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敗軍之懷

云淺雪滿肚子的苦水吐不出來。他知昨晚大敗，自己并非該負全責。但作為一軍統帥，推諉責任于部下，這種事他實干不出來，他唯有著頭皮說：“其中并無，都是微臣一人之過。”

“啟稟陛下，羽林大人并沒有說實話。”

一人從后座發言，舉座震驚。

神皇微微揚眉：“剛剛發言的人是誰？給朕上來。”

一人匍匐著前進，距離魔神皇五步的地方，他抬起了頭，端正地給魔神皇磕了三個頭。

云淺雪旁邊介紹：“陛下，此人就是上次奏章中說過的馬維，他原為紫川家特利行省總督，被我神族大義所召，投奔吾皇軍旗之下，為我神族西進立下汗馬功勛。奧斯戰役中，他毅然獻城，打破斯特林對我第六軍的包圍，挽救我第六軍近十萬將士，又為我族獻策，使得我軍迅速突破僵局，突至帝都城下。”

馬維恭謹道：“實愧不敢當，羽林大人過獎了。只可惜微臣見識淺薄，未能識破帝林謀，致使神族大軍損失慘重。”

“哦，”魔神皇明顯來了興趣，微笑地著馬維：“馬維，你能識大勢，棄暗投明，朕很喜歡。你只管放心效力，神族是不會虧待幫助我們的人的。”

“陛下隆恩，微臣愿碎骨以報！”

“只是，馬維，你剛才說的什麼？你指控羽林卿沒有說實話？你可知道，欺君可是死罪，你指控王國的一員軍團長欺騙朕嗎？”

魔神皇依舊微笑，聲音也沒抬高，屋子中眾人卻覺一極濃重的寒氣籠罩下來。

魔神皇有那種不怒而威的氣質。他只要眉頭輕輕一皺，就能令萬軍懾服，桀驁不馴的魔族兵將們害怕他勝于害怕火，只要神皇一聲令下，哪怕從萬丈懸崖上跳下他們也照辦不誤。

他們寧可怒老天也不敢怒神皇，那種王者霸氣是與天俱來的。

一瞬間，極凌厲地氣勢襲來，馬維竟被嚇得失神。他連連磕頭：“微臣惶恐，羽林大人是陛下肱之臣，微臣豈敢誹謗？只是羽林大人嚴于律己，很多話他不便匯報給陛下。”

“哦？馬維，你昨晚也現場嗎？給朕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馬維講述了整個戰斗的概要，從攻城之戰一直到進城后的混『』。

他并沒有指責誰，相反。他稱贊溫克拉、亞哥米、蒙汗等諸位大人攻城時十分驍勇，親臨一線，先士卒，甚至就連想殺他的葉爾馬，他也說了些好話。

但為什麼打敗仗了呢？沒別的原因。帝林實太狡猾了，他利用了神族軍進城時的混『』，不惜放火燒掉了自家的首都，擾『』了神族軍的陣腳。再突然襲，神族地英勇將士們雖然力抵擋，無奈敵眾我寡，后失利。

“這種卑鄙的打法簡直是自古未有的！”馬維義憤填膺道：“就為一場戰斗的勝利，帝林親手毀掉了自家的首都，難道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嗎？他完全是個瘋子——不，他是條瘋狗！歇斯底里的狂人，狂熱的戰爭罪犯！羽林大人和諸位將軍雖然英明智勇。但他們畢竟都是正常人，正常人怎能猜測瘋狗地想法？”

聽得馬維的匯報，跪于地上的諸位軍團長們齊齊松口氣。

起初大家還擔心馬維報復，神皇面前大告其狀呢，他有如此巧舌，把眾人的責任都給推得干干凈凈，大家無不激。

“放火燒掉帝都城，與敵俱亡！”魔神皇深震驚：“居然還有這個法子。連朕都沒有想到！能想到這個法子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天才！”

