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皺眉,補充道,“做他的思想工作你一定要耐心,不能著來,要記住速則不達。”
“我明白,您放心。”岑祚舟應道。
老爺子抿一口溫茶,偏頭向廊檐外墜在芭蕉上的青綠果實,似是憶起往昔舊事,語氣有唏噓:
“阿舟啊,有些時候人不能執念太深,賭局無常,沒有誰能永遠做贏家。”
又見涼雨淅瀝搖落。
松濤在秋聲里幽幽蘇醒,似低的虔誠梵唱,漫天冷雨被午后洄風吹原本飄曳的軌跡,殷殷澆灌,碎打芭蕉。
岑祚舟掀起眼皮,微微側頭,視線平淡地沉默掃視過廊外綠蔭,半晌后,他低緩開口:
“我沒有執念,父親。”
“可那件事,你從沒有一天肯真正釋懷,這二十多年我跟你母親都看在眼里,你啊……哎。”老爺子言又止。
“您是知道的,將岑浪健康平安地養人,培育一個正直、善良、有絕對道德的男人。”岑祚舟直視著父親,
“我的目的,從來只有這一個。”
“你已經做到了。”岑老爺子敲敲茶臺,“到今天,即便這孩子還尚未擔起壹浪,但他的優秀你我有目共睹。”
“我不否認他的優秀。”
岑祚舟倏然眉眼松,低笑了下,“但您才剛剛說過,在有限引領他的時間里,為他清平障礙。”
他斂起角弧度,視線灌漫空落寒涼的緒,眼底扭結疏冷眩,說:
“查不清楚那件事,就鏟不掉最致命的障礙,抓不住那個人,岑浪時刻會被危及生命,我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岑老爺子沉下面,提醒他:
“但你別忘了,事已經過去二十六年了,連警方都將那案子定懸案。”
“他會來找我的。”
“不會太久。”岑祚舟懶淡挑眉,指尖著公道杯輕緩打轉一圈,眼風冷峭,聲浸譏嘲,
“畢竟我破壞了他的‘完’犯罪,不止一次,這對他來說是恥辱。”
“所以,你要求小浪回來接手。”知子莫若父,不必再多說什麼,老爺子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深深皺眉,“是打算拋下所有去對付他,是不是?”
岑祚舟沒有接話。
老爺子點點頭,懂了。
這些年,他們父子關系各方面也都和睦,唯獨在這件事上實在經歷過無數次爭辯、翻臉、冷戰甚至暴力摔砸。
可但凡有一次是有效的,岑祚舟不會像今天這樣決絕到義無反顧。事到如今老爺子心里門兒清,強行阻止只會徒增岑祚舟的痛苦與力,道德綁架也并非良計。
所以。
“好好活下來,阿舟。”
老爺子嘆了口氣,目深沉地注視著兒子,告訴他,“再失去你的話,小浪那孩子就真的太可憐了。”
岑祚舟輕微挑,沉默了一段時間后,他再次抬眸看向老爺子,低下姿態,口吻抑著名為愧疚的,說:
“抱歉,倘若我早一步解決這件事,也不會連累到您。”
老爺子反倒爽朗一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椅扶手,沒什麼在意道:
“人老了,早晚都要走不路,這十幾年全當提前適應罷了,不礙事。”
他揮揮手,告誡兒子:
“別忘了,咱們岑家的家訓是什麼。”
自家人,不道歉,不道謝;
敬終慎始,不可同室戈;保持憐弱之心,絕不迫害他人。
這是岑家百年基業的柢。
“我聽說,小浪最近邊一直有個孩子?”老爺子適時換了話題。
岑祚舟挑眉峰,倒也沒有太多意外,淡聲打趣:
“看來,還是沒能瞞得住您。”
“想瞞我,你們可還差點火候。”老爺子哼笑一聲,來了興趣,子稍勢探前跟兒子打聽起孫子的八卦,
“我還聽說人家孩兒很優秀啊,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大律所的高律了。”
“您如果現在想見,恐怕還太早。”
岑祚舟一語揭穿。
老爺子嘖了兩聲,“要我說,小浪那孩子被你教得哪都好,唯獨這方面不好,從早到晚冷著張臉,半天憋不出句漂亮話,誰家孩兒見了能喜歡?”
“……”岑祚舟熄火滅碳,在老爺子還想繼續言傳教之前,抬頭朝對面低喚一聲:“母親。”
“你個沒正形兒的,又在這兒說些什麼不著調的胡話?”老太太走過來,照著岑老爺子后背抬手就是一掌。
“沒有,這不是跟孩子…聊正事呢嗎。”老爺子訕笑著打起哈哈。
老太太賴得睬他,招手示意幾名傭人將東西拎上來,朝岑祚舟和叮囑:
“秋了,我新納了些蠶被和鵝絨毯,你和小浪各留一套,剩下的記得給老二、老還有小妹家送去。”
岑祚舟兄妹四個。
雖然其余兄妹人并不持壹浪,但各有各的風領域,生活都極其優渥自不必說。
只是再頂級奢昂的意大利手工蠶被,也抵不過老太太年年親手制的半針線來得珍貴。
這是岑家的孩子,
自小便得到的教育理念。
……
加長版勞斯萊斯載著一車被褥絨毯從璞園出發,一路經停家高檔別墅區,岑家兄妹及家中傭仆得了消息,也早早站在門口等候兄長,歡欣收下來自母親的秋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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