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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於此有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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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8章 於此有懷

  死亡的姿態,並不新鮮。趙子自然是見慣了。無論生前怎樣輝煌驕傲,怎麼儀態端莊,死後都是爛腐骨。

  對這個世界毫無眷,隨時可以擁抱死亡。

  其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嘭嘭嘭,嘭嘭嘭!  

  心跳驟鼓而驟靜。

  在餘生將湮的死寂里,趙子眸中走馬觀花的前生,便似雲煙散去,於是又看到了姜

  看到那雙靜如深海的眼睛。

  並不波濤洶湧,但你知它洶湧之時,能夠毀天滅地。

  竟然……沒有死嗎?

  五被剝的趙子,一時分不清生死醒夢。只有無盡的哀聲,漸散漸遠。

  「我在這裡擒住了你,神俠應該已經知曉。但他卻不來救你——」姜看著:「他是賭我不會殺你,還是本就放棄了你呢?」;

  「沒有什麼區別。」趙子平靜地道:「他放棄我也是應該,你殺我也是應該。」

  姜道:「你加平等國,應該也有自己的理想,也肩負了一些人的人生吧?就這樣死在這裡,為神俠的一時懷負責,而他還放棄你——難道甘心?」

  趙子抬起眸,平靜地看著他:「理想這種東西,其實我沒有。」

  「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沒有什麼甘心與不甘心,你考驗的那顆心,早就死了,不知甘苦。」

  姜注視著靜坐在彼的:「既然心已經死了。為什麼還做那麼多事。」

  「是啊……為什麼呢?」趙子靜了一陣,疏冷地道:「你知道嗎?人死之後,還會彈,那是軀殼的本能。」

  姜於是知道,他無法從這個裡得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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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將死亡鋪滿這人的五,卻沒見得一丁點死前的波瀾時,他就已經知道這結果。

  平等國再怎麼結構鬆散,各自為志,確實是一群「有所執」的人團結在一起。為了事,他們並不吝嗇犧牲。無論是犧牲他人,還是犧牲自己。;

  這種「執」,最早在那個冒牌張詠的上,姜就已經見到過。

  他本也沒打算能夠拷問出結果的,哪怕是讓桑仙壽、顧蚩之類的人來,都未見得能在趙子上得到什麼信息。他最早是希通過對趙子的必殺之態勢,迫作為平等國首領的神俠出手——只要神俠頭,自然天下共誅。

  但神俠從始至終沒有給出反應,坐視了一切的發生。

  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有時候就是比較誰更殘忍。

  姜合攏的五指又張開:「希不要讓我來找你第二次。」

  這隻掌握整座城池、住所有人命運的手,合時奪盡聲聞,張時放開五

  趙子遂有知覺。

  這時才發現,自己並未瀕死,甚至也沒有吐,從頭到尾只是被按坐在椅子上,而指間的玉菸斗,已經熄滅。

  世之真,卻無法徹姜強奪見聞而織的迷惘。

  此人……究竟在絕巔之峰,又走了多遠?;

  「你今天不打算殺了我嗎?」趙子問。

  姜淡然道:「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理由殺你?給我送酒不是一個好理由。」

  「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趙子說。

  「我需要。」姜道。

  趙子想了想,終是道:「昔日我恃強凌弱,剃你頭髮,今天你剃我頭,如此也算是兩清!」

  「我沒有因為那件事憤怒,當時輸的人是你。」姜淡淡地看了一眼,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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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子一時沉默。在那個星月原外的篝火夜,一指削髮,姜於衷。

  那時候就覺得,他看過來的眼神,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弱者。

  如今……自己的確是了。

  今日的對話和那夜完全不同,但又何其相似。

  趙子莫名地又抬起頭來:「總要有個理由吧!殺人需要,不殺人也需要。」

  的聲音追道:「你就這麼放過我,完全不計舊怨?」;

  姜形已經不見,唯有餘音裊裊:「如果一定要一個理由——你可以謝錢丑。在他人生的最後一程,是你與他同行。」

  剩下四個字,散如墜星:「還有孫寅。」

  「我們都很懷念他。」——這句話只在姜心中。

  那橫貫長空的星河已經消失了,夜才一抹一抹地離去,白晝重現。

  而趙子坐在那裡,眺看窗外,正好看到一個戴著虎頭面的男人,走進天大亮的房間裡。

  不管神俠在不在乎的生死。孫寅這樣的人,總歸不會放棄同伴。

  「這是在迎接我嗎?」孫寅眼神莫名。

  他恰恰撞上了餘音。

  同為黃河之會府場魁首,對於姜這個後來者,他難免有些別樣的

  同樣年名,同樣世所矚目,同樣登天人道之,在走下那榮耀之階後,卻鋪了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

