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有人欺負我。”

電話裡那帶了意的尾音被人別有用心地拖長，落進秦意濃耳朵裡，帶起一陣靜謐無聲的電流，異樣的意從耳窩，一直蔓延到指尖，令人心悸。

秦意濃險險將差點跌落桌沿的玻璃杯扶住了。

撐了一下桌子，才穩住心緒。

“誰……”秦意濃口乾舌燥，閉了閉眼，聲音出不自覺的啞，“誰欺負你了？”

另一端唐若遙輕輕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緒。

不是沒跟秦意濃撒過，過去的三年裡，總有些親時間，會得不像話，融化在懷裡。但是大多數時間，是端著的，高傲清冷，哪怕是討好秦意濃，有一部分也是端著的，從秦意濃的反應來看，應該很喜歡自己這樣。

今天是個例外。

卸去了所有的外殼，出白的肚皮，像亟待主人的貓咪，期待秦意濃會給的反應。

傅瑜君跟說讓請別人幫忙，第一時間想到了秦意濃。秦意濃來探班時——其實是來談電影合作，唐若遙姑且當是探的班，曾經問過尤名軒等人的況，當時自己給的回答是有需要會找幫忙。

可唐若遙並不想過於依賴秦意濃，借著秦意濃給鋪的路，暫時已經能過得很好了，再多，讓有一種承不了其重的覺。但克制不了夜深人靜時想念秦意濃的谷欠。

傅瑜君給了一個正當的去聯系秦意濃的理由。

萬一秦意濃早知道這件事，只是在等自己求助。即使沒有這個萬一，自己的求助也應當是順理章的，符合在秦意濃面前樹立的學著獨立、學著反擊的新人設。

玩養遊戲的秦意濃應該樂見其。

唐若遙聽著電話那端秦意濃清晰可聞的略沉的呼吸聲，角往上勾了勾，怎麼覺秦意濃的反應比想象得還要富。

如果現在能站在秦意濃面前，親眼看看就好了。唐若遙眸裡掠過一抹黯然。

沉片刻，輕聲開口：

“先前在劇組遇到的，那個尤名軒，姐姐還記得嗎？”

“記得。”說起正事來，秦意濃被唐若遙迷得七葷八素行將潰散的理智堪堪回籠，清了清嗓子，明知故問道，“他怎麼了？”

唐若遙角再次上揚。

上次明明沒和秦意濃說那幾個人什麼名字，秦意濃是怎麼知道對方尤名軒的，是不是在私底下了解過，為什麼去了解這個？

暗中的人，總是喜歡將心上人的每一個舉都和自己聯系到一起，忍不住去想，做的這些，是不是因為我？

但是目前注定只能在臆想中滿足自己，無法從秦意濃那裡得到答案。

既幸福，又殘忍。

唐若遙的停頓讓秦意濃哼出了一個疑的鼻音。

唐若遙拾起心，簡明扼要地提煉了幾個重點，說：“尤名軒先是想和我炒cp，被我的經紀人拒絕了，後來……”

秦意濃邊聽，手指邊不不慢地在吧臺的桌面上叩著。

吧臺的燈調暖的橘黃，秦意濃墨眸子裡漾開溫明亮的笑意。

以前怎麼沒發現唐若遙的聲音這麼好聽，是聽聽，都覺得醉意熏然，玻璃杯的酒霎時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好想多聽說會兒話。秦意濃想，我可能是醉了。

秦意濃一手支著額頭，眼皮閑閑地半垂下來，故意尋個由頭輕聲打斷：“你經紀人什麼來著，穆什麼？”

“穆青梧。”唐若遙回答。

“寒螿碧草，鳴棲青梧的那個青梧麼？”秦意濃語氣散漫。

“姐姐。”唐若遙有些尷尬，局促道，“這首詩我沒背過。”

“我也沒背過，隨便查查的。”秦意濃唔了聲，裝作在看東西的樣子，停頓兩秒，道，“李白的《陌上桑》。”

“嗯。”唐若遙覺怪怪的，說不出哪裡怪，“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我也不記得了。”秦意濃故意說。

唐若遙噎了下，說：“我想想。”

秦意濃一手握拳，抵著忍笑，眼角彎彎。

唐若遙下心底浮起的異樣，拾起方才打斷的話，娓娓道來。

在秦意濃有意為之的頻繁打岔下，兩人原本五分鍾就能解決的電話時長生生地拖延到了半個小時。

關菡著始終閉的房門，眉宇間掠過一抹詫異。彎腰捶了捶自己站得酸麻的小，在門口走廊做了一套展運。

不能走，因為秦意濃隨時會喊。

關菡抬手看了眼腕表，眉頭輕擰，三十五分鍾都過去了，怎麼還沒結束？

在原地踱了會兒步，雙眸倏地微微睜大。

秦意濃是不是昏倒在裡面了？

關菡抬步上前，面擔憂，指節屈起，輕輕地叩了叩門。

“秦姐？”

……

“我已經讓安靈在給你理了。”秦意濃彎眉彎眼，對唐若遙溫地說，“你能想到找我幫忙，我很高興。”

