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寧和秦路聽得很認真,沒有出聲打岔。
等白川停下來喝水的時候,秦路才出聲問:“那麼,紫川統領打算如何呢?現在地打得如火如荼,難道他就打算一直在遠東坐擁數十萬雄兵觀嗎?”
白川立即應聲答道:“秦路大人,您此言差矣!我家大人并沒有在觀!他是在等候時機,好給魔族致命一擊!”
秦路眉輕輕一揚,安詳地說:“白川閣下,我是個當兵的人,如果說了什麼不得的話,請您不要見怪。雖然您說紫川統領在等候時機,但依我的看法,遠東部隊如今出兵瓦倫就是最好的時機。魔族的主力已深我國腹地,瓦倫要塞應該不會布置有重兵,重奪應該不是很難。”
“大人,您的想法,我家大人也考慮過。但魔族的主力已進了我國腹地,若是我軍再次奪取了瓦倫要塞,堵死了魔族軍隊回國的道路,對于戰局未必有利。關的魔族眼看已無退路了,他們只得破釜沉舟地殺開一條路,立下決死之心的八十萬魔族軍隊是一支可怕的力量!我家大人擔心,這反倒會弄巧拙了,對戰局造壞影響。”
紫川寧與秦路都皺眉,他們沒從一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
紫川寧適時地岔開了話題,問起白川一路來的見聞。
白川熱切地說:“殿下,我從淪陷區一路過來,覺到魔族不得人心,斷然不會長久。在淪陷區,民眾依然心向祖國,依然忠于家族!只要人心不死,國斷然不會亡!尤其是寧殿下您毅然在帝都組織抗擊,極大地振了民眾的斗志和信心。很多地方,被打散的家族軍隊和兵馬已經重新集結,平民百姓都拿起了武,準備就對魔族手了!很多地區都已經像火藥桶一般,魔族的統治已經出現不穩的跡象。只要帝都大捷的消息傳出去,起義就會在魔族占領區四面發,魔族軍將焦頭爛額,首尾不能兼顧。”
紫川寧擊掌贊許道:“說得好,只要人心不死,國斷然不會亡!”
秦路也笑了,但眉目間有憂。他口道:“白川你剛到,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看出秦路想單獨跟紫川寧說話,白川識趣地起告辭:“是。寧殿下,下告辭了!”
“你好好休息,晚上等帝林大人回來了,他可能還要召見你的。”
侍衛領著白川出去了,門關上了。
紫川寧疑道:“秦路,你有話要說嗎?”
“是的,下必須向殿下稟報有關戰!殿下,這不是什麼好消息,你得有心理準備。”
秦路相當嚴肅,紫川寧有不妙的預。問:“我剛剛才聽聞前線送來捷報,說是我軍大捷,追擊五十里,斬殺魔族無數,難道不是真的嗎?”
“回稟殿下,我軍大捷是確切無疑。雖然戰果還沒來得及統計,但決計不會于十萬。”
“那是什麼事呢?難道戰有了反復,或者魔族新來了增援?”
“與魔族無關,這是我們自己部的事。”
看地紫川寧,秦路實在有點難以啟齒:“殿下,昨晚監察長一把大火,不但燒掉了魔族的兵馬,也把我們的人給燒死在了里面。中央軍第十九師整師失陷在火里面,五千多人被燒死,逃出來的不到一半。另外,還有助戰的民兵隊伍和地方武裝,死傷更是不計其數!”
“什麼!”紫川寧震驚地站了起來:“我明明提醒了帝林,讓他在火起前把我們的人馬給撒出來的,他還說他記得了,他說他知道該怎麼做……”
紫川寧突然想起帝林臨走前的笑容,那上翹的中微微帶著殺氣,心頭撲通撲通跳,忽然明白:“他本是故意的!他本就打算犧牲那些阻擊魔族的隊伍了!帝林,那個殺人狂!他連自家人都不放過!”
