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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1章 兩氣開天
「若說佛是修行,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若說佛是慈悲,常憐世人,我殺了這麼多人,已經回頭無岸了!」
尹觀在墜落的過程里仰天空,但天空一無所有。
他在面對一個他大概永遠不可能戰勝的對手,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沾染上這樣的恐怖——哪怕他一度不知死活地跟景國作對,景國也不可能派出一尊超者來對付他!
他只是明白……沒有為什麼。
弱是原罪,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即是理由。
他很早就懂得這個道理,此後的人生不過是一再驗證。
地獄無門的所有人都已深陷局中,可是就連布局者的面都見不到。
在那個所謂的「永恆淨土」里,那尊佛陀所要創造的開天闢地般的【迴】,也只不過是其中一件偉業。
而所謂司掌善惡賞罰的閻羅寶殿,亦只是迴的一個組部分。;
他尹觀則只是在這座閻羅寶殿中,有一個佛陀所指定的份——真正的符合神話傳說的秦廣王。
那高高在上的佛掌,在抹過山川河流,慈悲眾生的時候,並不在意眾生的所思所想!
彼輩只有偉大的理想,無限的力量。
而如他們這般,只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中,不值一提的塵起塵散。
那尊自言憐世的佛陀,甚至都沒有真正出手,就已經復原瀕死的仵王,推回衝擊絕巔的秦廣王,整個過程本雲淡風輕,毫無波瀾。
這在眾人耳邊絮語的存在,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已經超出了地獄無門這些兇惡閻羅對力量的理解。
超乎想像,就連逃跑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
人人都緘聲。
地獄無門裡的這些殺手,或許全都人品惡劣,沒一個老實聽話——但個個都識趣。
哪怕是代表純粹惡念的燕梟,也因知惡而知懼,一時蟄伏。;
唯有尹觀,仍然仰對天空,為自己而戰:「今日你說佛心渡我,然而佛是什麼?」
他抬起那隻殺人如麻的手,一指對面巖壁上的眾人:「看看他們!哪一個不是滿手腥,哪一個不是殺人如麻?讓我們這些草菅人命,為錢殺人的殺手,陪你創造閻羅寶殿,職司善惡賞罰?」
他喝問:「是蒼天無眼,還是佛陀本瞎?!」
尹觀明白自己無法對抗!
起先他認為自己只有冒死就絕巔,才有上桌討論的資格。
但現在清楚,即便他真的就絕巔,也本不可能企及這尊佛陀的力量。
對手已經不是神俠那一個層次,他要面對的是更恐怖的存在。
而機會在哪裡呢?
其一在於他所看到的那幅畫面,那兩尊裂佛而分立的帝王。
其二仍在於自。
對方擁有如此偉力,能夠力扛兩位霸國天子的圍剿,誓願創造迴。在這個過程里,要用到他們這個小小的殺手組織來輔助建立閻羅寶殿……這本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難道不是大手一揮,他們就傀儡,從此勤懇拜禪,任勞任怨?
何至於要從仵王就開始布局,還要神俠這麼重量級的人出手,前前後後費這麼多心思呢?
除非這尊佛陀……要的並不是傀儡。
祂需要真的完「度化」,令這些極惡之徒真心皈依,為祂的永恆佛土添磚加瓦。
「度化」的本質當然不能淺地視同為神上的控制,而是佛菩薩告知世人,這個世界的真相,苦的真因,以及離苦得樂的方法,世人依法行之,就能離苦海。
他們需以本願照亮淨土,用真建設佛國!
就如同昔日之龍眾,皈依佛門後,反與龍族大戰。
既然知道此佛需要的是度化,那他自然執迷。
他不僅自己不悟,還要阻止其他閻羅「了悟」,所以才有這麼緒激烈的反應。每一點誇張的表意,都傾注了他最源的咒力,以苦恨抗拒慈悲,用迷惘逃避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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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恢弘的佛陀慈聲,沒有再響起。
或許因為一切已經不可挽回。
轟轟轟!
禿禿的島礁發生劇變!
一石柱拔地而起,築刻地基,俄而大段的濃雲砸落,飛穹頂,一座殿堂的廓,就這樣輕易地勾。
籠罩這島礁的天空,是大團雲墜之後的空白,好似一口枯井,赤地嵌在人間,竟要永恆存在。
比殿堂本更令人驚怖的,是此方天地的規則已經發生質變。
尹觀已然視真,反而能夠看清楚,這裡的世界規則,已經朝著某個佛陀意許的未知方向,不可逆地奔行。
無需尹觀了悟,不必他這個秦廣王皈依,閻羅寶殿已經開始修築!
