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思源久不回來,第一夜理所應當睡在馮氏房中，但馮氏已經快四十了了，自覺偌大年紀求歡有失面,況且,兒雙全，也並不需要再靠房事來生子，因此只淡淡的。

這章思源也是一路舟車勞頓,沒什麼心，因此夫妻二人只在一起閑話家常。

兩口子先是互相客氣道了辛苦,馮氏才提起自己心中的事：「我妹妹尤其喜歡我們七姑娘,這灝哥兒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二人青梅竹馬年紀相仿,因此，吳家有意說親咱們雲瀟。這家中大事,向來是老爺作主,您不回來,我也不好答覆們。」

馮氏本以為章思源會不好說話,尤其是經過雲湘的事之後，若可以爬的更高，丈夫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兒嫁過去。

一定要為兒選一門穩妥的婚事,吳澈是嫁不了，但吳灝還是可以,尤其是自家老爺陞之後,妹妹主上門提及此事。

妹妹嫁的是宰相吳國公之子，吳門多富貴,份也高,最重要的是親上加親。

自己的兒自己曉得,當然願意嫁給天下最好的男人，可是雲瀟子容易衝，即便有嬤嬤們教導，有提點，可終究不，不如雲湘的敢於任事能屈能，也不如雲驪的冰雪聰明麗出眾，甚至都不如雲淑乖巧懂事。

那麼嫁給自己的親表哥，是最好的選擇了。

就怕章思源不肯。

沒想到章思源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看太太說的，灝哥兒是你的外甥，吳家也是宰相門第，親上加親極好。我久不在京里，一切但憑太太作主。」

見章思源答應的爽快，馮氏在心裡嘆道，怕是在老爺心裡，雲瀟連聯姻的資質都沒有。

不過，馮氏還是很高興，小兒的婚事好歹是有著落了。

馮氏滿足了，就道：「既然老爺這麼說了，如今四丫頭的婚事已經，五丫頭那裡呢？是不是要相看起來了，老爺可想選何樣的人？」

卻見方才很平靜的章思源道：「太太也可留心些，有好人選可以寫信告訴我，我久不在京中，並不了解。」

「好，妾一定會仔細。」馮氏大喜。

以前不把劉姨娘放在眼裡，認為既討老太太和姑太太嫌棄，出奴婢，翻不起什麼大浪，不過是手裡的一隻螞蟻，死再容易不過了。

可現下文懋順利過繼，已經掌控不了了，還好現在有個雲驪可以拿。

一定會替雲驪找一個「好婆家」的。

拿住雲驪，才拿住劉姨娘，到時候文懋也就手到擒來了。

章思源閉上眼睛，彷彿已經進夢鄉了。

而壽喜堂，老太太卻聽莊姨娘一直在說，莊姨娘早已不復以往的溫小意，跟怨婦似的抱怨：「妾自從生了全哥兒之後，劉姨娘管著廚房就一直湯水不斷，故意把妾吃胖了。還故意裝病，引起老爺憐惜，不知曉在老爺面前說了什麼，老爺就厭棄奴婢了。自此一直不曾親近，任憑妾如何哄都沒招數……」

「後來還是劉姨娘管著家，那裡故意麵上送上好飯菜過來，老爺還誇賢良，除非有小日子，老爺才去通房丫頭那裡，那幾個丫頭也早就投靠劉姨娘了，們二人倒是常常來作踐妾。妾的日子苦不堪言啊。」

也曾經尋機會向章思源告狀，反而被章思源說沒事兒找事，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老爺了，但細想肯定是劉姨娘搗鬼。

且還很聰明，讓那兩個通房作踐，那兩個通房地位比低，卻敢冒犯，無疑就是為了討好劉姨娘從而得到章思源的恩寵。

這兩個通房還是馮氏的人，都有後臺，們狼狽為，自己是雙拳難敵四手。

章老夫人不

願意聽們這些后宅腌臢事，只道：「可二老爺提拔了你家人，還讓人送你弟弟去讀書，對你可是不錯的啊，不像你說的這般。」

若真無無義，何必管這麼多。

男人對哪個人上心，才會真格的。

莊姨娘苦笑道：「大抵是看在全哥兒的面子上吧。」

「可單姨娘那裡卻沒有啊？好了，我知道了。」這一看就是莊姨娘手段不行，最後沒斗過劉姨娘。

但章老夫人送了一百兩銀子給：「這些拿著給你和全哥兒用吧，早些回去安置，日後不必來我這裡。」

一百兩銀子夠莊戶人家六七年嚼用了，這莊姨娘以前連飯都吃不上，最後還能給銀子打點就已經很不錯了。

雲淑等莊姨娘走後才出來道：「祖母真是厚道。」

章老夫人對道：「這些后宅手段祖母要讓你知曉，日後才不至於被蒙蔽。你看這些人們，大字不識一個，卻個個都是用兵法的高手，趁火打劫、暗度陳倉、遠近攻、聲東擊西。真箇兒是防不勝防。從現在開始，你要亮眼睛。」