秦路沉痛地說:“殿下,憑良心說,監察長大人這樣做不是沒有必要。前線守軍若撤退,魔族有可能察覺陷阱,或者突破戰線跑到城西來!但死傷的都是中央軍的弟兄們啊!他們都是跟隨斯特林大人多年的老兵,從遠東開始,打帕伊,打瓦倫,抵抗魔族,鎮遠東叛軍,他們每個人都為國家流戰過,傷痕和功勛累累。現在,家族這麼一聲不吭地將他們丟在火里燒死!我,我對不起他們啊,殿下,我無法跟將士們代啊!”
說到這里,秦路痛哭出聲。
想到那些老兵面臨絕境的悲憤,想到他們忠心耿耿地戰斗,卻被家族拋棄,在烈火中痛苦地掙扎慘的慘境,紫川寧也不愣住了,心底一陣陣地發寒。
天旋地轉,覺難以支撐,住了椅子的*背,手背已經得發白。
屋子里籠罩著一場難堪的寂靜,最后,還是紫川寧先打破了沉寂。
“秦路,你看,這件事怎麼辦呢?”
“殿下,我不知道。打帕伊時候,中央軍四個人才能有一個回頭,那麼大的犧牲我們都沒有抱怨,但這次不同,他們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他們死不瞑目。殿下,若您只是家族的皇儲繼承人,我是不會拿這件事來打攪您的,犧牲再大,我們中央軍自己忍了,但您還是中央軍的軍團長,死傷的也是您的部屬,我不能不稟告一聲。”
乾眼淚,秦路一個敬禮:“殿下,我不打擾您了。無論如何,勝利畢竟是個勝利,值得慶賀。您一夜沒睡,請早點休息吧!”
著秦路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紫川寧靜靜地發呆,目呆滯。
“是個值得慶賀的勝利嗎?”
打開窗戶,巨大的黑煙柱冉冉沖天,在天空肆無忌憚的橫行,在那蒼翠如碧的天際上劃了一道丑陋的痕跡。被黑煙和煙塵所遮蔽。再也看不到令人放心的蔚藍天空,著那煙柱,此時此刻,到了深刻的孤獨,孤立無援。
雖然自己部下兵馬眾多,但能全心全意信賴和依*的,竟一個也沒有!那個狂妄兇殘的殺人王,他驕橫跋扈到了極點,不說一聲就將上萬軍民投了火海!即使明知如此,自己還不能對他如何,畢竟抵擋魔族還得*他!
腳步越來越,鼻子越來越酸,紫川寧不斷地告誡自己:“我是紫川家的繼承人,我是未來的總長,我是中央軍軍團長!我是眾人矚目所在,帝都守軍的神支柱!忘掉自己是兒,我將和男兒一般勇敢堅強!必須得堅強!”
但不知為何,深刻的悲哀和脆弱卻依然如水般侵蝕著的心,悲傷一陣接著一陣。
這時候,紫川寧多麼希,那個自兒起一直守護著自己的人能來,那個英俊的年能出現,就如同上次他突然出現,從刺客手中拯救自己一般。
心上的人啊,你究竟在何方?你若是在,我就不用被一這些人欺負了!你可知道,我支撐得非常辛苦啊!我不愿再做家族繼承人,不愿再做將軍和總長,只愿做個被你呵護和保護的孩。沒有你,我實在不行啊!
就在這一刻,紫川寧終于崩潰,不出聲地低聲泣,肩頭聳,淚流滿面:“阿秀哥哥,你究竟在哪里啊!你快點回來吧!”
自出了遠東,白川是第一次在自己人中間休息。覺到了極大的安心,一覺睡得又甜又香。
到天黑,有人來醒了,說出擊的部隊回來了,帝林大人想見,請過去。
白川整理下裝,跟著傳話的使者出去。
太落下了地平線,但天卻沒有暗下來。燃燒的帝都就像個巨大的火把,照得天地一片通紅,給萬都籠罩上一層鮮紅的。
在毗鄰火場的一陣地上,白川遠遠就見到了帝林,他正騎著戰馬在巡查防戰線。
遠遠看著他的影,白川由衷地嘆:“太漂亮了!”
