遇上不高興的事或者心不好的時候，你就多吃糖，不要節省，因為我會給你買的。」

「好，我記下了。」

「我另外還給大哥、幺妹買了些過年的，你要不要看看……」

笑容微斂，他用餘淡淡瞥了一眼，不興趣地「哦~」了一聲。

他並沒有刻意收斂神，因此鄭曲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樂意。

「……」雨均沾知不知道？給你買你就笑，給別人買你就不高興，做人不能這樣善妒知不知道？

也許是鄭曲尺忽然一下的沉默，讓宇文晟意識到了自己「作」了。

「我沒有不高興。」

他又朝笑了一下。

嘁，蓋彌彰。

湊過去，跟說悄悄話似的告訴他：「我給你買的更多一些。」

他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笑容從翹起的角，蔓延至月彎的眸底，終於真心了幾分。

「嗯。」

鄭曲尺歪著頭觀察他，咧笑嘻嘻，心想，還真好哄啊。

只是一句善意的謊言，他就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