且閻羅寶殿並不築在冥土,而是立在現世!
此地將與冥土貫通!
「佛陀路過苦海,隨手撿起一隻螻蟻,將之丟向岸邊,而後便已離去。」;
「救苦救難,只是佛的慈悲。」
「螻蟻是否謝,佛不在意。」
盤膝坐在石窟里的轉王佘滌生,止住了誦經之聲,悲傷地向尹觀看來:「頭兒——你不要再這般自厭自棄。上尊給了我們機會,你也早就見過苦海。請此殿,乘此為舟,那無上榮,已浴我,那永恆淨土,我已見得!」
他好像並不是一出來的軀殼,而是那個真正的從鉅城叛逃的符文天才佘滌生!
只是已經虔心皈依,再不復往日鬱。而是慈悲,虔誠,良善,這時亦合掌低誦:「迷途知返,其時未晚。放下屠刀,立地佛!」
他以此回應尹觀的質問,寬解尹觀的迷思,儼然已是通禪理的佛家居士。
「佛既然這麼容易,豈不天下之人盡提刀!先殺人,再放刀,百般孽力鑄金,原來殺生是修佛!」尹觀雙手一展,袍袖如旗,點點碧芒如繁星亮起,那是他以咒力在呼喚:「且來!且來!同來!」
「我地獄佛門,從此百惡不。」;
「儘管殺人放火,劫財以鑄金!」
他詛咒自己,也通過咒力,將他的詛咒蔓延。以此強化那搖搖墜的心防。
佛是一種偉大的修行。
禪是一種好的願!
它並非讓人墮落,而是讓人向上。它並非通往污濁,而是走向好。
也正因如此,它才格外地難以抗拒。
尹觀躍泥淖,以拒明。
但佘滌生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用一種同的眼神:「放下屠刀,是指放下心口意三業,及一切妄想、妄念、迷、顛倒、分別、執著。若以執心而求佛,自然永不見淨土。若以殺生為修業,自然業火自焚。頭兒,你是我們組織里最有天賦的人,也是真正能夠佛的人,當初因為無路可走,帶兄弟們創建地獄無門。如今坦途就在前方,何以你執迷頓步,又徘徊不前?」
他當初叛逃鉅城,流亡天涯,後加地獄無門,刀口那麼多年,又在中央天牢里飽折磨而不肯死,也是有著巨大的背負。;
可是他的所謂背負,跟地藏佛的偉大理想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過往種種,皆如塵煙。往後餘生,敬奉佛前。
「那麼,為什麼是我呢?為什麼是我們?眾生都苦,我們當中的很多人,也是眾生的苦業。佛陀如此慈悲,為什麼剛好要度化的是我們?」尹觀看著他:「轉王既然已見真佛,功參造化,可有一言教我?」
「緣。」佘滌生現在有一種已經看破凡塵的淡然:「不要覺得你有多重要,或者我有多重要。在佛陀面前我們同樣渺小。之所以是我們,只是恰好遇到我們。你會特別去尋一隻螞蟻嗎?人和人實在沒有什麼區別。」
尹觀眼前仿佛有一張鏡面,其間影不斷閃爍,約能見紅白青三的冕,和一角至尊的紫意。
他明白——
此時此刻地藏的逃禪正在諸天萬界發生,景天子姬洲和齊天子姜述也在諸天萬界追逐!
但在這天機混、人所不知的荒海島礁,閻羅寶殿正在修建。;
十座閻羅寶殿一旦築,地藏的冥府就有了骨架,祂完整的布局即能就此掀開,祂的力量也能夠得到部分修補。
公孫息之死,導致日月斬衰,地藏都如盲,天下更無可見者。
姜述藉此局襲殺地藏,地藏的布局也由此展開!
而眼前這張若有若無的鏡面,是誰遞來的訊息?