在這戰年代,很多人都在改變,而帝林卻是白川所見數沒有變化的人。一黑甲的他,依然那麼俊,漂亮,風采奕奕。他的形容如天空一般恬靜。眼瞳映照著那遠方燃燒的煙火,炯炯發。連他那雅致的白皙臉龐,也給籠罩上了一層玫瑰般的紅。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消滅了幾十萬魔族大軍的,竟是如此一個纖細俊的男子!他的容貌連為的白川都忍不住嫉妒。
盡管白川對著紫川秀有著不可搖的忠誠,但卻不得不承認,紫川秀固然優秀,但帝林卻比紫川秀更為接近完。
如果當代有堪稱完無缺的名將,那定然是他而不是紫川秀。
白川走過去:“監察長大人,下遠東紅旗本白川參見。”
帝林轉過來向白川,他大大的眼睛很恬靜,甚至是溫,形容非常和,更像個答答的而非統率大軍的將軍。
“是白川吧?”他微笑著:“我們好久不見了。”
一瞬間,白川因為恐懼而微微抖起來。
好久不見了嗎?還記得,上一次和他見面的形:帝都流夜那天,議事大會堂里,若不是紫川秀阻止,他便要將自己格殺當場了!
在那恬靜溫的目里,藏的是玲酷嗜,是雷霆萬鈞的可怕力量!
“正是,大人,真的好久不見了。盡管心底波瀾起伏,但白川依舊禮儀周全地行禮。”
帝林點頭,若有所思。
良久,他很突兀地問了一句:“看到這片大火,你想到了什麼?”
白川一愣,很快地答道:“大人您神機妙算,一把火殲滅數十萬魔族軍。這是開戰以來的首次大捷,大人您功勞雄偉!”
“你沒說實話。”
不知為何,帝林的笑容有點蕭瑟,他指點著遠的火幕:“在那大火中燃燒的,有著紫川家的總長府,有著三百年歷史的帝都大競技場,有著帝都圖書館,有著家族的元老會議堂,有著紫川家博館、歷史展覽館,有著帝都大學的文展覽廳、圖書館,有著帝都科學院最先進的實驗室、埋葬家族歷代君王的圣靈殿,有著無數的文人古跡,廟宇眾多,古跡林立,還有著無數寶貴的雕塑、建筑、園林,文明古剎、廟宇、古塔、圣地,古往今來名家大師的墨寶、詩作、繪圖。我紫川家是明皇朝的繼承者,繼遠京之后,帝都了三百年來人類文明的中心,在這里,薈萃了歷史和人文的華,那是人類文明千年的積累,一代又一代天才的智慧結晶。”
“現在,”帝林凝著火場:“這一切通通化為了煙塵焦土,灰飛煙減,全因我的命令。白川,將來的文明史上,未必會記載紫川參星,也未必會記載流風霜,但定然有我帝林重重的一筆:七八四年五月十六日,紫川家將軍帝林下令焚燒帝都。”
聽著帝林娓娓道來,到他語調中流的真切哀傷,白川忽然覺,眼前的人是個極端矛盾的人。他可以無于衷地屠殺百萬人,卻對文明的菁華消失而傷。
或許在他看來,人命太過短暫,本不值得珍惜,只有文明才是永恒的。在冷酷無的背后,他有著詩人的敏和憂郁氣質。
和帝林并肩著火場,熱浪迎面沖來,白川坦然地說:“大人,我們都不是神,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圍事。若人類被征服,再多的文明寶藏也沒人欣賞,你我別無選擇。”
“是啊,別無選擇。”帝林慢慢重復著這句話,笑笑:“讓我們回歸正題吧。白川,你是紫川秀的頭號親信,他從遠東冒那麼大風險派你過來,不是讓你陪我們喝茶聊天的吧?”
“大人英明。秀川大人派我回來觀察帝都形勢,并有幾句話想轉告帝都的守軍指揮。”
“聽說今天下午你已經見了寧小姐,為何不說給寧殿下聽?”
“大人,秀川大人讓我轉告的,是真正能決策的帝都指揮!”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已了然。
紫川寧雖然號稱帝都最高指揮,但據白川的觀察,實際的決策者卻是帝林。他才是帝都守軍的真正指揮,真正能決定帝都命運的人。
“很好,”帝林既不否認也不肯定:“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監察長大人,恕我冒昧轉達紫川秀大人的話。首先,紫川秀大人問,依照您的判斷,帝都能不能守住?”