唐若遙在電話那端很輕地說了句什麼，被陡然響起突兀敲門聲蓋過，秦意濃沒聽清。

“你說什麼？”不悅地站起來，邊往門口走，邊問道。

“沒什麼，就是喊了你一聲。”

秦意濃刷的一下，拉開房門，關菡一見面無表的臉和依舊握著電話的手，立馬往後退了一步，想把門給重新關上。

秦意濃不輕不重地橫了一眼，側讓出一人通行的道路來，示意進來。

“不早了，睡覺吧，晚安。”秦意濃說。

“……晚安姐姐。”唐若遙下了濃濃的不舍。

電話掛斷的前一秒，唐若遙聽到了關菡的聲音，和秦意濃說了許久話的好心霎時間添上了一片影。關菡就像是扎在心裡的一刺，在沒有弄明白關菡和秦意濃到底是不是單純的老板和助理關系前，始終都會存在。

***

秦意濃把機滾燙的手機還回去，關菡掃了眼右上角的電量，還剩百分之十，眉梢幾不可察地挑了挑，自若收進兜裡。

“有需要我去辦的事嗎？”關菡問。

已經半夜了，沒事的話就要回家了，明天還有工作呢。

秦意濃搖頭，例行挽留：“要不你就在這睡？樓下有乾淨的客房。”

“不用了，我認床。”關菡不出意外地拒絕。

“怪麻煩的。”秦意濃嘟囔了句，折回床頭櫃，從屜裡拿出樣東西藏在掌心，走過來，放到關菡手裡，冰涼，關菡低頭一看，是一把車鑰匙。

“這個……”

“我先前一時興起買的代步車，結果放在家裡吃灰，你深更半夜回去打車不安全，先開我的。”關菡一臉難以言喻，秦意濃揚了揚眉，“你這什麼表？”

關菡抿了抿，眼睛裡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我以為是送我的。”

“想得。”秦意濃斜睨一眼，說，“你老板是個小氣鬼，你現在才知道？”

關菡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收起鑰匙：“早知道了。”對自己最小氣，一點都不像個巨星。

秦意濃笑了。

“晚安。”送關菡到車庫，看著打火，將車開出來。

“明天見。”關菡從降下的車窗裡朝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秦意濃目送汽車駛進深沉的夜幕，往宅子裡走，關了一樓客廳的燈上樓。重新洗了個澡，撈過一旁的平板捧在手裡，靜靜地想了會兒事，點開了瑪莎拉、蘭博基尼等等豪車的網，聚會神地挑選著。

如果沒記錯的話，唐若遙到現在都沒有自己的車。

***

唐若遙翌日上午依舊是休息，洗了澡坐在床沿，用大巾頭髮，放任自己的思緒，回味著和秦意濃半小時電話聊天的容，不知不覺地笑了出來。一時又後悔沒有提前錄音，沒想到今晚秦意濃心這麼好，會和說這麼多話。

秦意濃說話的語氣溫且耐心，讓沉浸其中的唐若遙飄飄然不知所以，幾乎生出自己不是的人，而是的人的錯覺。

唐若遙不知想到了什麼，用巾蓋住了整張臉，抖著肩膀倒進床裡。

@我與Q小姐的日常：

【晚上，十點零一分，和Q小姐通了個電話，誇我可，還說等我殺青，會預留好那天的時間來陪我，哈哈哈哈】

沒忍住，連著發了好幾條。

【我覺得也很可，但不敢對說】

【我想和**，瘋狂地**，現在，特別想，聽聲音低啞地喊我的名字】

“秦意濃，秦意濃，秦意濃……”

一個字一個字地口齒清晰地念著，好像要把這個早已烙在心底的名字一遍遍地加深，輸欄裡滿屏都是秦意濃的名字，唐若遙在結尾速度放慢，鄭重地打字：【我喜歡你】

再將一整條在編輯界面的微博逐字刪除。

往回翻了翻自己的主頁，將上面那條恥的一並刪掉了，反手撐在床上，仰頭著天花板，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將空調溫度打低了兩度，撥了撥半乾的長發，口乾舌燥，起倒了一大杯水，站在空調風口，沁涼的冷風吹向的面頰和脖頸，將從心口燒往四肢百骸的熊熊烈火澆熄了些。

倒扣在櫃子上的手機震了震。

唐若遙喝完了第三杯水，走過去開屏幕。

是405宿舍的群聊。

文殊嫻：【一姐，吃嗎？@遙啊遙】

唐若遙：【……你都不用拍戲的嗎？】

文殊嫻：【收工了呀，我準備睡覺啦，睡前玩一把】

唐若遙不大想玩，但現在滿腦子不正經的，需要找件事讓自己轉移注意力，遂應道：【好啊，還有別人嗎？】

文殊嫻：【嘻嘻嘻，還有我們405最最敬的老傅親，願賭服輸，快來吧@傅瑜君】

傅瑜君：【啊啊啊啊啊[抓狂]】

唐若遙：【？？？】

文殊嫻：【是這樣的，傅瑜君本來不想陪我玩的，但是我又纏著，就說如果你答應，就答應，現在你答應了，哈哈哈哈】

傅瑜君：【[滿臉寫著開心.jpg]我明天還有個雜志要拍，隻玩一局啊】

文殊嫻：【好嘞，都上線吧，我們三個排，崔佳人今兒演出圓滿功，劇院開慶功宴去了，趕不上趟】

文殊嫻開了個遊戲房間，把傅瑜君和唐若遙都拉進來，直接語音道：“我開了啊。”

