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皆知,大朙朝廷有所謂的“風花雪月”四大高手。
其中,風,是指風滿樓。
前文已提過,他就在潁州衛駐守;而無論按字號還是按武功,他也都算是這四大高手之首。
不過,風滿樓乃是出行伍,也就是軍人,所以他上并沒有什麼江湖氣,當然也沒有什麼僚做派,他更像是一個極為出的士兵或者基層指揮,極為重視紀律,且是非分明,剛正不阿。
而今夜,在天奇幫附近的房頂上“隔岸觀火”那兩位,也同樣位列四大高手之中。
矮個兒的那個,花釋離。
高個兒的那個,水寒。
這兩位,就跟風滿樓很不一樣了……
他倆都是在錦衛掛職的,也就是所謂的特務機關,平日里辦的事,可要比風滿樓經手的那些要復雜得多。
相對于正面的廝殺,花釋離和水寒做的更多的反而是暗殺、刺探報、臥底之類的事。
當然了,這也并不代表他們在正面對決的時候武功就比風滿樓差很多。
就拿水寒來說吧,他今年三十七歲,習武三十年,練刀亦有二十五年,師承“山東刀虎”武毅;他的那刀法,即便是神刀山莊的宋莊主見了,也要忌憚三分。
以他的武功,要勝沈幽然,應該是足夠了,但是……再加上一個顧其影,恐怕他就難了。
顧其影無疑是一名絕頂級的高手,他的武學天分本就不在其兄顧其宗之下,再加上如今他已比自己的哥哥多活了十幾年,達到這個境界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且,他除了武功之外,還有一點極難對付,那就是他的質。
當年顧其影從五靈教總壇的廢墟中逃出后,落下了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技本不可能治好的傷病,而為了對抗這種命運,他用了忌的手段,把自己的變了一個與蠱共生的存在。
你甚至可以認為,他這整個人,就是一個蠱,而且不但是蠱,還是“巢”、是“母”……
正常的武學和醫學認知中的道、關節、要害……套用在顧其影的上都是無意義的。
也就是說:點他不怕、關節技他也不怕,那些對常人來說是致命傷的傷勢……他了也未必有什麼大事。
在此基礎上,他還以這副練就了一的武功絕學;不僅是當年天奇幫的功夫,還有正義門的功夫,以及很多他靠“幽影”的勢力搜集來的各派武學籍……對他來說,把這些都學全了也不什麼事兒。
在這點上,林元誠應該可以理解他,因為在他們這種資質的人眼里,只有跟他們一樣的天才自創的功夫,才有一定的學習難度,其他那些誰都能參悟的普普通通的武功,只是看人使出來便能掌握個七八。
綜上所述,至目前的水寒,應該還斗不過顧其影。
水寒自己也很清楚雙方在實力上的差距,畢竟他在暗中調查幽影和正義門也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因此,他也只是跟花釋離說要去“會會”人家,沒說要去拼個你死我活。
那麼此刻,沈幽然和顧其影在干嘛呢?
當然是已經氣瘋啦。
尤其是那顧其影,在聽到人質集失蹤、全幫各火勢難平的消息后,他先是因驚訝愣了幾秒,接著就差點就怒得失去了理智,要不是他當場拍死了那個來跟他匯報的弟子泄憤,沒準他立刻就拉高中風厥過去了。
你想想,你好端端的,籌劃了一個大謀,憋了十幾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好不容易一朝得手,正在得意地跟自己的親信喝茶聊天、畫餅意呢……突然就被人家啦!
這兩百多年英雄加各正道門派管理層,本來是顧其影鉗制整個武林的重要資本,現在跑得一個不剩;然后他行的大本營,即前正義門現天奇幫的總舵,眼瞅著也要被一把火燒。
一想到“大本營”,顧其影又不想起……那游靖和黃東來好像也去了太久了些,難不有什麼變化?
他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很快就明白了什麼,并道了聲糟。
“壞了!”這一刻,顧其影神猙獰,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沈幽然說了句,“那孫亦諧和黃東來的房間在哪兒?快帶我去!”