“守不住。”帝林很干脆地回答。
“啊,”白川吃驚道:“大人為何如此說?您不是才剛剛大敗魔族兵馬,形勢大好嗎?”
帝林銳利的目著白川:“這句話也是紫川秀問的嗎?”
白川才發現自己的冒失:“抱歉,失禮了,這是我好奇問的。”
“我們今天雖然大捷,但未能全殲魔族先鋒軍團群。當魔族卷土再來,他們必然會吸取教訓,不再強攻帝都,而改為從我軍薄弱選擇突破,很可能會強渡瓦涅河,迂回到我軍的側后,這樣,他們既可攻占西北平原,也可以斷絕我車糧道,對帝都實現大縱深包圍。瓦涅河防線太過寬廣,我們并無多余兵力防守,若他們真的渡河了,我只能勸寧殿下當機立斷,立即放棄帝都率軍向西北后撒,與明輝統領會合,如此才能避免被包圍覆沒的危險。”
聽得帝林詳細的解釋,白川臉上掠過驚訝的神。
帝林立即察覺了:“怎麼?”
“啊,大人您的說法令我太吃驚了。”白川低下頭,掩蓋心頭的震驚。
出發之前,紫川秀對說了幾乎同樣的話:“帝都是天下堅城,家族囤積重兵于此,魔族不可能輕易攻下。最怕就是魔族繞開帝都,直接渡河沖往西北平原,對帝都守軍實現迂包抄,那才是我擔心的!若是守軍指揮應付不當,很可能全軍在帝都被合圍全殲!這種況下,守軍唯一的出路就是撤退,或是撒往西北,或是撒往西南。但帝都屏障一失,魔族將以狂之勢席卷大陸,家族覆減在即!”
名將之所以為名將,并非幸至,深遠的目和戰略大局觀,那是為名將的必備條件。
萬里之外的紫川秀運籌帷幄,*推測就預知了帝都的戰局,而帝林在大勝之后卻保持清醒頭腦,兩人得出了一模一樣的結論。
深吸一口氣:“秀川大人吩咐我,若是帝都指揮回答說「可以守住」,那我下面的話就沒必要說了。若是回答說「守不住」的話,大人有一句話讓我轉告您。”
“什麼?”
“務必堅守,強援會自西而至!”
帝林微微皺起了眉,沉思良久,他慢慢地問:“紫川秀指的是流風霜嗎?”
白川鎮定地回答:“大人,我不知道。秀川大人只跟我說了這麼一句話,我也不清楚他什麼意思。”
帝林靜靜著:“白川閣下,此事關系重大。是守是撒,關系數十萬將士命,關系家族存亡,更是關系人類文明傳承。你確認,紫川統領真的說過那句話了嗎?”
“大人,這確實是秀川統領原話,我一個字都沒改。”
“他對流風霜就那麼有把握?萬里之外,他怎麼就確信流風霜一定會來增援呢?”帝林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問白川:“莫非,他事先與流風霜有過默契?流風霜究竟給了他什麼樣的承諾?”
白川無法回答。說:“大人,依我對秀川統領的了解,他既然敢一這樣開口。定然是有把握的。”
帝林沒有答話。他靜靜眺著火場,沉思不語。
過了好久,UU看書 www.uukanshu.com他眼中現出了決意:“白川紅旗本聽令!”
白川肅然立正敬禮:“下在!請大人吩咐!”
“魔族軍新敗,巡查必然松懈。回到遠東時,你幫我帶話給紫川秀,原話轉述!”
“是!請大人吩咐!”
眺著東方通紅的天際,帝林的語調抑揚頓挫,緩慢而有力:“生死相托,國運相托。阿秀,我相信你,一切拜托了!”
著那張秀氣而決毅的臉,白川眼眶漸漸紅了。
知道,帝林已將自己的命、全部帝都守軍的命運、國家的存亡,全部都寄托在紫川秀的承諾上了。
千金一諾,生死無悔!此種兄弟簡生死相托的信任,男兒溫馨的熱,不由不令熱沸騰!
用力地一個敬禮:“大人,請您放心!我定當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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