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了堂屋，那是陳家唯一會客的地方。陳大富張羅著燒水沏茶，農家茶，都是茶葉沫，但那也是平時待客才拿出來的東西，平時也舍不得喝。今天貴客登門，而且商討的還是自家柿餅生意，陳大富也難得的大方了一次。

依次坐下后，謝乘風開始寒暄：

“昨天真是太抱歉了，我這個小廝啊人心倒是不壞就是皮子厲害，得理不饒人，還要謝陳公子海涵。”

“小事一樁，既然對方已經抱歉，我也不是那抓不放的人，這頁算是掀過去了。只是不知謝公子如何聽說了我的柿餅生意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果還嘰嘰歪歪沒完沒了，那就太沒肚量了，沒得讓人看不起。

“說起來，真的是個巧合，我本是京城謝氏族人，家里就是做生意的，昨天路過明水縣做點小買賣，送一位朋友去隔壁縣，路過你們平鎮，本來就是想逛逛，沒想到讓我發現了還有這等小吃。本來打算和你們商量一下買賣事宜，沒想到沒理好，真是慚愧。”說罷再次拱手道歉。

“之前的事不必再提，也有我不對的地方，在此我也為昨天的魯莽道歉。我們家的況謝公子也看到了，就是個普通的農家，不知道謝公子遠道而來是什麼意思？”

對方誠意明顯，多次道歉，他也不愿意矯。此外，這個年雖然沒說那麼清楚，但總覺得他們家的生意應該是很大的。不會如自家這般小打小鬧。如果能夠批發出去總比自己每天零賣好，他確實需要一個合作伙伴，而對方明顯滿足他的要求。

“既然陳公子這麼問，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說句實話，我昨天是第一次吃到這種小吃，能看得出來就是柿子做的，但是口和新鮮柿子有很大不同。糯香甜，而且存儲時間比新鮮柿子長。據我了解你們家的柿餅已經賣了五六天了，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庫存？”的生意人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不瞞謝公子，柿餅經過加工后也只是比新鮮柿子存儲的時間稍長而已。前提還是要放到涼干燥才能更長久。所以當初家里加工的也很有限，現在家里還有大約一百七八十個了！都還在地窖里。確實份數很，所以也只是每天出去零賣些許。”

全場連陳大富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有陳小豹和謝乘風兩個人對壘。

謝乘風對這種況沒有毫質疑，陳三寶面對他時不卑不，毫沒有為農家人面對有錢人的卑微，在和他涉的過程中也沒有毫怯場，顯得沉穩大方，這不像是個普通農家人該有的樣子。

反觀陳大富和陳大寶等人則畏畏，面對他的態度敬畏中帶著討好，除非特意詢問，否則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謝乘風本來的漫不經心反而變得慎重了，他知道他的直覺確實是對的！對的不是柿餅，而是陳三寶這個人！他突然很慶幸自己親自來了這里，能夠發現一個“璞玉”。

“量確實是不多，如果我全都買了陳公子打算什麼價格給我？”

“謝公子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和你玩那套討價還價的把戲了。零賣一份十文，七文給你批發價。你覺得如何？”陳小豹話一出口，陳大富在旁邊就瞪起了眼睛，卻張了張到底什麼也沒說。

“好，。”既然是看中陳三寶這個人他就不會再去在乎那點蠅頭小利。沒有討價還價，直接答應了陳三寶的提議。

“不過，你們家的貨確實不多，我家遠在京城，也許貨還沒到就會腐爛，而且量這麼，也不值得我特意販賣一次。所以我是想冒昧的問一下你們家賣不賣制作方法。只有拿到方子我才能免除剛才的苦惱。當然了價格不是問題，大家都是爽快人，咱們還可以商量。”

果然！讓他猜到了！這個什麼謝乘風謝公子說了這麼久的話這里才是重點。他這次過來的本意本來就不是柿餅，而是柿餅的制作方法！

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確實打算把柿餅的配方賣給他！

一來他很想找一個合伙人來一起做做生意，而他們家幾輩子都是地里刨食的，一點經商的人脈銷路都沒有，現在有這麼個謝公子送上門來，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對于他的葡萄酒大業簡直太重要了。

二來他真的很希家里趕得一筆錢改善一下生活條件。靠賣柿餅確實這幾天有了點收，但那點蠅頭小利真是再賣一年也不行啊。

所以他是就等著謝公子說這句話呢！但是又不能答應的那麼痛快，所以陳小豹故作沉思，眉頭皺，一臉為難，半響才開口道：

“謝公子，你也知道，我們家就是普通農戶，有一個方子在手，每年都會有點穩定收。一旦我們把方子賣了，一次給了錢確實看起來很多，但是錢在手里可能很快就會被揮霍一空啊。”

