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琇的母親, 與景琇, 甚至陶行若都有幾分相像,特別是不笑的時候, 如出一轍, 氣場懾人。看見季侑言,景琇母親的帶上門的作微微一頓。
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季侑言卻覺得已經從景琇母親的神中看見了不滿與懷疑。是了,這件事, 完全是連累景琇了。
當年, 景琇母親的話讓無地自容。而今,影依舊沒有散去。幾乎是條件反, 愧讓季侑言有立刻消失的衝。可是,不可以。僵在原地,舍不得抬起腳。
弱過一次,後悔過一次了。
季侑言穩住心神,直視景琇母親, 極力淡定道:“阿姨,阿琇怎麼樣了?”
景琇母親定定地看了好幾秒, 才意味不明道:“小言,又在這種地方見面了。”
季侑言不敢說話,臉上是與兩年前相仿的無措。
不過看上去,是比以前勇敢了點。景舒榕轉開眼,回答季侑言道:“我也才剛到,正準備去找主治醫生詳細問問。”
陶行若立即熱絡道:“姨, 我帶你過去吧。”
景舒榕頷首。
季侑言不放心,想跟著景舒榕一起去聽聽主治醫生怎麼說,陶行若給季侑言使眼,示意直接進去找景琇。
偌大的走道上,只剩下季侑言自己了。轉回,握住門把,手在不自覺地發抖。
這些年裡,經常會夢見這樣的場景:推開門,景琇遍鱗傷地躺著,看向的眼神裡,了無生氣,像是在昭告著自己對做過的所有惡行。現在這一切,好像從前噩夢的重演。可每一次,夢裡都還是推開了門。哪怕,只能多看景琇一眼。
就像,此刻還是扭開了門把,推開了門。
隻一眼,就見了病床上側對著的影。過往的痛與慌頃刻間排山倒海地襲來,季侑言一下子了,淚水簌簌地下落。
景琇聽見聲音,緩緩地轉回了頭,向了門口。
這一次,沒有通知季侑言,季侑言卻來得比上一次要快得多。心中五味陳雜,卻在看清季侑言的淚水時,只剩心了。
“站著當門神嗎?”沙啞道。
不一樣,這一次,是真實的人生,不是困住的噩夢了。阿琇沒事,阿琇還在,季侑言破涕為笑。
反手掩上了門,小跑著到了景琇的床旁,蹲下子,一頭埋在了景琇的被子上。
一貫穩重的人,此刻卻失態得像個孩子。
“阿琇,阿琇,阿琇……”一聲聲低喚著,帶著哭腔。
劫後余生,景琇不住心中的意,難得溫地應了一聲:“我在。”
季侑言踏實了一點,舍得抬起頭了。坐在了床沿,看著景琇頭頂的紗布和脖頸上的固定,出了手,卻又擔心地收回來了。“疼嗎?醫生怎麼說的。”
眼裡的心疼清晰可見。
“沒事,過幾天就能拆線了。都是皮外傷。”景琇盯著季侑言的額頭,蹙眉道:“你額頭怎麼了?”
“走路不小心撞到玻璃了。”季侑言撥了撥劉海,試圖掩蓋住。
“還有哪裡傷到了?頭暈不暈?拍過片了嗎?醫生有說什麼嗎?接下來……”連珠炮似地追問。
景琇對著季侑言的做了一個拉拉鏈的作,季侑言啞炮了。
“說了沒事,別擔心。”
這麼大的人了,冒冒失失。景琇去電話,打給陶行若,讓個醫生過來給季侑言檢查。
“一點點紅,上藥就沒事了,不用這麼小題大做吧。”季侑言耳尖地聽見了陶行若的吐槽。
“沒事的,不用了。”不好意思道。
景琇沒有收納建議,問:“吃飯了嗎?”