雲淑重重點頭。

這一夜大概只有雲驪睡的最香了，到了第二天丫鬟們了好幾遍才醒。

雲驪著眼睛起床，劉姨娘正坐在桌旁吃茶，笑道：「小懶豬，還不快起來，隨我給太太請安去。今兒你說還要帶姨娘去你的明月館的。」

「好，我這就起來。」

今日的雲驪很雀躍，和劉姨娘請安之後，就去了明月館，一路上，劉姨娘見兒果然和以往很大的區別，以前只是個小，現下卻形秀，舉止落落大方，無慵懶浮躁之氣，目平靜而有神采。

且髮如青，腎氣充沛，生育力強，且智力極其高。

這是一等富貴之相。

可進了明月館中，劉姨娘驚了一下：「不知道的，我還以為進了書齋，怎麼全部都是書，看太多書了，可傷神了，還對眼睛也不好。」

「知道啦，但是我就是喜歡嘛！」雲驪笑著。

又把邊服侍的荷香和雪柳喊來介紹給劉姨娘，劉姨娘讓纖雲各自給了一個荷包，把人搬來的綢子打開了一箱，拿出兩匹遞給荷香道：「這是杭州最有名的綢鋪子買的，這兩匹你們幾位就就分了。」

荷香連忙道謝，方才悄悄看了一下荷包，里裝的是幾顆銀瓜子，可見劉姨娘出手多大方了。

雲驪又帶劉姨娘到寢房看，正好桌上正放的一本還沒寫完的佛經，就解釋道：「這是新抄的經文，準備送給孔太太。」

便把孔家發生的事說了，並道：「大抵是我誦讀《普門渡》才能讓孔太太睡，所以時常接我過去，每次都會送我些東西，有時候是些吃食，有時候就是一些巧的首飾玩意兒。這個人，比大伯母反而更好相。」

說到最後，雲驪低了聲音。

劉姨娘翻了翻孔太太送的東西，都是一些不打眼，輕嗤一聲：「這個孔太太真是算盤打的我在杭州都聽到了。」

「姨娘說他打的什麼算盤？」雲驪不解。

劉姨娘笑道：「就這麼些破爛玩意兒，值當幾個錢，這還不如你大伯父送給你的那套紅寶石首飾。可安的心，卻是太要不得了，是想日後娶你回家當兒媳婦呢，你看這送的是什麼，哪裡有人送未婚的姑娘家並蓮的？」

雲驪難以接：「姨娘，我是小孩，孔表哥都是大人了啊……」

還從未覺得自己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年紀呢！

「不是

年紀的問題，而是他上背負著殺寡嫂的罪名，即便日後洗了也不。作為孔國公府的確立世子，卻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這但凡能大才者，其年時就嶄頭角，這樣的人，定然不能要，雲驪，你聽姨娘的，孔國公府日後能推就推掉，你的親事，毋須求任何人，自有姨娘來為你作主。」劉姨娘真是恨不得天天在兒邊，提點。

雲驪聽了才覺得醍醐灌頂：「昔日漢朝名臣陳平盜嫂金有此傳聞，以至於被人在漢高祖面前進獻讒言，還好後來陳平以不世之功績，才有人替他開。即便他有一時之功績，也斷然到不了陳平那個的地位，恐怕日後這樣的傳聞要讓他背負一輩子了。」

「沒錯，雲驪，書沒有白讀。他即便現在投奔遼王，立下功績，說起來也是靠著姐夫靠著孔家，而你若是真的和他有瓜葛，就要一輩子人指指點點。不能看富貴，就不知道這富貴之下暗藏的波濤洶湧了。」劉姨娘非常高興兒頭腦清醒。

再者，那位孔太太不過是欺負雲驪是庶出，李氏馮氏本不會為作主，才如此行事。

人啊，的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的兒若是能嫁家清白的，又何必嫁給背負這樣名聲的人呢。

雲驪有些難過：「姨娘，我本不想這樣的事，一點兒也不清靜。」

劉姨娘摟兒懷：「傻瓜，這點小事算什麼。來，姨娘要教你一件特別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記住了。」

雲驪好奇的看著姨娘。

原來，是要教自己做月事帶，雲驪不懂這些，就問：「這個是做什麼的呢？」

「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等到你再大一點，就會每個月……」劉姨娘說完，見兒似懂非懂，又叮嚀道：「如果來了月事，記住千萬別坐在涼的地方，別吃涼食，平日里不能貪圖寒涼之，辣椒也，多喝熱水，對了，也不能在來月事的時候吃茶，記得嗎？」

見雲驪懵懵懂懂的，又耐心多說了一遍。

只午膳時，劉姨娘要去馮氏那裡服侍，雲驪頗是依依不捨，卻小心囑咐道：「那個裝銀錢的箱子你要看好，別傻乎乎的告訴別人，需要打點的地方千萬不要小氣。」

雲驪頷首：「這點兒清楚。」

即便爹爹和姨娘歸來，也只能休息半天，下半晌要跟著蒙大家學音律，晚膳時劉姨娘服侍完馮氏后，才能去落蘇院陪劉姨娘用膳。

「姨娘，您怎麼弄的這麼晚才回來？太太那兒是請了什麼人麼？怎麼吃的這樣晚。」

劉姨娘笑道：「是太太拿我沒辦法了，故而才在細枝末節上為難一下我。可是這些傷不到我的本，你哥哥即便我無法私下見面，但我知曉他現在過的好我就什麼都不怕了。而你的前程，自以為能拿，今日想威脅我，還搬了老爺出來我，哼。」