“我明白陳公子的顧慮，但是換個角度想想，方子在你們手上也就只剩下穩定了，每年只會有微薄小利，何不趁機賣給我，用這筆錢再找個好的營生呢？”

“你說的也很有道理，但這畢竟是家里的買賣，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的，爹，你是什麼意思？”為了表示自己的為難，陳小豹還故意象征的問了問他爹。

陳大富一直都在旁邊默默的聽著，突然被點名，還愣了一下，之后就沉思了起來。到底是賣還是不賣呢？賣了家里就會有一筆收，這是立竿見影的收益。不賣這也是個細水長流的買賣，勝在穩定，到底該怎麼選擇呢？

陳小豹本就是象征的問了一下陳大富，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起來，這個死老頭，你思考有個屁用，還不是我拍板拿主意？還真想奪權？

“爹，你怎麼認為的？畢竟賣了錢咱們也是要分開的，我是五！”別忘了！我可是出主意的，這是我的生意，你還思考個腦瓜子，趕的。

本來一臉沉思的陳大富讓陳小豹的話嚇得一激靈，這個臭小子，你要是有主意了干嘛還來裝模作樣問我？問了又不讓我說，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三兒啊，柿餅生意向來是你拿主意，這次也是你決定吧，爹都聽你的！”

就等你這句話了。“嗯，爹既然讓我拿主意，那不知道謝公子覺得多合適呢？”

”陳公子你認為多合適？”把球踢回去，自己要掌握絕對主權才行。

”謝公子既然讓我說的話。那……三十兩如何？你也知道我家這個柿餅生意很穩定，每天至收幾百文，不是幾文錢的買賣。而且本很低，我們這錢幾乎是干掙。”他特意往高了說，就是為了留一個吵架還價的余地。

其實當初他的柿餅定價是很貴的，因為確實好吃，也是新鮮事，所以針對的也是鎮上一些相對富裕的家庭。但這東西不是剛需，吃一次新鮮新鮮就行了，怎麼可能天天買的吃？所以這幾天陳二寶回來的越來越晚，賣的也越來越了。

;這也是他昨天看到謝乘風要批量購買的時候態度會那麼殷勤的原因。所以柿餅如果真的批量生產是絕對賣不上這樣的價格的，他給自己的最低價格定為二十兩。

“三十兩？陳公子這個價錢不太地道啊！”一聽這個價格謝乘風就是一皺眉頭，他知道陳三寶一定是往高了說的，只是沒想到竟然說了三十兩，在他的預算中只有十兩。

“謝公子，要想做生意就要雙方都有誠意。為了節省你的寶貴時間，我覺得還是不要相互試探了，你就告訴我你的心里價位吧！我也告訴你我的心里價位：二十兩！一文都不行！”確實可以拉鋸扯鋸一番，但是陳小豹覺得太啰嗦。

“既然這樣說，那我也說一下我的心里價位：十兩，多一文也不行。”

臭不要臉的商！那麼有錢還那麼摳，上那件服都夠我家吃用一年的了，在我這來找便宜，滾你個的，慣的你臭病。

“既然這樣，謝公子還是請吧，家里簡陋，實在不便招待貴客，好走不送。”說著臉馬上就冷了下來。

“陳公子？”謝乘風一臉驚愕，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陳三寶說翻臉就翻臉，連個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給。

正常的流程不是互相報完價后再你來我往一番麼？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謝小公子一臉懵。

“既然謝公子你沒有誠意，我們又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我們的配方賣不賣都可。不賣自家也算有個營生。所以謝公子還是請吧。”真不是陳小豹以退為進，主要是他覺得這個謝乘風真的有點過分，欺負農家漢啊？剛才估計還是他的態度太好了。

“陳公子，如果我的報價不符合你的預期都是可以商量的，何必直言拒絕呢？”

“謝公子，我想你是不是不太明白一件事？我是賣主沒錯，但是我是可賣可不賣。不是非賣不可！所以你要清楚在這場易中，我們家才是主。”陳小豹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既然談不妥，也就沒啥必要非得好脾氣的招待對方了，也不什麼人，不需要給臉！

“陳公子，生意都是有來有往，怎麼可能一錘子敲定，我覺得是你們很沒有誠意了吧。”

