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簿方才的臉上還帶著微笑,此時笑臉便開始僵,而後老臉便拉了下來。他眼珠子都直了,本來以為同濟堂開的是醫館,可是他萬萬料不到,居然是棺材鋪。
趙高也是嚇的臉發青,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周主簿一眼,這時便聽一個健壯的夥計用破鑼的聲音高吼:“賣棺材,賣棺材咯,同濟棺材鋪,令你生前死後高枕無憂,上等桃木,防蟲防蟻,心定製,獨家專,賣棺材啦,同濟棺材鋪頂呱呱,誰用都說好啊!”
這聲音,嘶啞又雄渾,特麽居然還帶著一點秦腔的韻味。
趙高兩有點打哆嗦,差點沒一屁跌坐下去。
他有點瘋了。
不要臉啊這是。
他小心翼翼的側目看向周主簿,就見周主簿用殺人的目看向自己,趙高脖子一涼,這是要完啊,主簿大人了真怒,棺材鋪要是開了起來,博仁堂的生意還做的下去嗎?博仁堂可是花了大價錢開的新店,還等著財源滾滾,填補上買店的銀子呢。
隻怕這時候,主簿大人殺了葉春秋的心都有,當然,也不排除主簿大人也想一並將他趙高一起宰了。
至於其他的賓客,一個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棺材鋪啊這是……他們現在的心,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趙高急了,連忙衝上去,到了葉春秋麵前,厲聲道:“葉春秋,你……你……你開棺材鋪……你瘋了。”
葉春秋喜滋滋的道:“趙大夫,我為何不能開棺材鋪?你看,我們同濟堂可謂是一箭雙雕,生前給人看病,死後賣人棺材,這是生前死後一條龍。最最重要的是,這個鋪子價格低廉,買下來也不過七十多兩銀子,其實小生早就想開棺材鋪子了,何謂棺材?升發財是也,這是一個好兆頭,正好可以使我走運,將來高中,升發財。”
趙高厲聲道:“你……你……,這……這醫館門口賣棺材,你……你……往後誰還敢來看診?”
趙高可不是胡說,這個時代的人多多對於那玩意都有點兒忌諱,現在博仁堂可是頂下了兩個大店鋪,都是價值不菲,特麽你在對街居然賣棺材,那我這鋪子怎麽辦?看病?嚇,人家本就病怏怏,還指著到你醫館來把病看好呢,現在倒好,人一來,便看到那一副副棺材擺在門前,時不時有人號喪幾句,這一聽還不扭頭就走,寧可繞路去別的地方治病,也絕不來這個黴頭。
就算你不開醫館,無論你是賣米、賣布,也沒人願意來啊。
葉春秋正道:“這是什麽道理,醫館門口為何就不能賣棺材,難道許你們博仁堂開新店,就不準我葉春秋開棺材鋪子,普天之下也沒有這樣的法律吧;何況,隻要醫湛,還怕沒有人上門求診?趙大夫,開醫館可不是投機取巧,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醫,吃這行飯可不能總想著歪門邪道,提升自己才是正道。”
“你……”趙高咬牙切齒,他終於明白自己上當了,且不說博仁堂,就說這米行,本來花了重金買下來,一方麵是打擊同濟堂,另一方麵也是擴大博仁堂的規模;可是現在門口有了這麽個棺材鋪,這等於是所有的買賣都可能要黃的節奏啊。
他深吸一口氣,冷笑道:“主簿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葉春秋莞爾笑了笑,眼睛落在博仁堂新店門口的周主簿上,周主簿恰好也朝這兒看過來,那目殺氣騰騰,葉春秋卻隻是抿抿,淡淡道:“拭目以待吧。”
趙高臉都了,他還要再罵,便見許多自己請來的賓客已經紛紛散去。
都到了這個份上,誰還吃飽了沒事做來道賀啊,門前一口這麽大的棺材,這恭喜二字還說得出口嗎?
周主簿似乎是和邊的吏們說了什麽,吏們紛紛告辭,此時周主簿還負著手,遙遙的看著棺材鋪這邊,準確的來說,他那雙死魚眼,死死的瞪著葉春秋。
趙高可憐兮兮的跑回周主簿跟前,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大人,這姓葉的……”
狠狠一個掌令趙高的話戛然而止,周主簿很不客氣的給了趙高一個耳,啪的一聲,趙高一臉的臉頰上多了一道猩紅的印。
周主簿惡狠狠的留下了一句話:“你做的好事!”說罷,拂袖而去。
趙高捂著自己的腮幫子,看著周主簿惱怒含恨而去的背影,不住打了個冷戰。
邊有個夥計小心翼翼的湊上來:“東家,這新店還開不開!”
趙高臉上扭曲,獰笑著跺腳道:“滾,滾開!”
…
什麽做生意一落千丈,現在的博仁堂就真正有會了。自那棺材鋪子開了幾日,博仁堂此前每日還有寥寥一些看診的人,而如今,是真正的連蒼蠅都看不到了。
幾十個大夫和學徒現在都百無聊賴的或是打盹,又或者拿著拍子打蚊蟲,煎藥的子撅著屁趴在長凳上呼嚕聲震天,趙高急的上火啊,這日子沒法過了,足足幾天功夫,連一個病人上門的都沒有,更可惡的是,從前的客也一點蹤影都無了。
博仁堂裏的一個老大夫更是捋著山羊胡須,搖頭晃腦,老神在在的絮叨:“我說,晦氣啊,你聽聽,你聽聽,這有病人上門才怪了,東家啊,有些話真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哎……哎……罷了,不說,不說。”
還真沒什麽可說的,沒生意就意味著現在博仁堂得空耗著,花了大價錢買下來新店門可羅雀,導致博仁堂自己都自難保,畢竟此前招募了這麽多人手,養著這麽多人呢,固然沒生意,可是薪水還是要給的,除此之外,前些日子進的藥材,怕也不能消化,這藥材還得小心的儲藏著,得防蟲防蟻,一個不好若是朝了,又是天大的損失。
所以現在博仁堂等同於是開一天的門,別說掙錢了,反倒是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連個響都沒有。
偏偏當初為了買米行,主簿那兒可是花了所有的本金,還欠了不錢呢,這樣虧下去,可如何是好?
而最最惡心的還不是如此,最最惡心的是那棺材鋪裏的那位大牛的夥計,這家夥也不知是葉春秋從哪兒尋來的,那破鑼一樣的嗓子真是驚天地,時不時在外頭吼一句:“同濟棺材,居家好伴,嗬護您的下半生。”又或者是:“上等桃木,工鍛造,最新人學巨獻,舒適宜人,保管睡進去,下輩子也不願爬起來。”
聽到這些‘胡話’,趙高差點沒一口老要噴出來。
偶爾,那棺材鋪也會有生意,去買棺材的人當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自是一大幫子人哭哭啼啼,有的還沒開口,那悲慟的聲音就響起,偶爾再配上幾個穿著孝服戴著孝帽的人在門前晃悠,趙高已經想死了,沒法活了啊。
不,還是得去跟主簿大人商量商量,再這樣下去,可真就要完了。
現在博仁堂的賬麵上已經空空如也,再這樣下去,下頭的大夫和學徒可就要討薪了,一旦這些人棄了博仁堂而去,將來連東山再起的可能都沒有。
趙高心急火燎,本想雇頂藤轎,後來想了想,算了,沒錢,還是步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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