“等等。”唐若遙隨手點開好友列表，發現了一個悉的ID：關茂發。狀態顯示空閑中。

鬼使神差地向對方發出了一個邀請。

關菡對著平板對秦意濃的行程，手機擱在一旁，突然彈出來個邀請界面。

[Y皇妃Y]邀請你加的隊伍，接or拒絕？

這都幾點了，唐若遙居然還在玩遊戲？想到唐若遙carry全場的遊戲水平，關菡猶豫片刻，點了接。

文殊嫻點了同意隊，大大咧咧地問：“這是誰？”

傅瑜君盯著“關茂發”這個ID，出若有所思的神。在記憶裡調取姓關的人的記憶，一時沒找到，再據文殊嫻的反應，這人不認識，那就是唐若遙邀請的。

姓關，和唐若遙有聯系，難道是……

傅瑜君倒一口冷氣，忙不迭打開自己的微信界面，在通信錄裡找到了一個名字——秦意濃的助理，關菡。

關菡正遲疑要不要開口，唐若遙給發來了一條私聊。

[Y皇妃Y]：【不要說你是誰，否則們會被嚇跑的，另外兩個是我室友】

唐若遙輕咬下，忐忑地等著回信。

現在是有點騎虎難下了，沒經過大腦思考，隨手一邀請，誰知道關菡就這麼同意了。這會兒再踢出去，更不合適。

[關茂發]：【ok】

關菡打字道：“我是唐若遙的朋友，我姓關。”

文殊嫻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哈哈哈道：“既然是唐唐的朋友，那就是我們的朋友了，你技怎麼樣？”

關菡低下眼瞼，抬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技嘛……當然是非常差了。

關菡開局盒，把手機放到一旁，手指到耳機，頓了頓，沒有取下來。聽著耳機裡文殊嫻嘰嘰喳喳的聒噪聲，和唐若遙時不時應答一聲的清冷沉靜的嗓音，眉眼不自覺地舒展開。

都快不記得學生時代是什麼樣子了，從小到大都比較獨，不是獨來獨往的那種獨，能和人玩到一起，在校時不錯，但畢了業便分道揚鑣，沒有半分不舍。

乍一見到畢了業還這麼好的405，尤其是娛樂圈，還能保持本心，不由有些。

是真的吵啊，尤其是姓文的那個，一個人都能講單口相聲了。

關菡搖頭輕笑，準備將耳機摘下來，卻聽見另一道截然不同的聲線：“小文，我現在被你吵得兩眼發昏，你再說話，我就要被人乾掉了。”

那道聲音溫潤悅耳，含著淺笑，不比文殊嫻的尖利，也沒有唐若遙的高冷，第一反應不抓人，但仔細回味，卻又韻味悠長。

耳朵裡得了一時的清淨。

關菡將手收回來，想等那人說第二句，直到戰局結束，躺贏吃也沒聽到，略略失。

關菡上次陪秦意濃去學校，對405其他三位的群口相聲印象深刻，其中兩個都很吵，那唯一不吵的應該是那位姓傅的吧，對方已安安靜靜在的聯系人列表裡躺了幾個月。

文殊嫻忘記了自己隻玩一把的話，接連開了兩局，三個人出於各自的目的，都陪著。

最後結束，關菡在房間裡打字道歉：【不好意思，我萌新，拖累你們了】

文殊嫻講話道：“沒事，有空常來玩啊，我就喜歡帶妹，你是gg還是mm啊？”

關菡：【是mm】

文殊嫻笑出聲，震得關菡耳朵疼，一把摘下耳機，晃了晃腦袋。

傅瑜君在消息框發了個笑臉表。

唐若遙亦是笑臉。

房間解散。

關菡回到微信，點開唐若遙的頭像，禮貌地打字道：【謝謝】

唐若遙：【不客氣】

關菡掃了眼，準備將手機移至一旁，卻看見唐若遙的“正在輸”，等了幾秒，屏幕裡跳出來唐若瑤的消息：【關菡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關菡言簡意賅。

這次的“正在輸”比方才久了點，但總控制的時間比較合理，不會給人猶豫再三的覺。唐若遙飛快地打字發了出去，顯得很自然：【你有對象嗎？】

本來是不敢這麼直接地問關菡的，一直以來關菡給的印象都是嚴肅而正經的，接連兩次遊戲組隊，讓看到了關菡的另一面，四舍五也是有些了，於是壯了壯膽子，鼓起勇氣來了。