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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第二百六十七章 舟楫路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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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2章 舟楫路窮

  臨淄城的暴雨,下得鮑玄鏡心煩意

  說起來人類真是脆弱。

  他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的爺爺,一生都在雨中。

  他也不可避免地難過。

  在驚覺天意之厭後,他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他的爺爺也做了所有能做的,現在竟然只有等待結果。

  為一個真正的人,讓他擁有了全新的可能,也讓他如此孱弱。

  「啊呀呀。」門外有個聲音忽然響起:「你該怎麼辦呢?」

  那個聲音靠近:「哪怕你現在逃出齊國,亡命天涯,也只是徒然引人猜疑,且很快就會被搜捉回來。你該怎麼辦呢?祈禱你那個生列兵事堂、死英烈祠的爺爺,確然幫你抹掉了所有的猜疑嗎?」

  鮑玄鏡從椅子上跳下來,走上前去,面無表地拉開了門。  s t o 5 5.c o m第一時間更新,彩不容錯過;

  他看到鮑維宏的侍從——英勇伯府的一名家丁——正姿勢謙卑地站在那裡,語氣卻是居高臨下的調侃。

  「七恨。」鮑玄鏡眼神複雜:「現在不該稱魔君了。」

  英勇伯鮑珩府中的大管家鮑忠,曾為《苦海永淪魔功》之【驚魔】!

  後來姜一封書信傳出,朔方伯鮑易親自捆住他,送到苦海崖,到姜手裡,被煉回魔意一縷。

  而在這之前,鮑忠常常往來於朔方伯府,同鮑玄鏡相極好,常常帶他出去玩耍。

  驚魔不是什麼好東西,鮑玄鏡又豈是什麼乖孩子?

  他們能夠耍到一起去,自是白骨早就同七恨搭上了線。

  驚魔有意沾染鮑氏公子,鮑玄鏡也想咀嚼一番至魔意……可謂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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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白骨撞上了七恨魔君,也算不打不相識。

  只是那時候的白骨,還自負於走在超者的康莊大道上,那時候的七恨魔君,還困宥在八大魔功的命運里,比他在幽冥世界還錮,幾乎看不到未來。;

  如今他還在這條路上沒怎麼出發,七恨卻已然過終點,履足超

  人生風景,真是變幻莫測!

  「小公子!」鮑維宏的侍從跪了下來,懇切悲聲:「求求您救救我家爺吧!他在北衙大牢里,還不知怎樣苦!」

  同樣一個人,他作為鮑維宏侍從的求救,和他作為七恨的調侃,是在同時發生。

  七恨並不是侵占了這個人,只是借用了他這段時里的一個片面。恰是如此,才如此不著痕跡。

  鮑玄鏡將他扶住:「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真的沒事嗎?」鮑維宏的侍從抬起頭:「你確定朔方伯已經埋葬了一切?」

  鮑玄鏡只是看著他:「你站在地藏那一邊嗎?」

  「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既沒有干涉祂對你的出手,也沒有告知祂你的況。」侍從道:「我相信命運會將更好的那個留下來,做我永恆的朋友。」

  「我還能永恆嗎?」鮑玄鏡問。;

  「我相信你有永恆不磨的意志,倒也不必在我面前表演消沉。」侍從笑了笑:「再怎麼示我以弱,我也不敢小看你啊!」

  「好吧,那麼現在我還活著。」鮑玄鏡說。

  「地藏也還沒有死。」侍從笑道。

  鮑玄鏡沒有笑:「你剛才說——我的況?」

  侍從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來。

  在那隻糙的大手裡,有一些簡單的念頭正在浮沉。

  那是朔方伯鮑易死前的些許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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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真君說他的生死大敵……最後的線索,就藏在那家客棧里。」

  「小玄鏡忽然提起霸府仙宮,提到田安平。」

  「苗汝泰作為苗家人,又那麼順利地找到了觀瀾客棧。以及觀瀾天字叄號客房裡,錯綜複雜的各路人馬……」

  「伯昭,仲清……我父……我的鮑氏……」

  便是這些零零碎碎的沒有結果的念頭,不構什麼完整的思考,卻讓鮑玄鏡的表一黯再黯。;

  鮑玄鏡鬆開了他的手,慢慢蹲了下來。

  小小的公子,和高大的侍從,就這樣被門檻分割,隔著門檻對視。

  「你要怎麼幫我呢?我的朋友。」鮑玄鏡問:「我又能幫你什麼?」

  高大的侍從跪在那裡,雙手撐地,卑微地低著頭:「我會怎麼幫你,你很快就可以看到。至於現在,請給我安排一個任何人都查不出底的人,我要去一趟天牢,看看我的老朋友。」

  ……

  ……

  「田安平死定了,除非來個超者救他,天子又剛好不在境。」博侯難得地站著,手裡抓著鞦韆繩,慢慢地晃。

  天空雖然在下雨,但雨珠敲不進庭院中。

  法織明的天幕,載著今夜的雨,懸明的宮燈比星辰更絢爛,織著虹輝。大著肚子的易十四,坐在鞦韆上。

  倒是不關心田安平死不死。

  只是聽說孩子在娘胎里就開始傾聽世界了。;

