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關外，陳曙與袁用看著城頭之上，也正猶豫，是上前打一下呢？還是就這麼逛一逛？

得勝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那到時候必然得到樞相公高若訥的看重，平步青云不在話下，榮華富貴說有就有。

但是得勝這種事，想一想可以，不能多想。

猶豫中的袁用進言：“鈐轄，不若佯攻一下如此便算是差了？到時候軍報呈去汴京，便說個浴戰多時，損失人馬幾千，堅城難攻，實在無法……”

陳曙比袁用要慫，搖搖頭：“不必佯攻，到了便算的攻了，軍報之類，寫就是。回到賓州，咱們做一個大戰之后的模樣出來，待得孫相公到了，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孫沔是正兒八經的文，還是品級不低的文，是陳曙名義上的上司，此時離賓州集結之地沒有幾步路了，相公之名，本是極數人的尊稱，奈何到得如今，但凡有個結討好之意，屬下之人都把稍有一些品級的文尊稱一聲相公。

陳曙要做戲，自然還得要做給孫沔看，如此才能瞞得過去，不得勝利，也得一個勇作戰的名聲出來。

“鈐轄高明！那咱們轉一轉便班師……”袁用說道，歸結底還是不敢上前一戰。

兩人商量幾番，算是找出了最佳對策。卻忽然看得昆侖關口，城門大開，無數蠻人蜂擁而出，黑麻布服，包著頭，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應有盡有……

慣走山路的西南矮馬一匹一匹沖鋒而去，喊殺一片，領頭正是儂智忠，一宋式步人重甲，手持長槍飛速而來。

“這這這……”遠遠的陳曙已然有些語無倫次，立馬轉頭，大喊：“班師班師，撤退，回濱州！”

袁用也不多等，兩位主將，打馬調頭就走，麾下八千軍漢，邁狂奔。

“陳曙小兒，不要跑！”儂智忠一邊追一邊大喊，不得片刻，已然追上了幾個落后的宋軍老弱，長槍捅刺而下，毫不手！

昆侖關城頭之上，大南國皇帝儂智高看得這一幕是哈哈大笑：“哈哈……宋人當真懦弱，近萬大軍，卻不敢回頭一戰，當真笑煞人也！再派人馬，出城掩殺，能殺多便殺多，且看看宋人還敢不敢來！殺得個一路尸首去賓州，也那狄青到來之時瞧一瞧，看他還有幾分勇武！”

城外儂智忠也不用什麼軍令，如此追殺宋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陳曙自是打馬跑得快，這些步卒老弱的，殺起來也帶勁，還能繳獲不軍械，每打一仗，必是盆滿缽滿。

一路一直掩殺到賓州城不遠，儂智忠方才作罷，也累得夠嗆，麾下人馬盡皆力竭，看著沿路滿地尸首，慘狀不堪目，心滿意足打馬轉頭而去，開始收拾戰場之。

陳曙與袁用倉惶得賓州城，也顧不得麾下損失慘重，城之前還故意給自己裝扮了一番，還要在孫沔面前做戲。

孫沔果然不久就到了賓州城，聽說頭前不久，陳曙還帶兵出去打了一仗，立馬大怒，招來陳曙，問道：“狄相公有令，不得出戰，你緣何要帶兵出戰？”

;陳曙答道：“下得了樞高相公之命，教下尋機決戰，不可拖沓，下也是無法，遵照樞高相公之命，點齊人馬與賊一場大戰，打得是天昏地暗，麾下將士勇，更是連戰連捷，奈何終究寡不敵眾，唯有退兵而回，破不得昆侖關，下有罪，罪該萬死！”

“胡說八道，前線之命，皆出狄相公，樞高相公豈能又來軍令？”孫沔正兒八經進士及第，當過史，當過轉運使，豈是那麼好忽悠的。

只是沒想到，陳曙真的拿出了一封信來，遞給孫沔去看。

孫沔看得是眉頭大皺，這事就不簡單了，他看了看陳曙，又看了看信，隨后慢慢把信收到懷中，不再多言，只揮了揮手，示意陳曙退下。

陳曙心中大喜，連忙退下，沒有功勞，但是撈到了苦勞，也還得往汴京送一封信去，把苦勞呈到樞使高若訥面前。

卻是孫沔開始為難了，這里面的事，便是這一封信他也能猜出個廓出來，朝堂傾軋爭奪，卻一直爭奪到了前線……

一面是狄青，一面是樞使高若訥……

孫沔把信放好，人近前吩咐，封閉四門，不準一人進出，各軍在城頭嚴陣以待，加強城防，準備檑木滾石火油之類。

孫沔也知道自己不善領兵作戰，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這種事唯有倚仗狄青，便也只能謹慎再謹慎，只等狄青前來。

再過十幾日……

風塵仆仆的狄青狄詠，終于到了賓州城，見得孫沔陳曙袁用等人，來不及多寒暄，狄青已然就往城頭而去。

上得城頭一觀，本是要看地勢，來去道路之類，卻忽然遠遠看得沿路尸首，頭尾相連，枕倒一片，尸首腐爛之腥臭，聞之嘔！

狄青立馬大怒：“何人出戰了？”

陳曙倒也不怕，上前拱手：“末將十幾日前出戰昆侖關，大戰連連，殺敵無數，卻終究寡不敵眾，退守城！”

狄青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口一，難至極，顯然是氣的。不僅氣陳曙自作主張，更氣同袍尸首在賓州城頭就能看到大片，這還是什麼浴戰？這顯然就是大潰敗之后被人追擊掩殺所致……還無人前去收尸……

這一幕，氣得老將狄青是牙呲裂！

狄詠在旁，聞著空氣之中的腐爛腥臭，怒火在心，左右一看，說道：“陳鈐轄當真勇武，竟敢枉顧軍令自作主張，當真勇武非常！”

陳曙自是聽得出狄詠語氣不善，卻也不怕，笑了笑：“都是應該，賊人當面，豈敢貪生！不過，末將并非自作主張，也是接得軍令才出戰迎敵！”

“接得軍令？何軍令？”狄青眉宇一獰，轉頭去看，眼神帶有寒！

陳曙連忙去看孫沔，意思是讓孫沔把軍令拿出來，沒想到孫沔卻并無作，只是上前打個圓場：“狄相公遠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下命人去備酒菜，當也有個接風洗塵！”

狄青不是傻子，狄詠更不是傻子，兩人微微對視，其中必有貓膩。

狄詠微微點頭，示意老爹不要著急，說道：“接風洗塵可稍待，點校兵馬為要！”

狄青聞言便喊：“來人，擊鼓聚兵！”

先鋒孫節上前拱手：“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