他閉上了眼睛，瞑目沉思。

軍團長們個個屏息閉氣。誠惶誠恐地觀察著神皇瞇起地眼睛。

好一陣，魔神皇才睜開眼：“馬維，雖然你罵帝林是瘋狗和狂人，若依朕看，勿寧說他是不拘一格、超天才的軍事大家！不可小看，卑賤的人類之中，確實也存活著的猛獅！斯特林算一個，帝林也算一個。只可惜大魔神沒有降臨如此偉才給神族，否則朕愿拿你們全換一個帝林！”

軍團長們愧無地，面紅耳赤。

“只是朕還不明白，我軍紀律嚴明，進城后為何突然混『』？是否將士們眼看紫川家地金銀財寶，于是了心？部隊長為何不當場彈？哪支部隊中先出現『』『』？”

神皇向云淺雪：“云，是哪支部隊先失去控制的？”

云淺雪不敢答話，拼命把頭磕得天響，鮮直流。

魔神皇冷笑道：“你不敢說？讓朕猜猜，羽林軍風紀嚴明，又是你的親衛軍，想來不會出現此種形。若是葉爾馬、溫克拉、裴瑪三位大人的部隊，你也會當場制止，這麼猜來，想來那是一支非賽亞族的部隊吧？”

神皇陡然提高了聲量：“馬維，你說，到底是誰先出了紕？”

馬維咬咬牙：“進城以后，十二、十三軍先開始掠奪的！”

像被蜂屁上叮了一口，蒙汗猛然跳起來大：“馬維，你口噴人！陛下，我是王團長，蒙族的部落長，出神族歷史悠久的貴族家族！而他是什麼，不過是一個卑賤地人類叛徒！陛下，難道您相信人類叛徒的話勝于相信尊貴的王國貴族嗎？”

“自然不會。”魔神皇不聲『』說，蒙汗還沒來得及松氣，懲罰已如雷霆般猛然降臨：“但朕認為你有罪，這就夠了！蒙帝，朕允許你自裁。至于蒙汗，朕給蒙族留點面子，死刑可免。但軍紀不能不嚴明！衛兵，將他拖出去五十鞭！雷歐！”

“微臣！”高大壯碩的第一軍軍團長出列。

“你負責監刑。”

“遵命！”雷歐高聲道：“來人，帶蒙汗、蒙帝二位爵爺下去！”

近衛旅士兵進來，將嗦嗦發抖的蒙汗、蒙帝二人架了下去。

蒙帝臉『』慘白，衛兵們手里不住地掙扎，怪聲哀求道：“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啊！”

魔神皇冷冷注視著他：“朕可以開恩于你，但誰來開恩給朕的將士？不殺你，戰死將士怨氣難消！拖下去。不必等后命了，立即執行。”

衛兵們夾著兩個軍團長出去，慘哀求聲依舊不絕傳來：“陛下開恩，陛下開恩啊！”

“至于余下的人——”神皇語氣一頓，向各位軍團長，軍團長們無不匍匐戰栗，連連磕頭：“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你們既然知罪，那還為時未晚。每人二十鞭。當場行刑！云淺雪，你為一軍統帥，未能約束好部屬，罪責加倍，四十鞭！”

衛兵們又將各位軍團長帶了出去。

眼見神皇陛下殺伐果斷、置明快。首次覲見神皇的馬維大為敬服，比起紫川家地紫川參星來，魔神皇有天下霸主地潛質風范。

對著馬維，神皇卻很和氣。他問起了馬維的況，問過來神族以后，他生活是否習慣、飲食是否適應、各位軍團長待他如何。

馬維小心翼翼地回答：“諸位大人對我都很好，尤其羽林大人對我是親善。”

神皇問：“你地家人，是否都跟你一起過來呢？如果沒有，朕可派遣特遣隊將他們接來。”

馬維寵若驚，掌管天下的大人竟然能想到這點，難怪神皇能令將士誓死效力了。他激涕零道：“吾皇關懷。微臣銘刻于心！無奈微臣投奔神族后，家人已慘遭紫川家屠戮。”