季侑言在飛機上,滿心都是景琇,本吃不進東西。坦白地搖了搖頭。
於是,景琇又吩咐道:“陶,再幫我帶個餐上來吧。”
對自己這樣面面俱到,一如從前的妥帖,季侑言心中又甜又愧。想到了自己以前讓景琇過的委屈,又想到景琇母親不信任的眼神,緒低落了下去。
景琇掛了電話,敏地察覺到了季侑言緒的轉變,剛想問什麼,季侑言就下意識地遮掩道:“阿琇,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
“那……吃橘子嗎?”季侑言去拿放在床頭櫃果籃裡的橘子。
景琇沉了眉眼,沒有回答。
季侑言抓著橘子,沒有聽到景琇的回答,疑地看景琇。這才發現,景琇的溫和淡了許多。
“你在想什麼?”景琇盯著問。
季侑言了長睫,是景琇悉的閃躲模樣。
景琇一時間腦子鈍鈍地疼。可看著季侑言眼裡真切的,冷的話舍不得說出口。
“我現在頭很疼,猜不出,也不想猜你在想什麼,你不能告訴我嗎?”景琇緩了語氣。
季侑言咬了咬牙,試探地去握景琇的手。景琇容許了的作,由著十指扣。
季侑言得到了勇氣。凝視著景琇道:“阿琇,我在想,我又連累你了。”
“我心裡很自責,很疚,還很愧。沒有我的前因,就不會有你現在躺在這裡的後果。甚至是以前,沒有我,你就不會不開心不快樂那麼久。我忍不住在想,也許你昨天說的會不會是對的。我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在一起。”越說越沒有底氣。
看見景琇的母親,就想起了過往的種種,所有的猶疑和不自信就瘋一般的再次冒頭了。
可這一次,選擇和景琇坦誠了。害怕的搖會讓景琇更搖,可是,更害怕的不坦誠會讓景琇失。
說過會學著坦白,學著通了。
這個答案,是景琇意料之外的。季侑言也產生搖了,景琇說沒有一點點跟著搖是假的。但下一刻,更多的是到欣。
至,季侑言說出來了。問題不說出來,永遠只會橫亙在那裡。可惜的是,總是需要一點,季侑言才說一點。
“你昨晚還信誓旦旦的,今天,就打退堂鼓了嗎?”景琇輕歎。
雖然是質問,但是語氣並不嚴厲,甚至帶著不分明的溫,季侑言聽得心馳神。
阿琇,這是在鼓勵嗎?
“我沒有。”季侑言連忙否認道,“我只是心疼你。”
還要說什麼,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方便進來嗎?”是陶行若。
季侑言五指了一下。
“進來。”景琇淡聲道。沒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季侑言喜笑開,心安理得地坐在床沿繼續拉著景琇的手。
然而,進來的不只有陶行若,還有景琇的母親和一個醫生。
景舒榕盯著景琇和季侑言握的手兩秒,眉頭微蹙。挑釁?
季侑言有點心慌,但還是沒松手。
景琇不聲地與母親相視一眼,著點哀求的味道。景舒榕收斂了氣場。
陶行若緩和氣氛道:“醫生我帶上來了,飯一會才會送來,侑言你先過來給醫生看看吧。”
季侑言用眼神向景琇詢問,景琇回了手。
季侑言握起了五指,試圖留住景琇的余溫。不舍地起,對著景舒榕和陶行若點了點頭,才出去了。
等季侑言上完藥再次回到病房,病房裡又只剩下景琇一個人了。
“去吃飯吧。”景琇著茶幾上的餐盒道。
季侑言從善如流。聞見了食的香味,才發覺自己其實極了。但一貫的好家教,還是讓吃得慢條斯理。
期間,問了景琇早上事的細節,景琇耐心地有問有答,氣氛融洽。
不想,一吃完飯,景琇就無趕了:“差不多時間了,你該回去了。”
季侑言愣了愣,小心翼翼道:“我……我可以留下來陪你嗎?”