“我們家是農民，又不是商人。”

謝乘風本來想好說好商量的講講價的，哪想這個陳三寶果然得理不饒人，看來昨天王順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陳公子，既然你這麼說，看樣子你對十兩真的不太滿意，那我就最后報一次價，如果你還是不滿意，就當我這次白來一趟！十五兩！咱倆各退一步如何？”.七

謝乘風也有點不耐煩了，這個農戶，簡直是不可理喻，最起碼的商業流程都不講究。

陳三寶沉片刻：“好，十五兩就十五兩。”

“好，但請問陳公子是否知道買賣配方需要注意哪些？”

“嗯？不就是我告訴你方法，你給我錢？還需要什麼？你一起都說了吧。”

“我們要簽訂契約，需要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項說明白。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們賣了方子，自家就不可以再利用此方謀任何私利，最多自家吃用，不可以送給任何人。此外，如果方外泄，你們需要賠付我十倍的價格！而契約必須到府備案。”

“十倍的價格？這麼貴？”陳大富本來還想著再賣給別人再賺一筆呢，十倍的價錢就是一百五十兩啊。賣了他也不值得那麼多錢，還是算了吧。

“好，約束雙方這是必須的，我接你的要求。那我們什麼時候簽訂契約？”陳小豹倒是無所謂，這都是正常的流程。

“今日來不及了，明日吧，明天我在悅來客棧等你們，我們一起去縣衙簽訂契約。”

“好，既然如此說定了，那地窖里的柿餅什麼時候給你？”十五兩不，但現的柿餅也是錢啊。

“如果方便，一會我走就取走，這個錢可以現在就給你們。”

所有事都商談妥當，陳小豹帶著謝乘風主仆二人看了一下地窖里的柿餅，清點了下數目，一共還有品柿餅一百七十五個。不到十二份，陳小豹按照十一份算的，剩下那些作為添頭都一起給了謝乘風，拿到六百六十文錢。

看到地窖里堆的滿滿的陶罐，謝乘風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個是我閑來無聊釀的葡萄酒，現在還沒釀好。等好了給你送去幾壇。”你嘗嘗，喝好了都賣給你最好了。

“葡萄酒？葡萄釀的酒麼？”

“山上采的野葡萄釀的，味道可能會和傳統米酒味道不同。”

“那真是太值得期待了。”

三言兩語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把下一樁買賣都快敲定了。

最后陳大富象征的留了謝乘風在家吃飯，被其客氣拒絕后，謝乘風便帶著全部柿餅坐著馬車離開了。

一家人看著馬車慢慢遠去，心思都恍惚了一下。家里竟然能和坐馬車的人有了，談了買賣，真是不敢想象。

一家人回到屋里，都盯盯的看著陳小豹。還是陳大富先開了口：

“三兒啊，咱們也不認識他是誰，就這麼把方告訴他真的行麼？”

就知道他們會這麼問“有啥不行的。人家也怕你們泄，沒聽說要去府備案麼？爹，你也聽到了，如果到了府簽訂契約咱們還把方給泄給別人的話，就不僅僅是十倍賠償的問題了，還得被府追責，可能會被抓起來下大獄。所以我不希咱們家出現泄的問題。”

“爹，不論是出于以后的繼續合作還是咱們家里人的安全，我都希不要出現泄況。”陳小豹嚴肅的看著屋里眾人。

“三弟？還能下大獄？不至于吧？”小趙氏覺得是他危言聳聽了。

“二嫂，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試試，如果真的被抓了別怪我沒去撈。”陳小豹目沉沉的著小趙氏，直看的小趙氏不敢直視。

“我又沒泄，總看我干啥。”被陳小豹震懾住了，但是心里又有點不服氣，只能不滿的嘟嘟囔囔。

“好了，大家伙也聽三兒說了，這個柿餅制作方法咱們是堅決不可以泄出去的。別怪我提前說狠話，誰要敢泄，我就請示族長，開除宗族。到時候別怪我不留面，聽清了麼？”

嚯，開除宗族，這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嚴重的懲罰了，他這個便宜爹有時候還是有點用的。

“大家都知道了，老頭子，你就別嚇唬人了，這貴客總算是走了，家里今天一次剩了這麼多錢，真是太好了。明天三兒還得跟著去縣城簽訂契約呢，要早早起來。老三家的，今天你做飯，去我柜子里拿兩個蛋，今晚開開葷，等老二回來就開飯。”

陳老太太又是一頓張羅，大家沒活的就回屋休息，有活的則各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