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冠之下無

  眼前是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方鴴忍痛拿出火柴盒——裡面只剩下一半了——輕輕劃燃火柴，微弱焰這才照亮了一小片范圍。他舉著火在地上翻了一個，忍不住了一口氣，渾痛得像是散架似的。

  火映出周圍的環境，上面地平臺距離下面有六七米高，他看到自己的魔導爐還靜靜地落在平臺邊緣，一不。上面的怨魂這時候已經消失了，先前的尖笑像是幻覺，隻猶回於黑暗之中。

  方鴴約到自己的是不是被強化了，從這麽高掉下來竟沒傷筋骨，他細細檢查了一下，發現自己既沒骨折也沒怎麽。這放在之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質屬肯定應該是有大幅度提高的。

  不過沒有角界面，他也無法確切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好在方鴴都習慣了，他在卡普卡學習煉金，不是一樣和其他人不同，沒辦法自由加點的麽。最後也這麽過來了，雖然新手階段是有點長。

  他舉起火，這才發現不遠有一已經發黑的骸骨。那應該是個人，骨架纖細，佝僂著軀歪歪斜斜地靠在牆上。它頭並不在脖子上，而是滾落在一邊。

  這是一星輝枯竭而死的。

  方鴴有些意外，能進這裡的應該不會是選召者，由於死寂區只會對輝質生效，那麽這骸骨隻可能是因為星輝完全消逝而死在這裡的原住民了。

  是努林靈？

  但又不太像，他看工匠協會藏書介紹，古代努林靈材高大，平均高在兩米或以上。而這骸骨格玲瓏，甚至比他還矮一些。

  這可能就是那怨魂的主人。方鴴心想，他恰巧也知道關於這種亡靈的一些生僻的知識——怨魂是地縛靈的一類，通常被束縛在死亡的區域附近，喜歡引其他人重複自己的經歷，踏死亡的懷抱。

  這麽說來它是失足而亡？

  他抬起頭看了看，這個高度要摔死人問題不大，但要把頭摔出去那麽遠就有些離譜了。他再看了看那，也不像是頭先著地的姿勢。

  除非它可以把脖子摔斷之後再從地上爬起來——

  這個突然生出的古怪念頭讓方鴴啞然失笑，他覺得自己完全是自己在嚇自己，這怎麽可能？就算是變亡靈也不是馬上複生的，何況已經變怨魂了。

  這時火柴燒到了他的手，他趕忙甩了甩將它息滅掉。

  周圍黑暗再一次降臨，站在一片手不見五指的幽深中，方鴴下意識去拿第二火柴，但他的作忽然僵住了。他忽然覺得那怨魂的行為有些古怪，亡靈可不懂得什麽是惡作劇，這些邪惡意識主導的扭曲存在，對於生者懷著一種極度的仇恨，它們的一切目的就是盡可能地製造同類。

  它去什麽地方了？

  他正這麽想的時候，黑暗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哢嗒哢嗒，像是什麽東西在地上爬，聲音清脆，猶如骨骼撞擊在地面上。

  方鴴都凝固了。

  那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

  他猛然向前一撲，有什麽東西在他背後抓了一下，那裡長袍被切開了一口巨大的口子，背後涼颼颼的，傷口火辣辣的痛。

  他顧不得疼痛，趕忙劃亮了火柴，轉過，只見黑暗之中一張盆大口向自己撲來。當然，說盆大口可能有些不恰當——那是一張鐵皮巨口，鋸齒狀的大裡布滿了金屬構件。

  一頭巨型構裝犬，有近乎一人那麽高。

  方鴴猛然間明白過來，那個骸骨的死法是什麽了，被這東西給吻上一口，斷脖子太正常不過。這些‘和藹可親’的大狗肯定是那怨魂引過來的，真該死！

  他趕忙向後一滾，讓那構裝犬一口咬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閑置了太久的緣故，這老古董有些搖搖晃晃的，作也沒他想象中靈敏。但方鴴還來不及高興，黑暗中就亮起了一盞盞紅燈。

  七八頭構裝犬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哢嗒哢嗒，那是它們金屬的爪子與地面相發出的聲音。

  方鴴手中的火柴也持續燃燒了一半。

  他毫不猶豫，轉就逃，不管逃不逃得掉，總之留在這裡肯定是死路一條。但方鴴起還沒走出兩步，腳下忽然有什麽東西一絆，整個人一下失去重心騰空飛了出去。

  讓他重重摔了個狗吃屎。

  方鴴眼淚都差點摔出來了，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誰這麽缺德，東西丟。他顧不得疼痛，手忙腳地爬起來，但忽然發現背後有微傳來。