馬維叛變之前，馬氏家族就被紫川秀和帝林聯手滅掉了。馬維說他們是因為自己叛變而被殺的，暗示自己為神族犧牲很大，凸顯對神族的忠誠。

反正了解自己底細的云淺雪不，也沒人來揭破他的謊言。

果然，神皇同地著他：“馬維卿，你一定很傷心吧？請節哀。待神族大軍一統大陸。定為卿向紫川家討還這筆債。朕還要全大陸地絕『』子中幫你重挑選妻子。卿只管放心好了。你的事，朕放心上了！”

“吾皇待微臣如此厚。微臣唯有碎骨以報！”

本來這應該是一場很親愉快的談話，無奈外面不時傳來的劈哩啪啦皮鞭聲和慘『』聲敗壞了氣氛，神皇談笑風生，馬維心驚膽跳。

大概過了十分鐘，雷歐大步進來報告：“啟稟陛下，刑罰已全部執行完畢！”

神皇點頭：“讓他們回來吧。”

軍團長們翹著屁魚貫而，那副齜牙咧的狼狽樣子讓馬維暗暗笑。

而蒙汗和云淺雪二人都彈不得了，是被擔架扛著進來的。

衛兵還呈送上了蒙帝的人頭，神皇下令把人頭傳遍全軍示眾。

接著，神皇宣布了對蒙汗的懲罰：“由于蒙族軍隊帝都作戰不力，朕本來劃分給蒙族三個行省地人類土地，現全部剝奪收回。命令蒙汗與遠東的凌步虛調換，蒙族軍隊出關鎮遠東的叛『』，調換凌步虛的第五軍關與人類作戰。另外，由于第十二軍帝都戰役中極不名譽地損失慘重，王國決定撤銷第十二軍的番號，十二軍殘部與十三軍殘部合并改編地十三軍，蒙汗改任第十三軍的軍團長。”

眾將聽得屏息平氣。

神皇陛下對蒙族罰得如此沉重，不但收回了封地，還把蒙族的軍隊給削減了一半，從此蒙族王界的影響力大減，這無疑是個極沉重地打擊。

而且，遠東歷來是王國上的一塊治不好的潰瘍，遠東民風狂野，遠東軍團是紫川家軍中為強悍、經驗為富的軍團，而遠東的統帥明王是一世梟雄。他抗衡魔族王國數年，王國數次組織大軍前去討伐都鎩羽而歸，對他束手無策。

先有魯帝，后有羅斯慘敗于遠東，對王國將領而言，遠東是晦氣和不吉利地代名詞，將軍們無不聞遠東而『』變。

從沃富饒的人類領地被發配到那里去，這對蒙族是極沉重的懲罰。

蒙汗有苦說不出來。誰讓蒙族軍隊帝都城里作戰不力呢？他擔架里恭順地磕頭：“微臣遵旨！謝陛下恩典！”

這個魔族老貴族表面恭順，眼里卻閃爍著惡毒地芒，但沒人注意到。

神皇面前，云淺雪檢討了自己的過失，自己過于急躁和輕敵，輕視了人類，主攻方向太過明顯。人類看破神族必定會直奔帝都而來，守軍的重兵也聚集了帝都。這樣。作為攻方的主權和機優勢就完全喪失了，占據地利優勢的守方自然大占便宜。

云淺雪沒有回避自己地失誤，也沒有推卸責任，娓娓道來，這種君子風度令眾將都暗暗欽佩。

王國第一名將畢竟有其風范氣度。雖敗不餒，明磊落。

關于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魔神皇提議道：“我不是很懂戰，不過既然人類囤積重兵于帝都。那我們何不繞開去，分兵從兩翼包抄，斷絕其糧道，將帝都守軍困死城中。如今，帝都是紫川家后的抵抗力量了，若是帝都守軍被全殲，紫川家也就覆沒了！”