  「你來晚了。」趙子說。;

  孫寅道:「我得到消息就趕來,已經儘量快。」

  「此地不宜久留。」趙子說著正要起,卻又坐定在那裡,在額前,一縷斷髮緩緩飄落,將懨懨而冷漠的眸分割。

  一縷斷髮而已。

  驚世之鋒並不在此痕而顯,更無半點殺意殘留。但一直到起的這一刻之前,趙子都不知曉自己已被割了一縷發!

  倘若這一劍割的是脖頸,也未必能知。

  「確實是晚了!」孫寅說。

  趙子出手來,將這縷斷髮接住,只道:「這下確實兩清了。」

  昔日削髮,今朝還報。

  姜真君確然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雖沒有割禿,為留了面。但若下次做了什麼事,再讓對方找上門來,此命必然不能再有。

  ……

  ……

  顧師義死在東海,鄭國國君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幾度暈厥。;

  在殿中哀哀高哭,聲傳三宮:「賢親何棄我也!」

  但一直等到顧師義死得塵埃落定,景國並未上門問責,顧師義的聲名漸而清晰……關於顧師義的葬禮,才在鄭國開始。

  鄭國主在葬禮上蘸手書,禱曰:「皇叔昔以天下任我,我德薄才弱,未能興國,有負重託。今皇叔雖死,志猶在,我當勉為國事,再苦百年,告天靈……」

  哀哀祭禮之上,或哭或悲的群臣,霎時一默。

  鄭國太子更是面難堪,強行低下頭顱,以抑緒。

  明眼人自都看得出來,鄭國國主這是要自延政數,吸國家的,保自己的壽。

  在顧師義的葬禮上,舉著顧師義的旗號延政百年,再盡一茬凡人之壽!真是臉都不要了。

  神臨壽限五百一十八,只要賴在這個位置上,保住神臨修為,他就還有數百年好活。而若一朝退位……壽限至矣!

  鄭國主抹了一把眼淚,紅著眼睛繼續開口:「孤——」;

  天空忽有龍,繼而虎嘯。

  鄭國君臣仰首,但見龍虎顯跡,煌煌璨璨,有一子,踏劍而至!

  傷心的鄭國國主還未來得及呼喝,便聽得周臣屬驚聲——

  「象國……連玉嬋!」

  象國?連玉嬋?

  在顧師義尚活著的時代,象國不值一提,完全只是景國的一粒小卒,毫無自主威權。但無論在什麼時候,連玉嬋都是須得謹慎對待的。蓋因在白玉京!算得上那位鎮河真君的半個門徒。

  鄭國國主臨變不驚,仍然保持一位國君的風度與禮儀,邁前拱手:「連姑娘——」

  「東家有封信。」連玉嬋淡淡地道。

  一位國君最大的風度,是安守社稷,興盛國家,寧百姓!

  不是迎來送往,言笑從容,故作姿態!

  「鎮河真君的信!他老人家竟然於鄭有懷!」鄭國國主心中自有忐忑,面上歡喜高聲,恭恭敬敬地往前,便要接住。;

  「給太子吧!」連玉嬋乃象國大柱國之,什麼沒有見過,如何不知這場喪禮是怎樣人心各異。懶得在此廢話,只抬手一抖,將一張薄紙,飛到了鄭國太子手裡,轉一縱,消失於雲空。

  「我兒……」鄭國國主鷙地看過去。

  鄭國太子這時卻容煥發,陡然璨笑:「父君!鎮河真君關心咱們鄭國社稷呢!」

  他將此信一展,直接宣讀道:「天下家國,自有賢愚興廢,此亦人道洪流,非其間,不應湍游。然鄭乃豪俠匡義之國,吾承顧兄援手之義,難以草木相視,恨見義跡凋零——古來生壽有極,政數有限,天理自然,不可悖也。白玉京主人敬勸,君且自度。」

  一口氣將信讀完,他喜不自勝:「父君!幸有叔祖之蔭,得鎮河真君關懷,此乃鄭國之吉也!」

  鄭國國主面沉,然見群臣皆有喜,便知事不可挽。

  即便他能服群臣,殺子留權,又能如何呢?