  方鴴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

  他看到了絆倒自己的那東西，竟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發出來。

  那竟是一頂王冠，由二十一枚星辰彼此並列構。其他的星辰都是由銀鍛造，只有中央那一枚星辰是由水晶琢。而此刻，正是由那枚水晶散發出湛湛青。

  方鴴看到那都愣住了——青藍相間的芒在黑暗中流轉，得好像是一個夢境。但那不是那匕首上一模一樣的芒嗎？只是這要純粹多了。

  他還在疑，卻意外地發現那些構裝犬好像很畏，在遠躊躇不前。

  方鴴見狀大喜過，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救命稻草，趕忙爬起來一個箭步過去撿起那王冠，雙手將它舉起來。王冠上明大盛，那些構裝犬果然畏地後退了一步。

  天無絕人之路啊！

  看到這一幕方鴴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但再下意識看了看那水晶上流轉的芒——真的和當時匕首上發出的那一模一樣，湛湛青中間或有藍的波紋，非常獨特，如夢似幻。

  兩者之間會有什麽關系嗎？

  他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問題，忽然遠傳來一聲厲嘯，一頭構裝犬像是被炮彈擊中一樣。飛起來與方鴴錯而過，撞在他後面的金屬牆上。

  一聲巨響之後，七零八碎的零件才從那個方向滾了過來——其中包括對方的一隻金屬眼睛。

  黑暗中又劃過一道白，另一頭構裝犬巨大的頭顱應聲而落。方鴴這才意識到有人到了，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另兩頭巨犬倒下的形。

  太快了，他估算這些構裝犬起碼也是十級出頭的生，但不堪一擊，來者起碼是二十級以上。第四層級的話，也要比卡佩和魁德高出一個層級了。

  但方鴴覺可能更高。

  構裝生也有基本的智慧，見到這一幕明白敵人不可戰勝，紛紛四散而逃。而那個未知的攻擊者也沒有追擊，只是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借著王冠上的芒，方鴴看清了對方的影。

  彌雅穿著一，鎖骨之間的星狀墜飾閃閃發，與他手上的王冠如出一轍。無瑕的臉蛋上，淡銀的眸子倒映著如星子一樣的芒，靜靜地看著他。

  手中兩把修長的戰刃，在黑暗中散發淡淡熒，一左一右地佩戴著——那還是方鴴親手修複的。

  輕輕地說道：“我沒想到你會到這裡來。”

  “彌雅，你……”

  方鴴心中有萬千疑問，在看到彌雅的那一刻，都化為了飛灰。他腦子裡七八糟的，像是被塞了七八個線團，開口說了一句語無倫次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弱智——

  “把它給我，艾德，它對你沒用。”

  彌雅看了看他手中的王冠，聲音輕，不疾不徐。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低下頭將手中的王冠轉了半圈，看著上面的紋飾，並用手了那青綠的水晶。

  這真是一件湛的藝品，銀的質地上刻滿了花鳥圖案，上面是常春藤與野玫瑰，還有石南，山川與窟、城市，但不像是靈們的風格，更像是矮人們的作品。

  過了一會，他才抬起頭來：“這是？”

  “海林之冠。”

  方鴴楞了一下，再看了看手中的王冠。“……這就是海林王冠？和晨聖劍一起打造出的矮人的聖，考林—伊休裡安的兩大象征之一，它不是已經失蹤了四百多年……怎麽會在這裡？”

  “那是一個漫長的故事，”彌雅答道：“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說給你聽。”

  “那倒不用了，”方鴴搖了搖頭，他對這王冠的故事也有一些了解：“……它對你很重要嗎？”

    彌雅輕輕頷首。

  方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它遞了過去。但他松開手，王冠卻並沒有離他的掌心，而是懸浮在空中，猛然間芒大盛。方鴴看到，自己手背上逐漸浮現出了一個王冠的紋徽，轉眼之間就已經生了一半。

  “這是……”

  他忽然住口，視野中再一次浮現出了之前的幻景：麻麻的數據流從眼簾中垂下，一頁頁窗口打開，自檢完之後而又合上。

  那是完整的選召者界面，方鴴這一次真正看清了。

  “我……我放不開它……”他震驚得不能自己，正想彌雅來幫幫自己，但話還沒出口。彌雅忽然了，一個箭步走上來用手捂住他的。

  這是方鴴第一次和心目中的神如此近距離的接，他幾乎能嗅到對方手指間淡淡的清香，像是花瓣的味道。他到心臟都快停跳了，一下連眼前的幻景都顧不得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

  彌雅目定定地看著他，眸子裡清澈得像是湖水，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匕首還帶在上嗎？”

  方鴴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匕首已經失在地下了。但想到之前發生的事，他還是點了點頭。那一刻了他忽然看到彌雅微微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什麽？方鴴愣了一下。

  但忽然之間，他到自己心口微微一涼。

  彌雅一手捂著他的，舉起右手由下向上一送，鋒利的戰刃直接穿了他的膛，刺穿了在那個位置搏的心臟。脈噴濺而出，順著的刀刃漫湧而出，刺目猶如鮮紅的葡萄酒。

  方鴴眼底映著那刺目的紅，他再看了看彌雅平靜的臉，直到兩者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彌雅，你……”

  “對不起，艾德，”彌雅靜靜地答道：“但我必須拿到它。”