沈幽然此刻也已察覺到了今晚這事兒極有可能與孫黃二人有關,于是他也二話不說就帶著顧其影去了。
這兩人的輕功,就不必多吹了,哪怕火再大些,只要頭頂沒蓋子他們就不怕走不,何況這會兒火也還沒大到他們非跑不可的地步,所以他們也不去管周圍那些因救火作一團的幫眾,只是腳下一踏、形一起,就雙雙朝著孫黃二人借住的房間掠了過去。
沒多會兒功夫兩人就已到了目的地,顧其影也是謹慎的一個人,為了防止門后有人埋伏或者被設了陷阱,他并沒有上前去開門,而是運起功隨手一“吸”,將花園中兩座有半個人那麼高的假山吸到了前,隨即運掌一推,將兩座假山轟飛而出。
只見那倆假山如兩發導彈般飛向了孫亦諧和黃東來的房門,伴隨著“嘭嘭”兩聲巨響,兩個房間的門就像是被煤氣罐砸中的玻璃窗一般被轟得碎。
可結果,屋里既沒人埋伏,也沒有陷阱。
顧其影姑且也帶著沈幽然進去看了眼,黃東來的房間里沒什麼,可以看出居住過的痕跡,也可看出有用的行李都已被帶走了;但那孫亦諧的房間里,還真留了點東西下來。
顧沈二人也是在走進屋子之后、借著外面照進來的火才看清的……
孫亦諧在臨走前,用墨在自己房間的墻上寫了一行大字,這幾個也是數他會寫的,比較簡單的繁字——你們倆下面涼不涼快?
最的是這個文盲還在這句給兩個朙朝人的留言后面加了個只有現代人看得懂的問號,而那兩位結合這句話的語境還真把這個標點給看懂了。
“啊——”
沈幽然還好,顧其影看到這句話后當場就是一聲狂吼,吼完之后他臉一變,“噗”的一口鮮就噴了出來,濺了一墻。
他的本來就不正常,眼下急火攻心,無宣泄,生生傷了心脈,形了傷。
沈幽然趕上前攙扶:“影伯,你怎麼樣?”
“我……我……”顧其影先是踉蹌了一步,但在沈的攙扶下他很快又穩住了形,“我沒事……”
那口噴出來之后,他的氣還真是順了些,就是人一時間有點虛,稍微息了幾下后,顧其影終于是恢復了冷靜,并用
一種十分懊悔的語氣念道:“沒想到……玩兒了一輩子的鷹,今天竟被兩只雛鳥給啄了眼……”
;站在顧其影的角度,他說這話也沒錯兒,畢竟孫亦諧和黃東來在這個世界還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伙子。
若是尊主大人知道這倆貨的心理年齡比自己還大,那他也不會說什麼“雛鳥”了,至也是罵“兩條老狗”,或者是“千年王八萬年”。
“影伯,我們現在怎麼辦?”沈幽然這下也失了方寸,趕問顧其影下一步該怎麼走。
顧其影定了定神,思索片刻,應道:“幽然,莫要慌張……你放心,我們還沒輸。”他說到這兒,輕輕推開了沈幽然扶自己的手,憑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穩,再道,“這正義門的總舵,毀就毀了吧,反正這些原正義門的弟子本來也都不氣候,只要有極樂蠱在手,咱們隨時可以找到替代品;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回我留在思穢居上的那些蠱材、還有我那煉蠱的筆記……”
聞言,沈幽然恍然大悟:“對啊!那黃東來就是奔著那些去的吧?”他微頓半秒,皺眉道,“但此刻他已去了一個多時辰了,怕是已經……”
“哼……你也太小看影伯我了。”顧其影冷哼一聲,自信滿滿地回了一句。說話之間,他已走出了房間,并打了個手勢示意沈幽然跟上。
此時,火勢已漸漸蔓延到了這里,所以兩人只能離開此,邊走邊說。
“按常理說,那黃東來絕不是游靖的對手,但考慮到他是黃門之后,又是有心算無心,我估計游靖被毒殺的概率還是很大的……不過,就算游靖死了,黃東來也逃不出我們的掌握。”顧其影的功底子著實強悍,兩分鐘前才了傷,兩分鐘后他就能一邊使用輕功,一邊氣息不、語勢平穩地講話了,“首先,我在離開思穢居前,就已設下了好幾種防備外盜的毒——每個房間里都點著毒香,門上也都涂了毒,除了游靖和我之外,其他人的手一沾門框就會中毒而亡……
“其次,在不歸樓的附近,我也安了好幾個暗哨……‘幽影’的人手雖不多,但個個兒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好手,絕非這些正義門的弟子可比,他們若是看到黃東來和游靖一起進去,結果卻只有黃東來一個人出來,一定會起疑;就算不當場格殺他,也會跟蹤過去,看他接下來去哪兒。”
聽到這兒,沈幽然神微,道:“誒?那順著黃東來這條線……是不是有可能追蹤到那些逃走的武林人士?”