平靜的坐下來，不搖頭，對於這也經歷過戰的人而言，站點規矩，替洗腳算什麼折辱，只有那些大家貴才覺得折辱別人的自尊心是對人最大的毀滅，可對這些不放在心裡。

雲驪陪著劉姨娘用完膳，今夜劉姨娘沒有留，反而勸道：「我們母子三人只要互相過的好就好了，好好的讀書學規矩，不要記掛姨娘。」

「好，姨娘早點歇息吧。」雲驪抱了劉姨娘一下。

自以為次日下學之後，還能陪劉姨娘用膳，卻不曾想章思源的詔令下的那般急，聽聞劉姨娘行李都未收拾好，就急匆匆的隨著章思源去了淮南。

雲驪看著前一日還有說有笑的落蘇院，忍不住哭了一場。

還是素文勸道：「姨娘也記掛著您呢，只要您好好地，姨娘才放心。」

有時候雲驪想想還是小的時候好，那時候太小，離不開大人，所以終日和生母

在一，現在大了，卻要忍生離。

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就在章思源和劉姨娘離開的第三日，二姐姐雲鸞協同夫婿上京了，馮氏平日掛念最多的就是長雲鸞，就是老太太也很高興，特地在壽喜堂準備了酒菜。

雲驪隨姐妹們坐在下首，上首馮氏正拉著一個青年婦道：「你回來的不巧，你父親三日前剛離開。」

這青年婦生的端莊持重，上所著裳不過是普通料，聽聞曾家崇尚節儉，曾推為很清廉，不許奢靡浪費。

一襲石青月季蝴蝶通袖襖，頭上著一蝶花吊穗銀髮簪，是標準的撲子臉，臉型近似鵝蛋臉和圓臉，白皙，就如蒸一般，即便是穿著石青都顯得的麗。比同母的親妹妹雲瀟，無論是氣度、容貌、好百倍不止。

此時，雲鸞笑道：「這也不打，這回我隨相公上京，本就打算在京中多待些日子的。他被選國子監，國子監生活清貧，公婆不放心，特地讓我上京陪著。」

馮氏略寬懷，好歹曾家這門親事就是這點好，親家為人厚道。婿為人老實上進。

雲鸞很懂禮數上京把每個人的禮早就選派好了，給老太太送的是一柄桃木拐杖，給李氏和馮氏送的都是名貴藥材和江西有名的瓷，送給男孩子們的是文房四寶，送給姑娘們的都是四時花香丸一套。

這四時香丸分別是春桃、夏茉、秋桂、冬梅四種花香，用巧的小瓶裝著，這些瓶子上分別刻著四大人。

「多謝姐姐，這些香丸真好看。」雲驪忙起道謝。

雲鸞也不過四年未見妹妹們，再次見到驚艷無比，都長大姑娘了，尤其是雲驪，和記憶中那個被雲瀟欺負到哭的小孩不同，已經亭亭玉立。

笑道：「五妹妹還是喜歡玉簪花。」

雲驪頷首：「沒想到二姐姐還記得我喜歡玉簪花。」

「你們幾位妹妹的事我都記得，快坐下吧。」

雲鸞落落大方，禮數周到，贏得上下所有人的口碑。

馮氏特意安排雲鸞夫妻住在一巧的小院，對曾姐夫也很是周到，不許任何人勢利眼，把心挑選的奴婢送去伺候。

絳雪軒

馮氏高興道：「你我母能夠重聚天倫，實在是高興不已。」

卻見雲鸞臉不好：「母親，其實我和相公上京，國子監讀書是假，避禍是真。我公公說淮王有了反心。」

「什麼？」馮氏不可置信。

雲鸞按住馮氏道：「太子駕親征失敗后，自殺亡，這消息還未傳到京里，我公公遂讓我們快些上京，父親恐怕也是知道消息被派往淮南。」

饒是一向鎮定的馮氏面對這些事也是驚慌失措，這一刻什麼劉姨娘、文懋還有莊姨娘全都拋諸於腦後了。

「我要快些去信給東升書院，讓你弟弟回來。」

雲瀟正好走到門口，聽到這一句，進來狐疑道：「好好兒的接大哥回來做什麼？」

雲鸞對妹妹換了一幅神，連忙道：「怎麼才來，我還有好東西給你呢。」

「哈哈，我就知曉姐姐肯定有好東西給我的。」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親妹妹，和們不同。知道你素來紅，故而我帶了紅釉送給你，有鈞紅、郎窯紅、霽紅和玫瑰紫，個個獨特。」雲鸞妹妹的小臉。

馮氏對雲瀟道：「還不謝過你二姐姐。」

母三人又敘了幾句，施嬤嬤那裡著人請雲瀟過去，想留下來，被馮氏趕過去了，待走後，馮氏才嘆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