  在孩子面前說打打殺殺的事……不太像話。

  「青磚。」博侯又吩咐道:「你親自去一趟楚國,看看章華臺是誰主事,就說該付的酬勞讓他們付一下,就不要本侯自取了。本侯胖大,一有耗,非溢價不可償。」

  現今作為影衛統領的青磚,也早就習慣了侯爺那些讓人聽不太懂的命令,只問道:「是什麼酬勞?屬下怕拿錯了。」

  「聽聞隕仙林里殺無名,百經奪門,蔚為壯觀。」重玄勝隨口道:「其中有一部中古兵聖匡煌的《韜略書》——本侯的孩子將要出世,將門之後,不可以不通兵略,若能以此書,為之啟蒙,本侯會很高興。」

  十四這會倒不覺得打打殺殺有什麼問題了,只道:「咱們的孩子也不能只通兵略吧?不是百經奪門嗎?沒有別的了?」

  重玄勝啞然失笑:「那就要看看楚人的誠意了!」

  對青磚道:「夫人的原話你也複述。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心!」

  青磚暗暗咋舌。也不知侯爺做了什麼事,竟能向楚國開這個口!當下躬而退,夜中。;

  「真能給啊?」十四忍不住問。

  「一部《韜略書》是公道,再加點什麼是厚道。」重玄勝笑道:「不過青磚多說一句而已,又不吃虧,漫天開價,坐地還價嘛。」

  重玄勝一隻手慢慢地搖鞦韆,另一隻胖大的手攤開來,眼睛掃過去,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那裡本來有一顆仙念,裡面載著姜參與無名之戰前,所有涉及觀瀾天字叄和白骨尊神降世的思考。

  但是現在不見了。

  他也忘了這件事,兩隻手都抓住了鞦韆繩。好像攤開手本就是為了抓得更

  故事已經改變——那顆仙念在飛離東海的時候,意外捲天瀾,未能飛臨淄。

  而重玄勝對於觀瀾天字叄的報察覺,乃至後續分析,都是得自齊國報,這才有了同諸葛義先的默契和易。

  一切都沒有變化,唯獨丟失了關於白骨的線索。

  有一種超乎想像的力量,將白骨的痕跡,從這段故事裡抹去。;

  「好大的雨!」重玄勝看著天空說。

  ……

  ……

  離開朔方伯府、走進天牢的七恨,正帶著田安平在雨中走。

  同行的還有樓約。

  天道深海是如此廣博地擁抱這個世界,像一個母親,本能看顧的孩子。

  日月斬衰,四時失序,七恨攜人渡海,卻如履平地。

  人間當然還有樓約和田安平的照影,但都已不是真實的存在,一旦有誰試圖捕獲,就會發現其蹤已空。

  此時的天海,嘯不休,怒濤起伏。

  超層次的天人正相爭於天海!

  七恨只是默默借道,三尊影,潛行於海底。

  在某一個時刻,忽有一聲龍——

  「吾今來此,問天上是否有仙?!」

  樓約和田安平同時扭頭眺,但見得一尊仙相縹緲的影,駕仙宮而來,外籠金天相,貴不可言!兩條龍鬚飄飛天海,毫不吝嗇地鋪張見聞仙力,龍長徹,叩問仙蹤。;

  而後天海回音。

  而後石人起

  而後這天海之底,竟然明顯地裂!

  咔咔咔咔!

  在迅速蔓延開的無盡裂隙里,又有一聲似劍鳴似龍的迴響。

  與此同時,地藏的洪聲響起——

  「澹臺文殊!」

  此刻是【執地藏】戰無罪天人。

  七恨的聲音也同一時刻響在田安平耳邊:「你看姜——他窮盡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他本已經把握了可能,有機會在這裡改變戰局,但是在他自己也不知曉的況下,機會就失去了。田安平,你說你癡迷於力量,力量就在其中。」

  說著祂抬起手來,只是遙遙一抹——

  那縹緲不凡的仙龍法相,便像是一個被破的泡沫,消失在空中。只剩仙輝點點,沉沙海,墜進那天海深的地隙里。

  仙相所駕的雲頂仙宮,華斂盡,化作小小一方,如璽印一般滴溜轉,瞬間貫穿天海波瀾,自歸遠。;