“不錯。”顧其影的角終于也再度浮現了笑容,“幽然你腦筋轉得很快……正是如此,假如黃東來真的活著走出了不歸樓,那對我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此刻,他一定已經看過了我的筆記,并知道了極樂蠱的解法,正要去和那些正道們會合告訴他們如何解蠱呢。
“呵……但他們并不知曉,守城的兵中也有我幽影的人,而且我早已吩咐下去,今夜若是有什麼異,不要怕份暴,直接就發‘穿云箭’通知我;那些在不歸樓附近監視的人,得到的也是相同的指示……
“然而,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發過箭,那便說明了兩點:其一,那些逃跑的人仍在城中;其二,黃東來暫時還沒跟那些人會合……而只要他們一會合,我那名正在跟蹤黃東來的手下必定放箭。”
“呵……”沈幽然聽完這話,也是展一笑,“如此說來,我們只要等著那穿云箭上天,然后直撲過去,就能用蠱鈴再度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顧其影道:“是的,所以……你也差不多該讓下面這些傻子別再救火,跟著我們一起先出去了,一會兒我們還需要他們來幫著押人呢。”
他們說到這兒,人也剛好來到了總舵比較中心的一棟屋子的屋頂上。
沈幽然明白顧其影把他帶到這兒的意思,他當即納氣行轉,運功提音,吼上幾嗓子,讓下面那幫作一團的嘍啰有秩序地跑路。
不料,就在這時,突有一道人影自遠襲來。
那人只是腳尖輕點,便在一條條屋脊上飛掠而過,那功夫、那法……如蜻蜓點水,似利箭破空。
沈顧二人見了,皆是虎軀一震,臉立變,一者濃眉深皺,一者角痙——他倆都是識貨的主,不用看清面目、就憑這手輕功,他們也能看出來的是個點子。
轉眼之間,一襲飛魚服、手扶繡春刀的水寒就站到了沈幽然和顧其影的面前。
“二位,認識我嗎?”水寒可沒必要跟他們客氣。
他可是,而這兩位……是民;跟你們客氣,是修養,不跟你們客氣,是應當。
“呵……”顧其影冷笑出聲,“我若沒認錯,尊駕應是朝廷那‘風花雪月’四大高手中的水寒?”
他的語氣也是不善,因為他也知道水寒這會兒出現不會有什麼好事。
“好。”水寒接道,“不愧是‘幽影’的尊主,手眼通天,連我這不常在人前面的小差也認得。”
“水大人的消息也很靈通啊……”顧其影道,“居然能認得我就是‘幽影’的尊主……”
他的話里的殺意都快溢出來了,水寒還能聽不懂麼?
“顧其影。”所以水寒干脆就直呼其名,接道,“難道你以為自己這些年在經營策劃的這些事?朝廷會不知道嗎?”
“我們江湖中人自己的事,和朝廷有什麼關系嗎?”顧其影反問道。
“廢話。”水寒理直氣壯,朗聲應道,“大朙天下,哪件事跟朝廷沒有關系?哪些人敢說自己不歸朝廷管?”他這話說得確是底氣十足,“我告訴你……不管你,便不管你,要管……就什麼都可以管。”
“你這話……不合規矩吧?”顧其影的語氣變得更冷了,他到現在還沒出手的唯一原因就是對方的面份。
論職,水寒掛的是錦衛百戶,正六品;按理說,這兒本不大不小,而且水寒這樣的人平日里也不履行什麼行政職能,干的都是些靠近一線的苦差事。
但關鍵在于,他可是大朙朝廷欽定的“四大高手”之一,什麼欽定?就是連皇帝都承認這事兒;他和花釋離上的飛魚服繡春刀,也都是皇上賜的,這種人你敢殺嗎?殺完以后什麼后果你不得掂量掂量?
“顧尊主,你不覺得,‘規矩’這兩個字由你里說出來,很可笑嗎?”水寒的辯才也不差,再者,他可是占著理兒呢,怎麼可能說不過對方,“你要是守‘規矩’,至于被我們盯上嗎?”
“唉……”顧其影聽到這兒,竟是嘆了口氣,隨即轉頭道,“幽然,你繼續。”
他那個“續”字出口的瞬間,形已,其整個人似一道站立著平移的鬼影般閃向了水寒。
也正是在他出手的同時,城西的天空中,一支穿云箭沖天而起,點亮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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