“不用了。”景琇拒絕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工作吧?”
不喜歡季侑言待在醫院裡,更不喜歡季侑言像生病的人一樣,一個人躺在蒼白可怖的病床上。
“我可以讓魏姐協調的。”季侑言掙扎。
“我和節目組請假了,明天就會回法國。”景琇告知道。
季侑言做不到厚臉皮說,我跟你一起去法國。
張了張口,退而求其次道:“那今晚,讓我陪你一晚上好不好?”
景琇還沒有回答,季侑言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是,魏頤真。
季侑言大概能猜到魏頤真為什麼打電話來,怕不接電話會火上澆油,隻好接了。
一接起電話,魏頤真的怒火就順著揚聲燒了過來,“季侑言!你是真的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景琇皺了皺眉。
季侑言尷尬地站起,去到病房外接電話。
魏頤真是真的火了。這個品牌是國際大牌,多人費盡心思都爭不到的,好不容易才幫季侑言爭取下來的,結果第一次活,季侑言就給人家搞早退?季侑言做了大爺,就要給人家賠笑做孫子。心事一茬接一茬,沒完沒了,魏頤真肺都要氣炸了。
季侑言自知理虧,低聲下氣地賠不是。魏頤真讓立刻、馬上,去家見,季侑言好說歹說,磨泡,魏頤真才退讓說,明天早上五點鍾來醫院接。
明天景琇住院的消息肯定會傳開的,再晚從醫院出去,太扎眼了。
接完電話進來,景琇還沒發話,季侑言先聲奪人。
“我和魏姐說了,明早五點來接我。”頗有一副先斬後奏的架勢。
景琇:“……”
“那你自己找地方睡。”景琇不願妥協。
季侑言努力武裝起自己的臉皮,紅著臉耍賴。搬了一張茶幾旁的小凳子,坐到了景琇的床旁,趴在景琇的床沿上,小聲道:“就借我這一點位置好了。”
景琇:“……”
兩人僵持片刻,季侑言趴著趴著,悄悄地演了起來,一副真要睡過去的樣子了。
阿琇心,揣著。
景琇信以為真,又好氣又好笑,隻好松口道:“上來睡。”
季侑言樂得差點要餡了。本來隻想哄景琇加個床位進來的,沒有想景琇能直接讓上床睡。
意外之喜!
了眼睛,麻溜地“清醒”了過來,去洗手間洗漱後,穿著打底和保暖爬進了景琇的被窩。
病床不比酒店的大床,兩人子不可避免地到了一起。
但季侑言眼裡是累極了的,景琇心疼,無意折騰了。關了燈,低聲道:“晚安。”
怕到景琇的傷,季侑言手腳很規矩地放著。看著景琇近在咫尺的側,心滿意足道:“晚安。”
過了幾秒,黑暗中,景琇聽見季侑言說:“阿琇,我有很多缺點,還有很多奇怪的包袱,做錯過很多事。在很多人眼裡,甚至我自己眼裡,我依舊不是那個最適合你的人。”
有些話,仿佛只有借著看不清彼此面容的時刻,才能更好地說出口。
“可我一定是最希你幸福的人。如果你是世上有著最獨一無二紋路的螺桿,那我願意把自己打磨最匹配你、可以擁抱著你的螺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景琇冷不丁出聲。螺帽一次次套在螺桿上打磨自時,螺桿也在被螺帽磨損著紋路。
完匹配,是互相磨合的過程。也不需要季侑言完全單方面地遷就。
季侑言怔了一下,明白景琇的意思,低笑出聲。
景琇在黑暗中無聲地彎了角。“睡吧。”
“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開了季侑言均勻呼吸聲。景琇靜靜地聽著,心安得鼻酸。
手輕輕撥了一下季侑言的劉海。
季侑言睡得很。
景琇支起子,在額頭紅腫的地方印下一吻,低喃道:“明天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