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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4章 歲月無非一頁書 第一時間獲取最新章節,請訪問🅢🅣🅞5️⃣5️⃣.🅒🅞🅜
把樓江月這等景國不恕之囚,從中央天牢里救出,毫無疑問是一項壯舉。
如果是在卞城王戴上面之前,神俠站出來說這番話,送來這呼吸仍在、只是昏迷的樓江月,尹觀一定會欣然接下這份酬金,並且給予神俠整個地獄無門全力以赴的回報。
但事在卞城王的干涉下已經不同。
他們已經跟景國談了條件,保住了樓江月的命。
後來又送上一真道員的報,算是為樓江月將來出獄而「積分」,也可以讓樓江月在獄中過得好一點。
可樓江月現在逃獄出來!
前腳謙卑談和,後腳毀約破門。
這是把景國的面踩在腳下,把景國的律法當廢紙,把景國人當傻子來糊弄。景國豈能容忍?
今時今日還認識不到中央帝國的力量嗎?;
從中央天牢里逃出來,反而是斬斷生路,接續了死路!
景國再不可能寬宥樓江月,也不可能只是將永囚。
更重要的是,地獄無門和平等國的合作,是真實存在的。
尹觀的確向神俠提出過易。
哪怕現在就把樓江月送回中央天牢去,景國對他們的信任也已經失去——誰知道樓江月在逃獄的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呢?誰知道再回中央天牢是不是帶著什麼目的呢?
更有甚者……倘若這段時間裡中央天牢還有些別的變故,那就永遠都說不清。
尹觀不知道中央天牢里到底有什麼,但他意識到那裡一定已經有故事發生。神俠不會做無用之事,他救了人,就一定有把握讓這個人回不去。
這是一本算不清的帳了。
神俠此刻的笑聲實在險惡,居心可稱惡毒!
他不是說樓江月不該死,不是說任何人都不該有害死樓江月的心,但地獄無門和平等國的合作,從頭到尾都是盡了力的。他對得起平等國給的每一分酬金。;
神俠背棄了這份易。
「救並不容易,即便是我,也耗費了巨大的代價——但你好像並不高興?」神俠的聲音遊在海浪中。
從開始到現在,尹觀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
和錢丑不同,或許代表「義」字的神俠,從頭到尾都沒有瞧得上地獄無門。
尹觀綠眸里的殺意一瞬間就沉寂了,任由長發在海風中飄卷,他說道:「抱歉,我太張了。」
他甚至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閣下出手,我恐怕到壽盡也做不這件事。這份誼我十分,真不知該怎麼報答您。」
神俠卻不笑了,聲音在海風中有了幾分糲的肅重:「這不是誼,這只是易。你也不必報答。我付出酬金,你執行任務,如此而已。」
「當然,在商言商,我們做的就是口碑。」尹觀平靜地接了這一切,以手心,表示尊重:「不知閣下有什麼任務要付?地獄無門竭誠為您服務。」
神俠的聲音漸而遠去:「召集人手,等我的通知。」;
「地獄無門日進斗金,同僚們辛苦了這麼久,也該有自己的生活……」尹觀用商量的語氣道:「全員待命的況下,最多等五天。五天之後,無論與不,無論有沒有做事,應該都算我們完了任務。」
「三天就夠。」神俠的聲音意味深長,倏而沉墜,像一粒投海水的石子,清脆消失。
尹觀慢慢地走上礁石,半蹲下來,用咒力細細地查探了樓江月的狀況——
的確還活著。也沒有像仵王一樣,得到桑仙壽的隆重歡迎,驗了中央天牢里所有的刑。唯一遭的折磨,應該只有元屠之病。那個中州第一真人的父親,必然起了很大的作用。
尹觀當然沒有嘆息,也不愁苦。他只是取來那隻刻寫著「楚江王」的面,慢慢蓋在了樓江月的臉上。
這是一份他沒有權利不要的禮。
這是一個無比輝煌的大世,天驕並起,修行歷史一再的革新。這也是一個人命賤如草的時代。弱者什麼都不配擁有。
在咒力的刺激下,樓江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又閉上了。;
「睜眼起床,剛接到一個大活兒。」尹觀淡聲道:「假期結束了。起來工作,不要矯。」
樓江月這才又把眼睛睜開,有些虛弱,有些痛苦,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笑,但畢竟沒有笑出來:「我以為是做夢。」
「夢裡還要幹活兒,那也太苦了。」尹觀說。
「醒著幹活兒就不苦了嗎?」樓江月問。
「有活兒干總比沒活兒干好,又不是不給錢。」尹觀站起來。
樓江月瞥了一眼他收回腰間的長髮,問道:「接下來怎麼做?」
尹觀做事向來很有條理:「先把手頭上的工作理完。」
「然後呢?」
「躲避景國的追殺吧。畢竟你現在是個逃犯。最高級別的那種。組織里誰也比不過你。」
「以後呢?」
「……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還管員生病麼?沒聽說咱們組織有這種關懷。」;
「新加的規矩。」尹觀攤了攤手:「卞城王回來了,你知道的,他很麻煩。總喜歡弄一些有的沒的。」
樓江月沉默了片刻。當然知道在什麼況下卞城王才會回來——秦廣王將要發瘋,或者已經發瘋了。
仍然躺在礁石上,上是樸素的囚,臉上是森冷的面,但眼睛睜得很清晰,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尹觀:「你知道嗎,我越來越有殺你的衝。」
「哦。那又如何?」
「我終有不能自控的時候。」
「你不必自控,想犯病的時候就犯病吧,你殺不了我。」
樓江月略顯誇張地張了張,但那畢竟不是一個笑容:「如果最後還是治不好呢?」
尹觀抬腳往前走,聲音極淡而極冷:「到時候再殺掉你好了。」
楚江王終於笑了:「好。」
爬起來,跟著他蹈海而去。
海風卷浪,像是卷過了一頁書。;
這條因果線上沒有意外。
冥冥之中那圓睜的慈悲的佛眸,只是輕輕一眨……
一個世界已合幕,一個世界又拉開。
……
……
嘩啦啦!