尹觀正在被一尊未曾見過的佛陀度化,而有另一種未知的力量,似乎正在向他傳遞訊息,幫他抗拒。
非超無以謀超。
他的意志為某種意義上的超戰場,而他別無選擇。
「如果你真的觀察過螞蟻,你會發現螞蟻也是有區別的。有的負責戰鬥,有的負責尋找食,有的負責繁衍——那也是一個如地獄無門般分工明確的組織,而你也是佛陀眼前的螞蟻,你竟然看不到。」尹觀道:「如果人和人沒有區別,現在為何是你在勸導我?」
他輕輕搖頭:「轉,你已經失去靈,因你過於虔誠的信仰而呆愚,這更是我不願與你一樣的理由。」;
「我只是看得通,所以不願再爭執。我只是見佛證,故而不再迷惘。此之謂,大智若愚。」佘滌生同地看著自己的首領,禪之後,他才看到這個男人的可憐,往前竟只覺強大和恐怖:「無論你怎麼做,那一切都會發生。」
轟隆隆隆!
島礁上諸殿的落的確未曾阻,甚至於最先落的大殿,都已經掛匾銘字。
第一殿曰「玄冥」!
接著是普明宮、紂絕宮、太和宮……
「還有糾倫宮、明辰宮、神華宮——」佘滌生飽含期待:「碧真宮、七非宮、肅英宮!十殿同在,冥府初。整個地獄無門,都可犬升天!」
一眾閻羅觀察著島礁的劇變,都不言語。
唯有尹觀異常堅定:「我不相信倘若我們全都抗拒,閻羅寶殿能夠真正修。」
「且不說你的抗拒是否有意義。」佘滌生憾地道:「首領,你確定兄弟們全都抗拒嗎?」
他看著這可笑又可悲的愚昧者:「兄弟們是要跟你一起繼續刀口、朝不保夕,還是佛作祖,逍遙永恆?」;
玄冥宮威嚴高闊,大門緩緩拉開。
宮鬼神列隊,肅禮敬候。
「只要你走進此宮,接下秦廣大印,即刻便能證道神,為閻羅大君!而不必像現在這樣,絕巔難以企及,只可通過九死一生的冒險……兄弟們也都如此!他們原本看不到絕巔的機會,但命運因禪不同。真正的希正在於虔信。」
他的腦後生出一佛,雙掌輕輕攤開,慈悲帶笑:「要看看大家的選擇嗎?倘若更多的人支持你,我以祭佛,倘若更多的人支持我,請你主玄冥宮,做好你的一殿閻羅大君——如何?」
這不是誑語,這是冥府的誕生。
佘滌生代表他所信仰的那尊佛陀,給予尹觀最後一次抗爭的可能。
問一問眾閻羅的本心!
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個最經不起考驗的組織。
「裝神弄鬼,狗屁不通,什麼閻羅大君,老子不信!」燕梟羽翅一便移空,魁梧的形瞬息消失,實質般的殺氣幾乎裂開巖壁,喙尖一探,蘊含著致死的恐怖力量,就這樣直撲佘滌生的面門!;
它可不管什麼佛陀不佛陀,主人支持秦廣王,它就支持秦廣王。
但佘滌生只是輕描淡寫地看它一眼。
燕梟發現自己還在原地!
【移空】的神通變了原地踏步!
「卞城王,你有沒有到?你已經自由了。」佘滌生溫緩地道:「是佛予你自由。」
自極惡之中誕生的燕梟,瞬間頓止在原地,極致混邪惡的眼神,一霎惘散,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在它有一枚赤的方印,騰然而起,刻仙龍,雕魔猿,兩氣開天,真如旭日照四方!
卻是那位鎮河真君的赤心印,在隔絕了本尊支持的況下,本能激而發。
轟轟轟!
頃如山,雷霆。
那位鎮河真君在封鎮天人態的道路上,為當世有數的封鎮大師。
一位衍道真君留下的一擊之力,強碾島礁,力諸禪。瞬間破開冥府初起的規則流,直落佘滌生天靈!;
「誰人吾神印?!」
佘滌生已經皈依地藏,但閻羅寶殿還沒有真正落,他還沒能主肅英宮,還算不得閻羅大君。雖可以借用部分禪力,卻當不得此擊。
他才剛剛來得及探掌,整個人就猛然後陷,陷進了石窟的盡頭,陷進了崖壁的更深
只留下石窟深,一個幽不見底的人形凹坑!
那方神印此刻才移來,一時閻羅如飛鳥四竄。
而整座飽經風霜雕刻、久海浪侵蝕的巖壁,砰然倒下,潰如泥沙,湮似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