  曾在東海殺得田安平毫無還手之力的姜,在證就超的七恨面前,也只是一個徒然被擺弄命運,甚至本不知發生了什麼的可憐人。

  田安平抬眼看向遠,視線追及,手指微微跳

  七恨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他的仙宮?最好不要。」

  田安平收回視線,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天海地隙,若有所思:「這裡藏著什麼嗎?」

  七恨笑了笑:「有個傢伙在這裡睡覺,咱們最好還是不要打擾。不要問我這傢伙是誰,有一天你會知道。在這之前也不要太好奇,你的好奇會在這裡殺死你。」

  田安平也就真箇不再看地隙,而是抬眼遠眺,語氣莫名:「既然你抹掉了他的仙相,為什麼不順手抹掉他?」

  「幫地藏一把可以,要陪地藏一起跳海,我倒是沒這個覺悟。」七恨說道:「到了姜現在的層次,殺他可不是一個順手的事,尤其是在天海中。我一旦真的捲天海戰場,凰唯真不會放過我。屆時我就要同地藏同生共死了。那不是一個好選擇。」;

  「祂是生來就超,我的超卻才剛開始呢!」

  說著,他看向田安平:「你希我出手殺死他?抑或只是想通過這個問題,了解我更多呢?」

  「殺死姜誠然是一件極有趣的事,若是假手於你,就毫無樂趣可言。我更是沒有任何獲得,因此他就失去死亡的意義。」田安平毫無緒地說道:「你在提問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我的答案,並且還過分耐心的給予我回應。你很了解我,同時又好像很樂意被我了解。」

  「看看。」七恨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旁邊默默前行的樓約:「多麼令人讚嘆的敏銳!」

  樓約不置可否。

  七恨便問:「恨魔君,這一路走來,你為何一言不發?」

  樓約只道:「你覺得地藏會輸?」

  七恨靜靜地看了一眼天海正中心廝殺激烈的戰場:「我希祂能贏,但只是希。」

  「你不打算做點什麼嗎?」樓約道:「我是說,地藏堅持越久,人族消耗越多。對咱們魔界是有長遠好的。」;

  「你怎麼會覺得我真的只是看戲啊?」

  七恨搖頭而笑:「在保證自安全的況下,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甚至還做了一些……不那麼安全的努力。」

  祂攤了攤手:「現在可不是魔席捲人間的時候,魔族弱勢太多,魔界一無所有,我在這裡也是步履維艱。」

  「哈哈!」樓約忽地笑了兩聲:「聽起來我做了一個不太聰明的選擇。」

  「你只是太痛苦了。」七恨說。

  「也許吧。」樓約無所謂地道:「現在我的覺還不錯。」

  七恨又道:「蓋世魔典,余位不多。《滅魔功》為命占所封,短時間不必再想。還剩下《禮崩樂壞聖魔功》和《萬世有缺仙魔功》,田安平,你想選哪一個?」

  「你找我來不就是因為霸府仙宮麼?」田安平道:「除了仙魔功,我難道有別的選擇?」

  「跟太聰明的人對話,總是會殺死趣味。」七恨搖了搖頭,繼續在前面走:「但我還是想說,有時候最好的選擇,不一定就是你要做的選擇。萬界荒墓里什麼都沒有,可我給你無限的自由。」;

  田安平道:「什麼都沒有,等於什麼都不自由。」

  「有魔啊!」七恨怪異地笑:「所有的魔,隨便你使用,隨便你研究。甚至包括其他魔君,只要你有本事。」

  田安平看著祂。

  七恨笑道:「也包括我。」

  田安平並不言語。研究七恨、使用七恨……目前還是太遙遠了。

  萬界荒墓的規則,的確原始而赤。這樣有好有不好,好在於他可以節省更多力,不好的地方在於,他吃不到破壞規則的紅利。因為這裡就沒有規則可言。

  田安平的目,不經意地落在樓約上。

  「再看一眼,我就殺掉你。」樓約頭也不回地說。

  「不要訌哦!」七恨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天海深的三道影,就這樣著戰場的邊緣走遠。

  遠地藏戰文殊,攪得天海激盪。

  在某個時刻,七恨忽然回頭看。;

  金的鯤鵬天態仍然翻滾在駭浪之中,並不知道自己被抹去了努力的姜,還在繼續他的努力——正駕馭天態,往兩尊超天人的戰場範圍外疾游。一邊遊,一邊撲騰。

  如此磅礴的天態,相較於整個天海,相較於正在廝殺中的文殊和地藏,又是這麼的渺小。

  如此搖頭擺尾,努力掀,或許本就對這場戰鬥毫不重要。

  可他還是在努力。

  「徒勞呵——」

  七恨莫名嘆道:「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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