鮑玄鏡把腦袋從水盆中抬起來,仍然圓睜著他的眼睛。
長長的睫掛著水珠,面上的淺絨也都潤。
單看這張臉,的確是緻的貴公子。
他的眼神非常複雜,恐懼、憤怒、痛苦、惡毒,而又一霎都清空,只剩下寂寞。
只有曾經過永恆的存在,才能被時間腐蝕出這樣的寂寞。
在幽冥大世界裡的永恆的確算不上真正永恆,因為幽冥大世界本也不能永恆存在。在幽冥大世界裡的不朽也算不得真不朽,因為一旦毀掉幽冥大世界,不朽的特就會消失。
所以生活在幽冥大世界、且在幽冥大世界裡擁有絕巔之上偉力的幽冥神祇們,認真計較起來,只能在超前面加一個「偽」字。;
幽冥神祇和幽冥大世界綁定如此之深,在幽冥大世界之外,甚至只能保持衍道層次的戰力。
這在對抗絕巔之上的對手時,顯然缺乏競爭力。
如果在幽冥大世界之外,對整個幽冥大世界進攻,強如幽冥神祇,也只能進無限期、無止歇的防守。甚至有可能被活活耗死——歷史上的確有這樣痛苦的隕落經歷。
所以今天的幽冥神祇,才一個個那樣「懂事」。
懂事的孩子,都有不快樂的年。
所以白骨尊神才不顧一切地要離開那裡,要追求真正的不朽和永恆!
但總有人,要擋他的路。
鮑玄鏡認認真真地洗了一把臉,用巾慢慢地拭。
看了一陣銅鏡里的自己,忽然想起爺爺跟他講——殺人之後,一定要把手洗乾淨。
他又淨了手。
說起來他曾活過極其漫長的歲月,掌下湮滅的生命無以計數,但對於爺爺教他殺戮這件事,他竟莫名的很有。;
此刻他才想明白——
在幾乎永恆的生命里,他早已經失去對生命的敬畏,早已忘記對死亡的恐懼。
哪怕是在降生為鮑玄鏡的這幾年,他也幾乎看到永恆的道路就在眼前。相信自己必然能夠抵達。
他從來沒有真正過死亡的威脅,從沒想過自己會失敗,甚至死亡。
直到這一次!
而他那個為當世真人、爵繼朔方伯、一手撐起鮑家聲勢的爺爺,才是真正的以微命殺微命,在風險同等的腥風雨里,一路踩著刀尖走來。
爺爺才有資格討論殺人的藝。因為爺爺在殺人之前,總是抱著被殺的覺悟。
今天是如履薄冰的一天,是死裡逃生的一天。
今日他結束了和鄭商鳴的郊遊,回到了位於臨淄城核心地段的朔方伯府中,讓人買了一把開脈丹當做糖豆,一邊嚼吃一邊思考。
在把腦袋埋進水盆里的那一刻,他就放棄了【黃泉】!;
但他知道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他放空了一切,在水中什麼都沒有看到,可他分明到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
他被盯上了,他明白的。
他的白骨道胎是一枚散發著香氣的寶藥,他曾經作為幽冥神祇的一切,都是巨大的待開發的寶藏。珍貴如【黃泉】,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不能僅僅寄於自我的藏,割捨黃泉後的逃匿——萬一被找到了呢?
雖則他已經解決了的問題,擺了天意的敵視,焉知在彼輩推天意如刀的過程里,他沒有被捕獲更多的線索?