云淺雪代表眾將答話：“陛下地提議深合兵家避實擊虛地至理，只是分兵兩路包抄帝都。要大范圍深人類縱深腹后，兩路大軍彼此不能呼應，微臣恐被人類所趁，分別擊破。”

魔神皇站起，屋子里來回地踱步。

忽然，他停云淺雪面前，目炯炯地著他：“要實現計劃，要多兵員？”

“陛下。微臣估計帝都城及周邊的人類軍隊約有二十萬。要使包抄地兩路大軍無論哪一路都不能被人類所趁，兩路大軍都需要十五萬以上。再加上留守大營與人類對抗與及保護側翼聯系的部隊。起碼需要四十五萬神族軍隊！”

“朕給你軍隊！”魔神皇毫不含糊地說：“遠東地凌步虛即將日關。另外，王國已經發布了征集令，一百個團隊已組建完畢，組建的十七軍團與十八軍團都已奉命向帝都開拔，再加上雷豹的第十五軍團，五十萬軍隊只多不！云淺雪，你負責統帥進西北平原的北路軍，給朕好好干！”

云淺雪又驚又喜：“微臣是敗軍之將，喪師辱國，陛下托如此重任，只恐微臣駑鈍，有負陛下重托。”

魔神皇淡淡地說：“云淺雪，我相信你。”

一聲淡淡的“我相信你”，勾起了云淺雪地無限傷懷。他淚流滿面，怔怔地著神皇。

如此凄慘的全軍慘敗，放王國任何一個別的指揮上都是死罪，而陛下只是輕輕一句話就寬恕了自己，陛下對自己的信任已到了無以復加地地步了！

如此恩寵，曠古未有！自己若再不以勝利來回報，還有何面目回見陛下！

仿佛猜到了他想什麼，魔神皇微笑道：“這是舉國大戰，一兩場戰役的勝負，這搖不了我們神族的優勢！云淺雪，你是全軍大將，要從統帥全局高度觀察！”

他一聲令下，侍衛們舉著一幅巨大的地圖進來展開。

魔神皇清朗地解釋道：“諸卿請看，帝都背靠瓦涅河，本是天然巨城，守備工事十分完備，若我神族定要將其攻克，囤銳兵于堅城下，正是兵家大忌。而越過了瓦涅河，則是紫川家的西北和西南，如今正是兵力空虛。西北是紫川家的糧食產區，西南是紫川家的財賦重鎮，是紫川家流亡『政府』所。神族兵力充足，可以留下一軍與帝都守軍對峙牽制，然后分遣兩軍渡過瓦涅河進軍西南與西北。若帝都軍出城應戰，那我們就野戰中消滅他們；若他們不敢應戰，我們占領了西北和西南后，帝都的后援就完全被斷絕了，此時拿下帝都。如摘下地果子一般容易！”

將領們屏息傾聽，由衷地贊嘆：“吾皇英明！”

云淺雪真切地到自己與神皇陛下的差距所。自己是將才，能考慮攻守的戰謀略，而神皇陛下考慮的是全盤大局，征服人類的整戰略。不計較一城一地地得失，不意一場戰役的勝負，這才是真正的高瞻遠矚，不愧天下霸主氣魄！

“諸位。你們帝都戰役中損失地兵員都可以即將到來地增援中得到補充，厲兵秣馬，做好準備吧！一場戰斗的勝負無足輕重，西北平原與西南平原，這是紫川家地膏沃之地，那里的糧食堆積如山，那里地財富取之不，只要能拿下那里。神族軍隊將立于不敗！”

“謹遵吾皇圣命！”將領們一條聲地應答道，神振。

眾人激之時，馬維錦上添花地獻策：“吾皇決策英明無比，紫川家的主力軍全部集中了帝都，鎮守西北的紫川家統領明輝兵微將寡。神族擊敗他不費吹灰之力，我軍進軍西北，正當此時！明輝不足為慮，但微臣顧慮的是流風霜！割據一方。兵力雄厚，我軍進軍西北，直接威脅到流風家國土，的反應不能不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