  這一次他終於聽清了，但也無力地了下去。

  前者扶著他逐漸失去溫度的，讓他輕輕靠在自己上，這才低聲說道：“不必擔心，艾德，你不會死。那把匕首是一枚殘缺的龍魂載，它至備蘇生的力量，縱使是死寂區也無法阻止。”

  “這是我欠你的，艾德……”

  小心翼翼地讓他平躺在地上，方鴴雙眼已經開始失焦。

  還說了一些什麽，“……製造它的水晶，和這裡很有淵源，我本來以為它會在你引開‘刻耳忒’的時候保你一命，但沒想到卻用在了這裡……”

  後面的話方鴴已經聽不清了。

  但他心中實質上在大喊——艾塔黎亞的眾神在上，那枚聖水晶的力量，他早就已經用過了啊！不要啊！救命啊！

  彌雅終於松開了手，但力氣早已遠離了他的，方鴴張了張，結果隻噴出一口沫子來。他徒勞無功地試圖抓住彌雅的手，用盡全力想要告訴——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但抓了一個空。

  反倒是彌雅握住他的手，神平靜地看著他漸漸失去生命力。

  方鴴的手終於垂了下去，意識在飛速離開他的，那頂王冠這才從半空中垂落下來，當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上面的芒驟然之間黯淡了下來。

  只有那半個紋徽仍堅定地留在他的手背上。

  一切聲音似乎都遠離了，在一片模糊中，方鴴看到一雙纖細的手捧起了那王冠。那道安靜的目，最後看了他一眼，彌雅的一張一合，似乎對他說了一句什麽，才轉離開。

  只剩下一片黑暗，與漸漸徹骨的冰寒。

  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方鴴心想。

  在一切來得及暗下去之前，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艾塔黎亞，好像還沒有渡者在死寂區出事的先例。

  等一下——

  他沒有輝質設備，不會真的死在這個地方吧？

  方鴴忽然想到了這個骨悚然的可能。

  ……

  地月軌道之間的星門始建於世紀中葉，前是歐盟通往小行星帶礦區的一座太空港，在六十年代末期廢棄。《蘇瓦聲明》簽訂之後，這座港口被重新啟用，並改造形了今天的模樣——

  星門在第四軌道上往下看，有點像是一枚被立起來的白指環。但白晝——即太直的時候，它熠熠生輝，映襯在海藍的背景上，顯得異常的宏偉與壯。

  而與之相比，俄羅斯聯邦的聯盟二十一號補給船隻如同一個閃亮的銀斑。

  飛船正在進停泊軌道，只是好像喝醉了酒，搖搖晃晃的。

  星港港區，港務人員正在大罵子飛行員不守規矩，他們已經佔用了三四條航線了，把日常計劃搞得一團。兩支機械臂正在緩緩靠近，試圖將偏離航線的飛船重新拉到可控區域。

  “他們再這麽搞幾次，我看我們又可以放假了。”一個小職員過控制臺的玻璃窗，看著港區停泊的一長列飛船，開口說道。

  “主要還是人手不夠的原因。”另一個人劈裡啪啦在控制臺上打開一堆開關，然後拿起對講，說道：“A107確認完畢，三號港區。”

  “因為最近對面又熱鬧起來了，諾，我這邊又來了一個返回申請，還是個沒設備的觀客，”第一個人聽到蜂鳴的響聲，回頭看了一眼屏幕。“第二世界的大戰已經影響到第一世界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批觀客返回了，我看看，這家夥是六個月前進的，謔，呆得夠久的啊。”

  他隨手在屏上點了幾下。

  “說起來，你那個朋友呢？”

  “你是說黃？”那人笑了起來：“那家夥接私活，被關閉了。他運氣好，要不是現在缺人手，說不定要上軍事法庭。”

  “接私活？”第二個人有點不可思議，仿佛聽到了一個歷史名詞，咂了咂：“現在還有人接私活，觀通道不是開了好幾年了麽？還有這種傻子？”

  “總有一些傻子。”那人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時候第二個人忽然站了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窗外港區。“什麽況，出來了好多人，有人團滅了？這可不得了，誰把那麽多沒星輝的人送上去的？”

  “是死寂區的戰鬥吧？”第一個人反應了過來，也看向那邊。

  而港口區。

  卡佩正一臉苦笑地看著從星門走出來的魁德。

  “你也出來了？”帶著些調侃地問道。

  “是啊，”魁德擁抱了自己友一下，臉上的神十分落寞：“其他人呢？”

  “幾個小姑娘正在外面哭呢，其他人也好不到那裡去，”卡佩歎了口氣，那種仿佛真的死了一回的滋味，實在是令人難。搖了搖頭：“你在通道裡有看到艾德嗎？”

  魁德楞了一下：“他沒出來嗎？”

  他起先有些驚訝，但接著，與自己的友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同時出了有些驚喜的笑容來。

  “這小子。”

  ……

  　起晚了起晚了，要死要死，求收藏求收藏，才好啊朋友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