  鎮河真君現在來的只是信,等他的劍過來,任是什麼,都摧枯拉朽。;

  今已是天壤雲泥之別。

  此中差距,已非謀略能填,無人心可抗。

  雖只薄紙一張,載字數行,卻遠逾鄭國社稷之重。

  事不矣!

  他心念一潰,瞬間垂垂老朽,站都站不穩,一個趔趄。

  「是啊。「他慘然笑道:「此鄭國之吉也!」

  ……

  ……

  太虛山門,刀筆軒中。

  鍾玄胤輕聲一笑,長須隨之微:「除了最早那次參觀之外,姜閣員好像是第一次來我刀筆軒!」

  他的眼神,在歡迎之中,帶著些許期待:「不知所為何事啊?」

  姜頗覺莫名其妙!

  鍾先生這是在期待什麼?

  「這話說的!」姜左右看了看:「若是沒什麼事,我就不能來看鐘先生嗎?咱們畢竟相莫逆,縱談古今……」;

  他頓了頓,道:「同事一場,接下來還要同事很多年。」

  「只是看看老夫,倒也不必來刀筆軒。而且姜閣老這麼忙,哪能親自來呢?」鍾玄胤樂呵呵的:「你隨時,老夫隨時到。」

  初見之時,幾曾想到,淵深博雅的鐘先生,有一天能如此殷勤?

  姜不著頭腦。

  鍾玄胤補充道:「什麼冥世、天海,都可以。」

  姜總算是聽明白了,擺擺手:「有些地方太危險,姜某都不能自保。」

  鍾玄胤把書案一推,長而起:「我輩記史求真,為天下事,古今知,豈懼危厄?!」

  姜見他如此,便道:「要知什麼歷史關鍵,戰場真相,凡我親經歷,願述於先生。」

  鍾玄胤呵然而笑:「人之常,難免為己言,為敵貶損。倒不是不信任姜閣老。只是述史非信史,孤證無恆論。鍾某還是習慣秉筆自書,姜閣老為史筆旁證便是。」

  姜一時無言。;

  鍾玄胤看著他:「說罷,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天下論史,首推勤苦書院。」姜也便直接道:「顧師義厚誼於我,我想了解顧師義的生平故事,想知道……他都有些什麼朋友。那些朋友都有什麼故事。」

  「朋友?」

  「朋友!相莫逆的朋友。」

  鍾玄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姜閣此來,原是為義神事!」

  姜搖了搖頭:「只為顧師義。」

  鍾玄胤臉上的表在說『你就別瞞我了』,但裡只道:「顧師義天下豪俠,開義神之路,引天下俠風,自當著於史冊。勤苦書院正有大儒在為他撰史,搜證生平,我幫你引見?」

  姜若有所思:「貴院給每個人都單獨撰史嗎?」

  鍾玄胤笑了笑:「值得被歷史記住的人,才會被歷史記住。」

  「什麼才算值得被歷史記住的人?」

  「比如閣下。」;

  姜隨口道:「那麼,可有人為我記史?」

  「當然有!」

  「誰啊?」

  鍾玄胤看著他,笑而不語。

  姜眨了眨眼睛,姿又三分,臉上也掛起了溫和的微笑,左右看過一圈,不著痕跡地整理了儀容。

  「給顧師義撰史的那個,要引見嗎?」鍾玄胤道:「我想他也有些事要問你。」

  姜搖了搖頭:「暫時不要引見。幾事不則害,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在調查這件事,所以來尋鍾先生,請您代為查探。您不要提我的名字,給我一份詳盡的資料即可。」

  鍾玄胤深深地看他一眼:「這事既然如此重要,我就不問是什麼事了。在此等我一天,我把顧師義已證的人生都搬給你。」

  姜拱手而禮:「有勞鍾先生。」

  顧師義乃天下豪俠,豪俠往往也有好酒量。

  陪他喝酒的人肯定很多,能夠和他喝得盡興的人或許也不,但能讓顧師義以「人間正道」共飲,又在酒後那樣懷的人,一定沒有幾個!

  龍不與蛇居,豪傑再接地氣,也不會隨便與人心。

  顧師義與平等國的行事風格背道而馳,顧師義不信任平等國里的任何一個人,所以他和神俠的,肯定是在神俠為神俠之前。

  換而言之,在顧師義的過往經歷里,在顧師義曾經的朋友當中……或許能找到神俠的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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