面對這種層次的對手,他不敢說自己百無。
回朔方伯府的這一路上,包括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到現在,他一直都在問自己——我應該怎麼做?
「要怎麼做呢,玄鏡?」苗玉枝擔心地看著他,有一個母親的憂愁。;
毫無疑問願意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但是能力有限。
「首先要知道對手是誰!」親手捉拿鮑維宏去狀告的昌華伯鮑宗霖,表嚴肅,皺著眉頭思考。
這位早早卸掉職,一直待在銀翹郡修行以衝擊真的老人,其實是沒什麼真希的。
他六十歲才封伯,在國勢的幫助下就神臨,彼時氣都開始衰落了,差點金軀都不完整,玉髓也只生出幾滴。
選擇待在銀翹郡鮑氏族地,更多是無於自前路,而專注於家族未來。
昌華伯這個爵位註定是只有一代的,他能活多久,就能為鮑氏保留這個爵位多久。
當初鮑伯昭和鮑仲清,都是他帶著啟蒙,授文傳武,及至開脈,鮑易才出時間來自己指導。
鮑玄鏡就不一樣,這孩子從出生那天起,就是鮑易親自帶。讀什麼書,修什麼法,練什麼兵,鮑易都一一規劃,親自指點。無論多麼忙碌,都不會錯過對他課業的檢查……這孩子是真正承擔了鮑氏幾代人的希。;
「會不會是洗月庵里的那一位?」鮑宗霖把線索一條條地找出來:「玄鏡不是在臨淄遇到了白骨聖嗎?因此才產生一系列的變故。洗月庵竟然會收白骨道聖為真傳弟子,這事本就著蹊蹺。興許一開始就是衝著玄鏡來。」
「洗月庵?」苗玉枝聽得很辛苦。
「洗月庵有一位畫中人,法號為『緣空』。早就斬絕塵事,不沾因果,在謀求最後一步躍升。」鮑玄鏡解釋著,搖了搖頭:「不會是。那個老尼姑還沒有超,不可能算到我上來。即便收白骨聖是為了白骨道胎,也不可能知道我是我……不會輕易出手,結一份收不了的緣,阻隔自己的超路,更沒有把天意推這般刀的境界。」
「羅剎明月淨呢?」鮑宗霖又問:「白骨聖除了是洗月庵玉真,還是三分香氣樓的昧月。這當中……」
苗玉枝若有所思:「洗月庵的玉真,是三分香氣樓的昧月。那麼畫中的緣空師太,會不會是羅剎明月淨?」
「洗月庵和三分香氣樓的關係,我也不能盡知其中。但羅剎明月淨曾經得罪了赫連山海,洗月庵如今卻在牧國發展,們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只是在背後有的聯繫……」鮑玄鏡一邊檢索報一邊道:「這件事倒是可以作為籌碼。以後跟這兩方勢力接的時候用得上。」;
他呵了一口氣:「也不會是羅剎明月淨。修的是極樂仙法、禍國神通,推不出天意如刀。」
「難道是田安平?」苗玉枝忽然想到什麼:「咱們剛準備對付他。」
「娘,你別瞎猜。」鮑玄鏡看一眼,有些無奈:「田安平要是有這個本事,也不至於被我姜叔叔一劍貫。」
提到姜,苗玉枝就有幾分恍惚:「要不然問問你姜叔叔該怎麼辦?」
「我雖然他叔叔,可他沒有真把我當侄子!」鮑玄鏡沒好氣地道:「問他怎麼辦,我還不如直接走到姜述面前,告訴他我是白骨道胎,此次降生現世,就是為了超而來。用效忠來換他的保護——」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這倒也是個辦法。但不能是現在。現在去投姜述,只會被他吃干抹淨。除非走投無路,又或者我切實有了自保的手段。」
他緩步在房間裡走。
「其實當我察覺自己被天意針對,我的對手是誰,就已經很清晰了。」;
「當今之世,擅長撥天意的,無非那些個星占宗師,但以現今這些星占宗師的層次,絕不可能把天意之刀推到這種程度。即便是星巫諸葛義先,距離這一步也還差得遠。即便是最能在天道之海里撲騰的姜和獼知本,也沒有這掌天吞海的氣勢——」
他長呼一口氣:「能夠在尚未見面,也沒有捕捉到我份的況下,僅以天意就把我到這種地步,非超不可為。」
「我兒!」苗玉枝驚道:「超者為什麼針對你?」
鮑玄鏡咧了咧,出整齊的白牙:「懷璧其罪!」
「是哪一位超者?」鮑宗霖直接進解決問題的狀態:「是否可以引導祂和陛下對上?你乃鮑氏嫡脈,未來的大齊朔方伯,國勢對你的庇護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